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阵之前,唐羽扬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以阴险狡诈闻名的饕餮会藏在某处痛下杀手;阵势转动,将他绞成粉碎;或者干脆有一群守护大阵的僵尸怪物之类扑将上来;最可怕的,就是直接让他面对大阵中的终极大魔王——货真价实的,被镇压在这里的上古魔神,所以,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吓他一跳。
这是一座毫无装饰的通道,地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是黑沉沉的石头,通道前方深入了黑暗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光线和声音传来。他又转身看了看身后,这里也是一面黑色的墙,完全没有通道的痕迹,仿佛那黑色的元气漩涡跨越了空间,直接把他送到了墙内。
他仔细查看周围,发现地面和墙壁的材质是他从没见过的一种石头,黑色,坚硬,用水仙的刀尖用力划下,也没能留下痕迹。在通道两侧的墙上,每隔十多步便有一块方形的石头镶嵌其上,散发着淡淡的青白色的光芒,只是黑色石墙似乎有吸收光线的作用,这光芒很难传播到十步之外,他总是走到一团灯光的边缘处,才能看到下一团灯光。
地面上没有任何灰尘,于是也无从得知是否有人经过,唐羽扬将水仙反握在左手,右手抽出鹊尾,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不多时,便消失在通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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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双脚几乎悬空,一支粗壮的胳膊横在她身前,几乎将她拎了起来,蒲扇一般的大手搭在她喉间,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她的喉管,小姑娘的脸因为害怕和缺氧而变得苍白,小小的身子无助的颤抖着。
那只手的主人小心翼翼地躲在小草儿的身后,用她当作盾牌,使得自己的要害全都隐藏起来,老贺只能见到一只闪烁着凶光的眼睛,一小片露出来的秃头,以及纠结在一起的黑胡子。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这就是那个戳了他一枪的教徒首领!这胡子大汉一锏砸扁红枫卫队正脑袋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掠过,看着被这凶人抓在手中的女儿,他几乎要瘫倒在地。
“没想到村里有这么多狗腿子,大爷这次栽了。”宋铭生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暴戾和匪气,“不过老子想用这小丫头的命换老子一命,怎么样?”他的声音并不大,还有一些些受伤之后的疲惫感,但是他的话没人敢不重视。村里的年轻人眼里冒着火光,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杀了他,但是看着他手里的小草儿,他们只能无奈地将眼光投向老贺。
老贺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声音有些轻微的抖动:“你想怎么样?我怎么知道你安全后会放了我女儿?”老贺曾经下山从军,是东湖村最有见识的人,他明白,现在讨价还价会让对方觉得有谈判余地,不管最后会采取怎样的行动,都能争取到一点点的时间。
宋铭生嘿嘿的冷笑,很难让人相信,外形如此粗豪的人笑起来居然会使人想起毒蛇,他嘶嘶的吸着气,笑道:“你只能相信,就算老子是恶鬼,是魔王,你现在也只能相信老子会放了你女儿,不然,她现在就会死。”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小草儿苍白的小脸便成了紫红色,她无助的在宋铭生金属护腕上抓挠着,发出轻微的让人牙酸的声音,连连踢动的双腿也渐渐的变得无力。
“住手!”所有的猎人都忍不住大叫,小伙子们有的后退了几步,有的则准备冲上前去,老贺连忙拦住怒火上涌的小伙子们,他大吼:“你到底要什么?”
