<>昨晚大雨下了大半夜,没想到第二天竟然是个艳阳天。
当方阳看着被雨水泡过一晚的残骸断肢,心里一阵恶心。而更让他揪心的是,虽然昨天躲在石缝中躲雨了,不过铁牛还是发起了高烧来。
方阳踩着污泥和血水,从损坏的马车中翻出了两个痞子带的行李,里面有些被大雨淋湿的烧饼,至于银子早就被骑兵搜走了。
“还好有吃的!”虽然这些只是已经有些污秽的饼子,但是方阳心中还是一阵欣喜。经过一夜又冷又饿,他只觉得四肢无力。他和铁牛靠这东西充饥之后才渐渐恢复了些体力,不过铁牛依旧高烧不退。
“不行,这样下去铁牛会死的!只有到城里才有救!!”方阳虽然心中着急,却还保持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冷静。只见方阳从破烂的驴车上卸下了一块木板,让铁牛躺在木板上,然后从驴车上卸下了原本牵驴的缰绳,绑在木板上。
“嘿~~走~~~”只见方阳把缰绳勒在肩膀上,然后拉着木板向大丰城走去。“一定要到大丰城才有救!!一定要去!!”虽然肩膀上传来火辣辣的痛,但是方阳咬着牙一步步向前挪着。
虽然是荒郊野外,但是有驿路直通大丰城,偶尔还能见到些马车,所以一路上并不难走。再加上昨夜大雨,路上虽然泥泞,路很滑,这却也减小了不少阻力,因此方阳能拉动载着铁牛的木板。
中午烈阳暴晒,他们两找地方休息了一下,吃完了仅有的烧饼,索性就挖了点树皮草根果腹,好在他们都是山里的孩子,倒也能认出那些野菜树皮能吃。
二十多里路,方阳拉着铁牛走了一天。当日傍晚之前,两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大丰城的西门外。
丰城是繁州境内八大城镇中的一个小城,不过即便是小城对于方阳这样的山民来说都是了不得的地方,因此都叫它大丰城。方阳记得只在他7、8岁的时候,父亲带他来过,那是家里丰收日子也比较好过,而今日再到大丰城的感受,让年仅11岁的方阳心中犹如吃了一罐酱油般说不出的难受。
大丰城内住有八余万人口,方圆四五百里之内,有八九个小镇,其余绝大部分地方都是深山老沟,险峰峻岭。今年的灾害,并没有减少来大丰城城的外来人口,一辆辆的马车进出城门,有背刀剑的江湖中人,有背包袱的商人,还有曲艺杂耍之人,农夫樵夫,好不热闹。
如今北方十六国混战,而大丰城所在的西蜀国因为位于西南的险山恶水中,因此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因为发了大水,爆发了大规模的泥石流,因此人群中有不少像方阳这些浑身污垢,逃难的灾民,这些灾民不少身上都有伤,显然是九死一生才逃到了大丰城。
“铁牛,我们到了,终于到了!!”方阳心里一阵激动,不过还没有等他仔细看看大丰城的样子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驾!他妈的,让开。不长眼睛地狗杂种!”一辆由两头高大的黑马拉着地大厢房的马车,猛地朝城门奔来,让城门两边要入城的灾民躲闪不及,有几个都被马车刮蹭而跌倒。
透过楠木的车窗,车里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富商,身边是一个十二三岁的肥小子。马车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马夫,凶巴巴的样子,手中扬着一条铁绳鞭,大声地朝挡着路地方阳二人呵斥。那马车跑地飞快。差点把方阳二人给撞了。
方阳赶紧拉铁牛往旁边躲避。
车厢里的哪个一个胖小子突然探出头来,瞧见了方阳二人,大笑道:“爹,我们就差一点就可以碾死这两条狗杂种了,爹,把他们碾死嘛,我要看一出‘狗杂种血溅城门’的好戏。”
那富商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笑道:“宝儿乖,在城门人多,要堵路了就不好了,我们可有急事,等回家,多抓几个这样逃难的杂种狗,用马车碾给你慢慢看!!”那富商谈论杀人,就如同猪狗一般,丝毫没有半点迟疑。
