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晋江新出的防盗措施,试试看_(:зゝ∠)_纵是听母亲转述,婉儿也觉得心里发憷,同时又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女儿真是邀天之幸,至于称量天下这种话,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倘若她家中未曾败落,再有祖父清君侧的功劳,她或许还会被选个太子妃或是王妃,在君王枕畔进进言,或是生个儿子、靠着夫君、儿女和娘家人掌握朝政。可惜她自出生,便已是没官的贱民,在这世道里,贱民从无出头之路。
托舅舅和祖父故交们的福,母亲和她在宫中过得还算不错,母亲的差事还算清闲,婉儿年纪小,管事的人们看在舅舅的面上,也就不安排差事,放任她四处游荡。
婉儿每天在宫里面走,遇到贵人,就站在一旁偷偷的看,看的时候心里想,这些人认不认识祖父和父亲呢?他们和那位武后的关系又如何呢?那位武后,到底又是怎样的人呢?
宫人们口口相传,都说天后陛下性情宽和,仁以待下,然而就婉儿所见,却并非如此。除去婉儿被杀的父亲和祖父不说,宫门内外也常常有被杖打的大臣和宫人内侍。这些大臣进宫时往往也是庄严隆重,冠冕肃然,一旦被杖,那些当官的体面就全没有了,不但如此,有的人被杖打断了骨头,吃不下饭,只好活活饿死——饿死了,便不算是天皇武后残暴,打杀大臣,只好算这大臣不经打。大臣们都算好的,内侍宫人们受杖,便往往筋折骨断,当场死掉已算好了,有的人被打了,却没打死,拖回去的时候一路号啕,有的要号叫几晚才死,平常宫人死了,好歹还能由宫里赏一块墓碑,在宫人斜葬了,犯错被打杀的,便只好被扔去不知道哪里,尸骨也许是狗吃了,也许是狼吃了,谁都说不好。
许是从小就入宫的缘故,婉儿一向不爱说话。遇见了不懂的事,也不会问人,只是自己在心里默默地想。她渐渐地对那位传说中的武后越来越好奇,却从不把这份好奇流露于人前。
旁人谈论武后的时候,无论与这些人相识与否,她都会装作不经意地过去,立着听一会,武后的车驾经过,别人都是躲闪不及,她却是总是偷偷地靠近一些,有时躲在暗处凝望,有时混在路旁的宫人中跪伏而待,偶然听见武后说了一两句话,便要反复揣摩这话是什么意思。婉儿第一次真正见到武后的脸是在十岁时,那一日皇帝在翔鸾阁大酺,宫人百姓皆赐酒食,连掖庭中也是人人欢庆,宫人们率酒舞乐,庆贺这难得的欢愉时刻,婉儿却厌倦这种喧闹,趁着人人懈怠,偷偷地溜到了含耀门内,弘文馆外。
传说祖父以弘文馆直学士释褐,很快便在人才济济的弘文馆中脱颖而出,历任秘书郎、起居郎、秘书少监、西台侍郎。祖父起于文辞,却也终于文辞,这不但是祖父的命,也是弘文馆中许多学士的命。
那一日婉儿在弘文馆外彳亍彷徨,遥想着那素未蒙面的祖父,天已微微暗下来,翔鸾阁上却依旧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自台阁之上飘进婉儿的耳朵,令她觉得自己是那误闯入天台的刘郎、阮肇,也令她对迎面走来的武后避之无及。
武后穿着燕见宾客的钿钗襢衣,款步而来,雍容端丽。她身边只跟着几个年轻的侍臣,看见婉儿的时候笑了笑,指着她向几位侍臣说:“连宫中使女,都知歆慕文学,可见时风之盛。”
那些侍从中有一个马上道:“圣德深厚,广兴文学,天下风气为之清振,士庶老幼皆知臧否,故尔此子非慕文学,乃感圣人之德尔。”
婉儿听见那位华服端庄的陛下爆发出一阵可称之为张狂的大笑,这笑声在母亲那里是绝不可取的。母亲一贯教导,都是女人家应该斯文淑静,婉儿也一向深以为然。这样在外臣面前恣意任性的大笑,除了商贾起家的武氏女,大约也没旁人做得出了。
