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遇刺(1 / 1)

此为防盗章有时候, 她也在心里悄悄的想, 万人之上的天子,其实也未必那样自在。

圣上勤勉, 每日皆是早早起身, 对着桌案上的奏疏消磨,今日也不例外。

锦书按部就班的奉茶之后,便低眉顺眼的侍立一侧, 如往常一般一言不发。

圣上依旧蹙着眉, 停笔看了一会儿, 才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随即又将目光重新转向面前奏疏。

殿外的日头从东升,至高悬,同此前那些时日一般, 他都没有歇过。

锦书正以为圣上会如此一直到午膳时, 他却将御笔搁在笔架上,对着案上展开的奏疏,沉默起来。

这本是同锦书无关的, 她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了一眼, 便重新垂下眼睫,继续做自己的木头人。

直到圣上靠到椅背上,有些惫懒的揉了揉额头, 低声吩咐:“过来, 研墨。”

锦书进了含元殿之后, 他还不曾如此次这般,主动吩咐过什么,这话一入耳,几乎没能反应过来。

一侧的宁海心中雪亮,碍于御前不敢做声,只向她递了一个眼色过去,着意提点。

锦书随即明白过来,微微屈膝,应了声是,便挽起衣袖,将一侧玉瓶中的朱砂倒入砚台中,适量的添水候,拿了桐烟墨,动作轻缓的研磨。

圣上靠在椅背上,面色淡淡,目光低垂,不知是在看案上开着的奏疏,还是……在看她挽起衣袖之后露出的,略带慵懒的半截玉腕。

他不言语,锦书自然也不会出声,至于殿内的一众内侍,更是敛气屏声,只当自己的锯了嘴的葫芦。

锦书动作舒缓,有条不紊的研磨了半刻钟,细看砚台中的赤色,觉得与素日里圣上用的相差无几,便停了手,将剩下大半截的墨搁在一侧,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

圣上扫了一眼砚台,抬眼看她,道:“研的不错。”

锦书轻声道:“圣上谬赞,奴婢不敢当。”

圣上笑了一笑,拿搁在笔架上的御笔蘸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问:“在家的时候,也通文墨吗?”

这句话问的,既有些莫名,也有些危险。

锦书眼睑低垂,答得谦恭:“奴婢生母早逝,所以每逢她生辰忌日,便会抄录几卷佛经,所以略微懂些。”

圣上别有深意的看她,缓缓道:“看过《史记》吗?”

锦书气息微微一顿,道:“看过一些,只是囫囵吞枣,所以不通。”

“是吗,”圣上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换了一个姿势,面对着她,低声道:“上一次,朕问的那句话,你果真不知吗?”

“圣上明鉴,”锦书答得一丝不乱:“奴婢确实不知。”

“罢了,”圣上微微合眼,缓缓道:“大概……是朕想错了。”

锦书低着头,没有言语。

她不吭声,圣上也不多话,只是一起沉默着。

案上还有散乱的文书,他伸出手,随意的整理出来,成了薄薄的一沓。

有一页正处在靠近锦书的位置,他伸手过去,她又低垂着眼,恰恰瞧见他食指与中指上,因为长久书写留下的印子。

虽然那里早就生了薄茧,但这样一看,还是很明显的。

不知为什么,锦书见了,莫名心中一动。

圣上似乎是累了,示意她将一侧书架上的空白信封取出,将他整理出的那薄薄一沓文书递过去,示意她将其封起。

锦书并不磨蹭,也不慌乱,伸手接过,有条不紊的做完之后,重新递回他面前。

“朕倦的很,”圣上摆摆手,语气疲惫,道:“你替朕写几个字罢。”

替天子执笔,便是前朝重臣也不敢,更何况是锦书这种初入宫廷的宫人。

“只写个信封,你怕什么,”她面色微变,正待推拒,圣上却先她一步开口,淡淡道:“朕还在,谁敢说别的。”

他语气浅淡,却不容拒绝,锦书顿了一顿,便抿了抿唇,轻轻应道:“是。”

她没敢取圣上用惯的御笔,只是随意捡了一只狼毫笔用,一边挽起衣袖,叫那半截羊脂玉一般的腕子露出来,一边低声问:“圣上,信封上要写什么?”