听到这样的对话,方阳气得一阵发抖,虽然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所处,但是他年纪虽小,却早已养成了读书人的不屈不挠的性格,两只眼睛直勾勾盯住那胖小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爹,你看,这狗日的杂种用眼睛恨我,他在用眼睛恨我,你看到没有!!我要挖出他的眼睛!!”那胖小子狠狠地叫道。
“好嘞,我就帮少爷挖出他的眼睛!!”在马车前赶车的那凶悍马夫,一骨碌就跳下车来,拔出一把匕首,就要来挖方阳的眼睛。而不远处守门的兵丁却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方阳不由得心中一阵慌张。
就在此时,一阵臭味传来,只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推着一辆粪车从城内急匆匆走了出来。
“钱员外,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家远房的侄儿吧,他不懂事,老头给您磕头了。”只见那推粪车的老头,放下粪车立即冲过来噗通一下就跪下了,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是齐老伯!”方阳一下子认出了那个老人,竟然是同村的老猎户齐老伯。这齐老伯的老伴死得早,和唯一的儿子相依为命,没想到他儿子在三年前上山打猎的时候被老虎给吃了,齐老伯年纪大了,打不了猎了,日子过得异常艰难,从那时起方家平日还经常接济齐老头。
后来齐老头干脆到城里找了掏粪,推粪车的活计,虽然这活计又脏又臭,却比和山里猛虎搏斗轻松了不少,而且能养活自己。
“哼~~~狗日的老家伙!”那凶悍的车夫,捏着鼻子,一脚就将齐老伯踢倒。
“齐伯您没事吧。”方阳立即过去把齐老伯扶了起来。“阳儿,快跪下,给钱老爷赔罪。”齐老头拉着方阳说道。
“爹爹,好臭啊,快走吧!这里有个大粪里挖出的老屎壳郎,还有两个小屎壳郎,快走啊!!我都快吐了。”那叫钱宝的胖小子捏着鼻子抗议道。钱员外哼了一声,这才作罢,让车夫驾车快速离开。
齐老头这下才如释重负,差点瘫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阳儿,好险啊,你差点就没命了。”
方阳还想问那钱员外的来历,却被齐老头打断,“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方阳点了点头,拖着王铁牛跟着齐老头在城外倒了粪桶,然后来到了大丰城北边,这里一连排的都是低矮的棚户,齐老头就住在这里的一个不到一丈方大小的小木屋里。
“阳儿,你为什么来丰城都不说一声,你父母呢?”齐老头关切地问道。
方阳才把自己这一路艰辛说了出来,惊得齐老头目瞪口呆,还没有等方阳把话说完,就立即捂住了他的嘴巴。
“阳儿,这事可别说出来啊!”齐老头吓得立即把窗户也管得严严实实,让本来就昏暗的小屋子显得更加黑暗起来,好在齐老头因为是倒粪水的,没人愿意和他住在一起,因此他的小屋很是偏僻。
“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我们都得没命。”齐老头战战兢兢地说道。“还有,你不回去也是对的,否则和你们一起的孩子都死了,你们要是回去,恐怕也会出极大的祸事,甚至可能连累家人啊!”
“嗯,我记住了。”方阳点了点头说道,经过了这几日的生死磨砺,方阳本来就沉稳的个性变得更加坚毅了。
“齐伯,那姓钱的畜生到底是什么来头?”方阳想起刚才那个钱员外和那叫钱宝的小胖子就恨得牙痒。
“哎~~~那姓钱的是白扇门的外门弟子,而且还打理着大丰城外三四个钱庄的生意,在这乱世,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物。”
“白扇门?那是什么啊?”方阳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