可是就算这位武氏女出身再如何粗鄙,如今她也是与皇帝并立的圣人,宫中称之为贰圣、副圣的天后陛下,当年她一动议,婉儿这一支便几乎被诛杀殆尽。
婉儿低垂了眼,规规矩矩地对长乐公主行了个礼。
这位公主样貌上最像武后,却是武后诸子中性情最为优柔平顺的一个,她看婉儿的眼里并没有贵人们那种矜骄倨傲,好像婉儿并非低贱的宫婢,而是…而是什么,婉儿也说不清。
鬼使神差的,婉儿主动问了一句:“公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避雨。”长乐公主客气地回答了婉儿的话,浑然不觉以公主之尊回应一个宫婢的问话有什么不对。婉儿不由自主地抬头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倒是这位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说起话来:“你叫什么?”“你读过书吗?”…林林总总的问题让婉儿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她并非身处鄙陋的永巷,而是在弘文馆的楼阁中与初见的同年叙话一般。
雨停之后,长乐公主便走了。婉儿恭送她出去,在原地立了良久,才叹了一声,淋着雨,一路慢慢地回了掖庭。
当晚,便有执事唤她去了殿中省,问她为何不好好待在掖庭,却要去永巷,还进了那间屋子,鞫问的人面目慈祥如老僧,言语间却步步相逼,再四确认婉儿并无任何图谋不轨之心,才说殿中省考察她德文兼美,破格准她参与内书堂的选拔,命她好好珍惜这样的恩典,勠力报答陛下及诸位执事的天恩。
婉儿被问的时候还不如何慌张,接了破格遴选的令之后反而慌乱起来,母亲那称量天下的预言似乎又在耳边响起,十岁时遇见武后所看见的那一个不合礼法的笑也不合时宜地浮现在眼前,草诏废立之事过去还未到十五年,那位天后陛下会已将过往的仇怨忘掉,好心地任用她这过往仇人的孙女么?
母亲和父亲一商量,干脆将我迁往蓬莱殿去,又把我的学堂设在了朱镜殿,那些女孩儿都住在蓬莱、朱镜两处的偏殿,与我一道起居。
李睿羡慕得两眼发红,好几天都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嘀嘀咕咕地说我可以占据两殿,父亲母亲实在偏心,我斜眼看他:“那些人难道还真是我的伴读不成?阿耶阿娘大费周折,为的还不是你?你不要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当心我和阿娘说,把崔明德配给你,你就哭去吧!”
李睿连忙告饶。崔明德固然是头号美人,却是他消受不起的美人。裴兰生太古板了,他也不喜欢。来我这打探了许多天,起初只在长得漂亮的房七娘和王平之间犹豫不定,后来和韦欢打了几次球,又欣赏她的球技,现在正是纠结时候——但是不管他最终看上的是谁,想要促成婚事,难免要托我出力的,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对我比往日还要格外的好,小东西小物件流水价送来,见了我就笑,一口一个“妹妹”,比对老情人还要热情。
我实在看不上他的行为,常常出言讽刺,他倒是好脾气,任我怎么说,只是笑嘻嘻,每天依旧在我附近走来走去地涎皮赖脸地看美人。
父亲母亲对他和我的要求都不太高,不像太子哥哥,最近又被打发去洛阳,临走前苦哈哈地来跟我们道别,李睿缠着他要带礼物,他微笑着摸李睿的头答应,被李睿躲过去了,又来摸我的头发。我很喜欢,自发地窝在他怀里。太子哥哥的长相是我喜欢的类型,斯文温润,前世我一直梦想有这么个男朋友,结果这一世这么一个高富帅成了亲哥哥,无缘情爱,只好仗着是妹妹多吃点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