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羽扬抬起涂婴的手臂,原本白嫩的皮肤已经破碎,一条丑陋的伤口在小臂上缠绕了一圈,边缘的皮肤都被撕裂,成了锯齿状。
这样的伤口是不规则的,创面又大,很快涂婴就失血过多使得小脸都变成了苍白色。
更加严重的是,从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液是桃红色的,而不是正常的鲜红色。并且伤口周围开始发黑,甚至有水泡冒出,整条手臂又红又肿,唐羽扬用手指戳了戳,确认手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
唐羽扬二话不说,从腰囊里找出一根绳子,在涂婴上臂靠近肩膀处扎紧,然后一把背起大师姐往南边奔去。
“怎么了?”涂婴脸上露出一丝可疑的红晕,但是她向来理智,并没有更多过激的反应。
唐羽扬一边奔跑,一边仔细思考措辞,以图稳定师姐的情绪,他说:“那个蛇一样的男人,看上去就像山上的蓝环冰蟒的样子,那种蛇有毒。”
“我中了蓝环冰蟒的毒?”涂婴若有所思。
“不错,那个老头子的鞭子上有毒,应该是从同伴那里要来的。但是蓝环冰蟒是一种奇怪的蛇,它可以长到很大,但是年纪越大,毒性就越弱。”
“为什么?”涂婴不禁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力。
唐羽扬略有些得意的说道:“这种蛇虽然巨大,但是它们幼年时候,体长不过一尺,比这山上大多数动物都要弱小,所以它们的毒性很剧烈,这也是一种自保手段。”
“但是它们长大之后,会变成几丈长,水桶粗细的巨蛇,整个大蟒山也只有岩狰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它们的毒性反而比较弱。想来,积累高浓度的毒液也需要消耗体力,大蛇没有必要浪费体力来积蓄对它们没什么作用的毒液了。”
“原来是这样。”涂婴不知道,这个便宜师弟虽然在山野中长大,懂得的东西倒是很多。
唐羽扬把涂婴往上颠了颠,他双手抄着涂婴那对弹性惊人的大长腿,不由得也有点脸红,因为害怕师姐怪罪他的不敬,他解释道:“我估计师姐中的是成年冰蟒的毒,并不会很快发作,但是放着不管也能致命。用绳子阻断血流可以延缓毒发,但是如果我们找不到解药,师姐可能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涂婴轻啐道:“那你不去找解药,倒是把我背起来做什么?”
唐羽扬慌了手脚,结结巴巴的解释:“因为我看到南边不远处的山峰有雪线,我们要找的解药就在雪线附近!而且我自己去的话,时间上会赶不及。师姐中了毒,如果自己奔跑,只怕毒性会很快发作,所以我才,我才……”
他很快就说不下去,涂婴也默然无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尴尬了好一阵子,涂婴才一拍唐羽扬后背,叫到:“那你还不快点跑?知不知道如果我死了,整个玄天道都会找你算账!”
红叶郡,东昌城。
东昌是南方大城,规模仅次于红叶城,但是文风鼎盛,却是胜过了红叶城。
秀水河从南往北穿过城区,秀水河东岸多为士族大宅,又有南明书院、白羊书院、青藤书院沿河分布,因此东城一片书香之气。
西城则多为普通百姓居所,城中坊市也坐落在西城,所以西城一片熙熙攘攘,营营役役,倒也充满了生活情趣。
东昌城的东西两部分是如此的不同,就连青楼的风格都泾渭分明。
东城的绣云楼扬名整个大顺朝,绣云楼出身的清倌人不止一次夺得过“天下花魁”的名号,红叶郡贵人,京城神都大佬,甚至遥远的雪山沙漠以北的神圣帝国的北蛮子都曾慕名而来。
绣云楼如今的花魁名为线娘,年方十四,一手古琴却早已名动四海,红叶郡世子,东海郡常小侯爷,渤海国二王子华子都皆为其仰慕者。线娘每月只公开演奏两次,而有幸进入绣云楼临水阁听曲的,银子和身份二者缺一不可。
绣云楼并不是一座楼,而是秀水河畔的一座庄园,在线娘居住的临水阁边的一座清幽小院内,有一个木制的凉亭,凉亭里,一位丽人正在为两位客人添酒布菜,悉心伺候。
这位丽人豆蔻年华,穿着淡青色的衫子,未施粉黛,初看只是清秀,久观则觉得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风韵天成。
丽人殷勤的在左边贵客面前的玉杯中倒满美酒,又用箸在小几中央的铜锅中夹出两条银亮的小鱼,放置在平底的玉托上,轻巧的放在两位贵客面前。
“两位爷,这是大莽山东湖中的银叶鱼,是太祖爷都赞不绝口的美味呢。”丽人檀口轻张,声音如出谷黄莺。