宋铭生又嘿嘿嘿的笑了几声,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子只想活命,本来还在合计怎么脱身,正好你家的丫头就送上门来。”他略微松开了手指,小草儿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要伤药,还要吃饭,先准备这些。”宋铭生的声音变得轻松了些,“不要让红枫卫和钦天监知道我在这里。”说完之后,他一把拖过小草儿,缓缓退回了柴房。
看着柴房的门洞被一堆柴草堵上,老贺无助的坐倒在地,边上的猎人们面面相觑。几个腿脚快的女人已经往家里跑去,寻思着先弄些吃食和伤药糊弄住这个凶神,保住小草儿的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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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海中,那道明亮的光柱与辉煌的银河相撞了,就在这一瞬间,似乎这道光柱整个投入了一个幽深的宇宙,没有激起一点涟漪,但是片刻的宁静之后,一道强风从接触点刮起,这道强风迅速变成了千道万道甚至上亿道强风,它们在一个方圆数丈的圆球形区域内急速飞行,旋转,相互摩擦,产生巨大的热量甚至电流,而那片银河护着的怀真,就在这团恐怖的强风球的中间。
无数的强风旋转切割着银河,从上面不断削下如同粉尘一般的星光,星光加入旋转的强风,使得这个恐怖的风团变得更为明亮。
如此持续了数息时间,风团向四面爆发,变成了一道真正的龙卷,这道龙卷直冲天空,将大量的山石和树枝等物抛往数里外的山谷之中,怀真又喷出一口血,双手猛烈地颤抖起来,但是那道银河毕竟没有被击破,他还是好好的站着,只有那道银河中的亿万星辰似乎熄灭了,光幕变得黯淡无光。
狰似乎也耗费了过多的力量,它背后的双翅都变得虚幻了几分,尤其是翅膀的边缘,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似乎有一丝丝的风从上面不断剥离下去,它不再保持飘浮的状态,而是落在了地上,昏黄色的视线不断在怀真和光幕之间来回逡巡。
“戏也做的差不多了吧?”它这么对自己说,这个该死的道士比自己想的更难对付,不如就让他去跟自己那借尸还魂的本体去拼个你死我活吧!
于是,就在怀真眼前,狰几个纵跳便到了一边的峭壁边上,它再次回头深深地看了怀真一眼,便跳下了悬崖,双翅展开,身影闪烁了几次,在树海中消失不见。
怀真咳嗽几声,手指微动,光幕闪烁了几下,渐渐熄灭,七根黑黝黝的短棒“嗖”的一声回到他的左袖中。
随着光幕消失,他盘膝坐下,从怀里拿出两颗散发着清香的药丸,一口吞下,之后便闭目盘坐,等待药力发散。雪地上忽然出现了几双脚印,然后在脚印之上出现了淡淡的人影,这些人影在几息之间慢慢由淡转浓,从影子变成了实质。
这是四个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人,他们身材高大,黑色的斗篷遮盖了全身,只在头部双眼的部位有两团幽绿色的光点在闪烁。
为首的黑影说话了,他的声音如同沙石摩擦,让人听了全身发麻,“没想到神使大人都杀不了你,怀真先生,杀生道人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怀真睁开眼,笑道:“侥幸罢了,你们这个神使,似乎来历不凡啊?”
为首的黑影嗤笑道:“神使大人居心叵测,事后我们会找他理论,不过他也把你伤的不轻,这样的机会如果我们放过了,你说魔主会不会宽恕我们?”
“你们的魔主喜怒无常,我怎么猜测得到他想什么?”怀真笑道,“不过你们也别太小看我,就算受了伤,你们也留不下我的。”
为首的黑影右手伸出斗篷,他的整只手掌都笼罩在苍白色的骨质甲壳之下,有黑烟在他掌心飘起,瞬息间,黑烟旋转凝固,变成了一把苍白色的骨质长剑,剑身分节,如同一道脊椎,黑色的烟气在剑上盘绕,发出凄厉的哭喊声。
“白骨剑。”怀真的瞳孔比较小,唐羽扬常常暗自腹诽他是三白眼,如今他的瞳孔真的是缩小如同针尖,大片的眼白使得他的目光凶狠无比,“原来你们就是所谓的幽冥使者。”
“没错。”为首的黑影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道,他左手扬起,掀掉了黑色的斗篷,出现在怀真面前的是一个全身覆盖白骨盔甲的人,白骨铠甲上有黑色的符文流动不息,带起一缕缕黑烟,黑烟中隐约可见众生痛苦的面孔,一阵阵临死前的惨嚎随着黑烟的升腾在怀真的脑海中回荡。
另外三人也掀掉了斗篷,他们全身骨甲,手中的白骨刀、镰、叉令人望而生寒,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在树海上翻滚,把阳光遮挡在外。
“化为我们的力量吧。”为首的幽冥使者说道,随着白骨剑上的黑烟渐渐变浓,周围的阴风也变得强烈,温度渐渐降低,连雪地都变成了浅灰色。
怀真缓缓站起,“论到这几年我最想杀的人,喜欢滥杀无辜的骆青道排名第三,躲在暗处像老鼠一般算计的饕餮算第二,而滥杀无辜还亵渎遗体的幽冥使者,很‘光荣’的排在了第一。我唯一搞错的就是,我以为幽冥使者是一个人。”
“但是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多杀三个。”他盯着为首的幽冥使者,轻轻说道:“动手!”
