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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叶远并不为此介怀, 就像是倏忽急逝的想法一般,没有谁能够保证自己的念头始终如初,成长便是每一分每一秒的, 在从前的自己为基础上的蜕变,但不论是什么时刻的自己,都从不自我怀疑。
他始终相信,总有一天, 自己会突破所有的桎梏,哪怕是……神灵的“枷锁”。
所以他现在所走出的每一步, 都毫不迟疑, 从容镇定而优雅。
这, 大概就是署名为“叶远”之人身上,璀璨到令人目眩的光耀之处吧。
但我们都知道,他显然忽视了,他自己在这数十年来,从始至终毫无转换余地, 犹如最艰难的苦行者一般,摈弃了所有欲望与繁华, 看不见丝毫希望却依旧巍巍前行的执着。他的执意, 是一种以身作则、从不迟缓的镇定坦然, 而这也造就了能够令得莫里亚蒂也为之震惊的“完美”。
总有人, 看到的是他的本质, 并为此……目眩神迷。
成为议员, 这只是叶远最初的一小步, 麦考夫·福尔摩斯在第一次见到叶远的时候,正是在第欧根尼俱乐部中唯一一个可以讲话的特殊的房间,他手中正端着助手为他泡好的黑咖啡,热气已经从瓷杯中散去,麦考夫仰躺在靠背椅上,思索着即将到来的谈话。
第欧根尼俱乐部坐落在白金汉宫外的林荫路十号的位置,叶远来到这里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了专人在门外等候,安西娅一身职业的装束,也没有再低头玩着手机,在看见叶远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她的双眼就为之一亮,但这位女士的职业素养显然很高,她按耐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说出超过她任务之外的话语。
在极为简洁地介绍完第欧根尼里的特殊的规则后,安西娅便按照麦考夫之前的吩咐,带领着客人去见他。
这间俱乐部和他的主人一样,简单高雅的布置、沉静雍容的氛围,叶远的目光在急速环顾一圈后便极为礼貌地收回,因为他知道,有些时候,在享受安静的人看来,就连目光也是一种喧嚣。
叶远走进来的时候,这位被夏洛克称为“大英政府”的男人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姿态,当初的华生医生,他是为了自己的弟弟而考验的室友,而且虽然资料并不多,他也已经大致摸清楚了那位约翰·华生的性情,所以他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去震慑、去观察他,并且保证自己,不会在那位军医那里收获到一个不可逆转的“负分”。
有些时候,坐久了办公室,麦考夫也会静极思动地出去逛一逛,顺便看看别人因为自己而蠢掉的脸。
而“亚瑟·威尔斯”则不同,他和他之间并没有夏洛克为缓冲,或者说,即便是有,那也在莫里亚蒂加入的时候变了性质。
“坐。”麦考夫先发制人,极为简短地开场,他侧坐在转椅上,随手示意道。
叶远看着这位福尔摩斯家的长子。
和夏洛克一样,麦考夫的双眼同样是一种浅淡的灰色,但和他的兄弟不一样,他的眼神更为深沉,眸子里是一种考量一般的冷漠,这让它们更似一种铸铁般的铁灰。
他穿着一件考究的深色的条纹西装,领带是种深红的颜色,双腿交叠,身形瘦削,脸庞轮廓分明,眉宇间显出的是一种冷肃的威严,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叶远,哪怕只说了一个字,语调也是一种缓缓的低沉,营造出了一种沉凝般的氛围,压力骤起。
而麦考夫也同样在打量着叶远。
在他眼里的“亚瑟·威尔斯”,年轻而富有朝气,他有着一张俊美无暇的脸,但有些时候,过盛的容貌能够给人带来许多的好处,但也会给人带来更多的坏处,而麦考夫并不会让自己被皮囊所欺瞒。
叶远在麦考夫极具力量的目光下,微笑着平静地坐在了对面。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桌案之类的物什阻隔,或者说,第欧根尼俱乐部里从来都不会设置办公桌之类的东西,在它这里,包括在会客厅外不能谈话的铁则,都是为了创造出一个绝对宁静的环境。
“你知道我让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么?”麦考夫发问道。
“是因为夏洛克和莫里亚蒂,还有那个只有三个成员的聊天室。”叶远神情不变。
“很好,如果你回答我是为了考核你进入第欧根尼俱乐部的事宜,我想我会很失望的,”麦考夫面上也浮起了轻微更似嘲讽的笑:“虽然这也是原因的一部分。”
“我想我知道我自己的分量。”叶远摇了摇头:“集合了四分之三的外交部官员和一半的资深议员的第欧根尼,让它主动抛出橄榄枝,又怎么会是我这样毫无势力的新晋议员能够做到的呢?”