圣上似是真的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语气也轻泛。

锦书凝神细听,便闻得“陈州”二字入耳,见他不再多言,便蘸了墨,提笔写了上去。

圣上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看着她动笔,见着那两个字从她笔下出来,忽然笑了。

“错了,”他直起腰,伸手到她落笔处,道:“是郴州,不是陈州。”

虽然读音相近,可陈州隶属河南道,郴州却是隶属江南道的。

锦书听他出声,随即便反应过来,不觉脸上一热,面有赧然。

她出了错漏,圣上却不动气,只是挽起衣袖,伸手另取一只信封,重新放到案上。

锦书以为他是要自己写,微红着脸,将手中狼毫笔放回笔架,手才伸到一半,腕子竟被他握住了,不觉一惊。

圣上却不看她,只是拉她到自己身边去,握住她手掌,亲自带着她,将郴州二字写在信封之上。

锦书的手微凉,圣上的手却很热,被他握住之后,那股热气,似乎从他手上,一直传到了她身上。

亏得锦书生性沉稳,才未曾露出异样。

那二字写完,圣上便松开了她的手,目光只落在信封上,似乎不觉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两处虽是南辕北辙,读来却相似,写错了也没关系。”

“不过,”他道:“若要区分它们,倒也不难。”

锦书心中似昨夜秋雨纷扰,心乱如麻,圣上却微一侧身,目光直直望到她面上,缓缓道:“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锦书听得险些怔住,下意识的去看他,却撞进他深沉而辽远的目光中,几乎要被吸进去,心中一顿,面上不觉微热。

躲避般的低下头,她低声道:“是淮海先生的词。”

她将目光收回,圣上却不曾,只定定的看着她,似乎在探寻什么一般。

锦书被他看的眼睫轻颤,难以开口,只低头不语,默不作声,心中极是窘迫。

圣上笑了一笑,却将食指探入砚中,蘸了一指朱红,伸手敷到她唇上。

红袖添香,樱唇含情,当真……美极。

圣上目光中似有无边星河,熠熠生辉,锦书心绪正乱,听他在侧说了一句,心跳都险些失衡。

他看着她,低声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好了!”

姚望脸色沉沉,扫视一圈,道:“都是一家人,才说了几句话,便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看向依旧站在原地,面色平静的长女,他目光中有了些许躲避,语气缓和下来:“锦书,你也坐。”

张氏笑着掩了掩唇,在旁劝道:“年纪都还不大,有争执也是正常的,夫君别生气。”

她这句话算是将所有小辈都说进去了,听起来不偏不倚。

锦瑟眼圈一红,迅速的找到了漏洞:“是,年纪都不大,可姐姐最长,他们也比我大,怎么都不知道让着我?”

张氏沉下脸来:“锦瑟!”

“好了,”锦书淡淡的打断了她们:“有话尽管直说,这样曲折迂回,我看着都嫌累。”

张氏被她说的一滞,脸上隐有讪讪,停口了。

姚望则叹口气,道:“家中境况,你们都知道。国子监那里,只分得两个名额,这还是看在我豁出老脸不要的份上,才得来的。”

他目光依次扫过四个儿子:“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意思。”

姚家也算诗书传家,只是姚望高不成低不就,没能继承先祖名望,年近四十,也只得了从六品国子助教一职,落在帝都长安,连一个水花都溅不起。

如他所说,能得到两个名额,已经很出人意料了。

姚瑾是最小的一个,今年才七岁,也最得姚望疼爱,怯怯的看一眼长兄长姐,道:“我最小,当然是不会要的,轩哥哥跟盛哥哥书念的最好,便叫他们去吧。”

他这样一说,张氏脸色便松了几分,一双水眸看向姚望,带着无声的希冀,显然是希望他能首肯。

“我倒觉得不妥。”锦书没去看说话的姚瑾,而是看向了真正能做主的姚望。

她站起身,向他与张氏深深施礼,道:“我说话直,父亲母亲不要生气。”

姚望嘴唇动了动,显然是想要开口,锦书在心底冷笑,嘴上却抢先出声。

“父亲,”她缓缓说:“我猜,您应该……是不会同意的吧?”

“我母亲虽然早逝,却是在继母之前过门,是您名正言顺的嫡妻,她为祖父祖母送终,为您生了二子一女,说的难听些,继母若是见了母亲牌位,是要行妾礼的。”

“国子监那里有两个名额,便应按尊卑划定,阿轩是嫡长子,得一个名额理所应当,阿昭是嫡次子,得一个名额,也没人能说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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