为首的幽冥使者白骨剑扬起,正要对怀真劈下,忽然他的侧面出现一个庞大的身影,似狼非狼,似虎非虎,笼罩在一团黑红色的雾气之中,高度竟然超过了松树!这个黑影就这样突兀地出现,随着一声狂吼,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天而降,“轰隆!”幽冥使者站立之处变成了一个大坑!白雪碎石如同爆炸般扬起。巨爪抬起,露出坑底形体扭曲的幽冥使者,双眼部位的绿光剧烈闪烁,“什么鬼东西!”他不敢置信地大叫。
回答他的,是巨爪的又一次猛击!
轰隆的巨响过后,幽冥使者的下半身都进入了大地,身上的白骨盔甲处处龟裂,连白骨剑上的黑烟都消散了很多。
另外三名幽冥使者这才反应过来,持镰者飞身跃起,白骨镰刀带着厉啸,横扫那怪物的喉部!骨叉骨刀则狡猾地分列两边,攻向两肋。
巨大的身影转过了身,变成背对着三个幽冥使者,天空中有沉闷的风声响起,黑红色的雾气翻滚着,如同交缠在一起的黑红色巨大绳索在空中扫过,三名幽冥使者的身影便在空中消失了,数十丈外的树林中溅起三朵小小的雪花。
为首的幽冥使者在大坑中狼狈的站起,他仰起头,看着眼前的怪物。这怪物笼罩在黑红色的雾气中,四肢矫健有力,身材修长,有着与巨大体形完全不相称的速度,刚才只是一个轻巧的转身,三名幽冥使者便如同苍蝇一样被它巨大蓬松而灵活的尾巴拍飞。
“魔君在上!”幽冥使者狂呼,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东西,除了魔君座下那些魔将魔兽,还有什么怪物有如此庞大的体型和力量?这东西全身散发着狂野的气势和嗜血的杀意,但是它明显不是魔族,它身上如同潮水一般起伏不息的气场波动如同心跳,如同大海,但是偏偏不具备魔气腐蚀和扭曲的特性!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看上去像是巨大的野兽,野兽就是再强大,头脑也比不上人类,更比不上魔君的信徒!
幽冥使者身影一闪,在黑烟翻腾中,消失无踪,地面上的黑烟逐渐凝固,忽然,烟柱中飞出一道道半透明的身影,瞬息间就铺满了整个天空。它们面孔扭曲,发出痛苦的厉啸,在空中盘旋着,向怀真和那巨大的怪物绞杀而去!
怀真好整以暇地站着,连动都没有动,那怪物的嘴里则传出一阵阵低沉的声音,随着这阵声音,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那些被驱使的恶魂就像掉入树脂中的飞虫,痛苦挣扎却无法挣脱。
过了几息时间,怪物猛地转头,随之一只巨爪重重地落下!雪地上原本空无一人,但是在巨爪落下的风压之下,空气扭曲变形,那名手持白骨剑的幽冥使者的身影被勾勒出来,他眼中碧火闪动,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手中的白骨剑徒劳的举起!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
幽冥使者就算是铁打的,在这样的连续打击之下都变成了烂泥,他的白骨盔甲破碎了,露出扭曲变形的身体,平凡的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他眼中的绿火渐渐熄灭,看着天空,他喃喃自语到:“那是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