麦考夫静静地看着他一会后,若有所思般说道:“夏洛克说你有些时候总是会看轻自己,看来他的眼光依旧一如既往般敏锐,没有被他的尼古丁贴片给糊住眼睛。”
“在很多时候,过于看轻自己就更容易苛责自己。”麦考夫缓缓道,目光平静,但很快,他便首次流露出极明显的笑意来:“当然,我知道你不会改变。”
“你的固执,有些时候,就连莫里亚蒂都束手无策。”
“哦~”这高瘦的男人有些懊恼地撇过了头,低低声抱怨道:“Pink、pink、pink!该死的博客,我早就告诉过约翰,让他给他的文章换一个标题!”
“华生医生的文字还是挺不错的。”叶远笑了起来,宽慰道:“我曾经也在博客上发表过一篇有关反曲弓与复合弓探讨的论文,但是很可惜,浏览者寥寥无几。”
“先看看这个。”但很显然,夏洛克并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手机,屏幕解锁后,将他方才照下的照片放到了叶远的面前,照片里,是一支箭头上沾染了鲜血的箭支。
“二十八英寸,银色的涂彩,碳素的箭头,这确实是我社团中成员才能使用的定制箭。”叶远只是看了一眼,便相当肯定地回答道。
“OK,这样下去就好说了。”夏洛克扬了扬眉,右手拇指拨弄了一下屏幕,新出现的照片中,是一具女性的尸体。不同于其他案件中,或者鲜血淋漓,或者支离破碎的肢体,这名女子身体保存得十分完好,她的双手大张,手掌被粗大的木钉钉入了墙壁,以此为支撑,整个人像是被吊起来的。她头颅无力地低垂,棕褐色的长发遮掩住了全部的容貌,但更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是,她浑身赤|裸,一丝|不挂,挺立的乳|房,曼妙的弧线……只可惜,皮肤上透露出来的,却只是死人才会有的青白。
夏洛克选择的角度非常完美,可以最大限度地表现出她展露出来的身姿。
“在听到雷斯垂德在电话里说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曼彻斯特终于出现了一位,像是美国那位食人狂魔一般的杀手。但是很可惜,我错了。”夏洛克的脸上是一副显而易见的遗憾。
据说那位食人魔在脱逃的时候,曾经将一位看守他的警察剖开了胸腹,吊在了半空中,做出天使的姿态,完美地将血腥与圣洁结合在了一起。
“那位莱克特医生是很难再出现第二位的。”叶远也并不没有就他这毫不掩饰的失望表达出任何的诧异和愤怒,甚至于,他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便跟上了夏洛克天马横空一般的思绪,相当准确地知道他所说之人为何。
这得益于他这几年来来者不拒的信息搜寻。
这让夏洛克有些惊讶地瞧了他一眼。
“唔,很好。”夏洛克往前踏出一步,凑近过来,偏了偏头,示意了一下手机上的画面:“告诉我,你从这些里面,看出了什么?”
“指甲油。”叶远在福尔摩斯式的逼视下,笑容依旧不变,他叹息般轻声说道:“她要去赴一个约会。”
“还有口红。”夏洛克的眼睛亮了,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只有准备出门的女性,才会愿意花上长达三个小时,来给自己化上一个满意的妆容。而她这次的唇膏的颜色,还有手足指甲上的颜色,对比她的职业来说,都太过性感。她一定是要去赴一个约会,和一个她想要接吻上床的男性。”
夏洛克为了得出这一点,在现场的时候,凑近了这具女尸,嗅到了仍未散去的馥郁的玫瑰香水的气味。
他开始来回得踱步,“是的,是这样没错,凶手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的女人,去为她化妆!他甚至连一件衣服都吝啬于给予!”
他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看向叶远的目光中,是一种捕捉到灵感的闪亮:“他对她是如此的苛刻,他给了她如同耶稣受难般的姿态,却抽走了其中最为重要的十字架!没有了那标志性的十字,谁还会在乎那被吊着的谁是谁?”
他沉浸在一种旁若无人的思考中,与此同时,口中也不断地急速分析道:“这是一种羞辱!她在这所全英最顶尖的学府里工作,是一份极体面也受到极高尊崇的职业,但他却给了她这样姿态,让她的遗体被悬挂在大礼堂的最中央,如果一旦开幕,她就会出现在最多人的视线中,哪怕是校方,也不可能掩盖得了这样的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