左边的客人一袭黑袍,满头黑发披散在脑后。他大约四十来岁,眼角微微有些皱纹,脸上也有风霜之色。但是他剑眉朗目,鼻直口方,是个少见的美男子,而且他虽然身着宽袍,又跪坐在几边,仍能看得出来,他身材高大,体格极其强壮,虽然规规矩矩的跪坐,却有一股龙盘虎踞的气度。
对面是一个跟他年岁相当的男子,这人满脸胡子,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一根黑色的木头插在上头。他一身灰衣,腰间系了一根一掌宽的皮带,皮带上整整齐齐悬挂着七个皮囊。他随随便便的坐着,左膝拱起,左手肘顶在膝盖上,下巴便托在左手掌上。一把黄铜古剑在身侧闪闪发光。
黑袍人伸手示意灰衣人享用美味,灰衣人很没有形象的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泪之后,用手捏起鱼尾巴丢进嘴里,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舒服的只打冷战。
黑袍人满头黑线,中间的丽人也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小嘴偷笑。
灰衣人砸了咂嘴,笑道:“还是老李你懂得享受,这小鱼儿果然好吃啊,我住山上那么多年,就硬是没去偷几条来吃。”
黑袍人苦笑着摇头,“几十岁了还这么没个正型。这次你找我是为什么来了?”
灰衣人不答,倒是两眼闪闪发光的对着中间的丽人上下瞄个不停。
丽人微笑,向着黑袍人躬身致意,“线娘告退。”随后如弱柳扶风一般,袅袅婷婷的出了院子,还贴心的带上了院门。
灰衣人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这才对老友说道:“原本我只是去调查幽泉教团的梼杌,结果无意中得知了一件事。”
黑袍人目光闪烁,说道:“何事?”
“十八年前,灾星侵入紫微宫,这才有了西宫之变。”听到灰衣人说起西宫之变,黑袍人双眼眯起,瞳仁中精光闪闪。
灰衣人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接着说,“我在数年前便接触了梼杌手下的东海分坛坛主,妙道人陈玄机,这些年还是取得了他的信任。”
“一年前,东海天灾白螭封印松动,梼杌与饕餮设计暗算钦天监,在东海掀起海啸,最后虽然白螭重新被封印,但是东海郡沿海生灵涂炭。”
黑袍人沉声说道:“此事我也曾听说。”
灰衣人说道:“当时我以妙道人的盟友身份参与了行动,海啸之后,我倒是探听到了幽泉教团的一些秘密。”
“什么秘密?”黑袍人沉吟道,“你特意来找我,莫非是跟我那苦命的外甥有关?”
“不亏是智将李挽。”灰衣人笑了笑,接着说道:“跟我们之前传说的不同,幽泉教团并不把灾星认为是幽泉大君的真身,正相反,他们认为灾星是幽泉大君的对头。”
李挽眉头皱起,说道:“玄天道钦天录记载,灾星悬挂天际之时,全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灾年,天灾妖魔横行,人间生灵涂炭,怎么灾星反而是幽泉大君的对头?”
“我也不知道。”灰衣人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实际上,十八年前灾星出现之后,幽泉教团便行动起来了,他们四处查访、祈禳,只为寻找灾星转世之人。”
“妙道人擅长望气,这也是他在东海郡混的风生水起的原因。一年前白螭掀起海啸之后,天地元气动荡不安,却被妙道人窥视到,灾星在南方……”
“说实话,你那倒霉外甥我怎么都没看出是什么灾星,这次妙道人带着人跑来南方,煞有介事的展开行动,倒让我不得不信。总之不管怎么样,我先告诉你一声。”
灰衣人抬起头,死死盯着黑袍人的眼睛,吊儿郎当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现在你听好,那糊涂蛋皇帝还有玄天道的老头子们还一直认为你倒霉外甥是灾星,那些不怕死又喜欢乱搞的邪教徒也认为你外甥是他们主子的死敌,你准备怎么办?”
李挽冷哼一声,“我虽然不再执掌骁骑军,但是我那外甥却是我李家唯一的骨血,怎么着我也不会让我们李家绝后。”
“切!”灰衣人笑了笑,“虽然你李大将军运筹帷幄,但是一牵涉到你家里人,你是从来不怕把事情闹大的。我劝你还是低调点,我总觉得这事情有转机。”
李挽愣住,“你让我袖手旁观?”
灰衣人从外袍里掏出一块龟甲,笑道:“我打了一卦,此时易静不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