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眯着眼看去,心说:“这两人为何如此之怪!”
他便让车夫下去看看,车夫依言走到前面,走了一圈回来不解道:“前方好端端的路不知为何被掘出来,阙了一条大口。”
成蟜心疑,他刚才见两子在此地掘土,实在想不出因什么会需要土地。
他心里好奇心督使着他下车,车夫见天时尚晚,暮色逼近,连忙打了火把拿在手里将成蟜引去。
走到近处,那车夫道:“这就是了。”
成蟜让车夫将手中的火把放低,弯身一看,脚下方有一方一米深的窟窿,翻出的土倒在一旁,成蟜顿时心想如是这样让路人商旅如何往来。
此坑今夜不填,明日必定会造成咸阳城外交通搁浅,说不准明日慕名得金之人便会有上千人之多。
想到这里,成蟜卷起衣袖,回身往回走,车夫见成蟜一声不说回走忙着跟上举着火把照亮。
车夫问道:“吾子要从田间过去么?”
道路旁种植着桑麻,从田间压去,车辕定会伤庶人的作物。
成蟜不忍心这样做,回头道:“汝与我一起将它填满。”
车夫听了愣傻在原地,只看这坑有一米深,填满道路要一个时辰,为何要做这无用功。
车夫满脸的不愉,“这些不是吾子所为,汝不需填之,我们还是往田间而去,过了这路便好了。”那车夫见快到傍晚不想在此地多留,在一旁劝着成蟜。
成蟜摇了摇头,卷着衣袖叹道:“君子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
车夫听了一脸蒙督,心说:“此人怎生的这么呆板,直似个死犟驴。”
这个时间成蟜已从车上拿起取来车蹬子往回走,他知车夫不理解他的做法,便也不多做勉强。
他掀起自己的衣袍,蹲身拿着凳子板将土堆一板一板的推到坑里,随后进去用脚踏平。
车夫见成蟜做好事,又不为别人知道,满脸的不喜,又见成蟜累的气喘吁吁,最后皱眉道:“吾子真是顽固之人!”
说完车夫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成蟜不走他又不能离开,只得陪他一起干完这活儿,自己用手去推那些土。
两个人做起来事半功倍,不到一时辰表面的土坑已经被填起来,只是先前有人挑走一些土,事后此地坑洼不平。
成蟜拍了拍手,他走过来见车夫满脸不开心,手上糊着泥巴,成蟜见了笑道:“汝有为他人的心思,不该素其位,向善之心可以为官矣!”
那车夫反问道:“莫非为官之人皆有向善之心乎?”
成蟜一笑,温煦的笑容夹在脸上,“不然。正其心,守其诚,高乎众人矣可导常人。”
车夫擦干净手上的泥巴,又道:“既然如此,吾子现在已经做到正心守诚,可谓他人眼中正人君子。汝已止于君子的要求,为何还要继续做这些。”
“君子慎其独,即使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也要严格的要求自己,时时刻刻保持自己的德行,不能有松懈。”
成蟜指着面前的土壤继续说道:“我若为君子便世世为君子,半点含糊不得的。”
车夫见他说话语气中肯,带着傲然,心中暗自一惊,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盛德之人。
路填好后成蟜终于上车,车夫重新坐上车驾车向前驶去。
时维三月,序属季秋。
关中地区裂地枯草,放眼望去田无一菽,子安重重的踏上这片土地,自从他到达关中地区起,他不禁每时每刻皱着眉头,面对比如荒芜的草地,庶人无作物所资,饥不裹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如何生活?
一路经过关中大域,途有饿殍,老少皆黄,面色呈病态,他抱着双手认真思考起来,心中的包袱到底是该以此刻摆在面前的灾难为要,还是以自己的大道为重!
关中渠已修驻了八年,此地庶民被困八年,只为将泾河水和洛河水打通,流经中途三原、富平、蒲城等地。
渠已修至三原,子安站宽大的渠上脚踩着人工修缮的工程,一手指下去,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关中地区凶年情况。
“天夺之食,乃天命乎?”
子安似在反问自己,说完后他又自嘲的一笑:“秦灭六国,天不许,此乃天意!”
身后的人忽然出声,他听了子安的话渐渐出神,眼睛一闪,回过神来,用疲惫的声音答道:“我来此地八年,当时我也和你一样,带着目的来到此地为秦国办事,可是……可是……”
身后满脸沧桑的男人背着双手站在高处,望着他八年来的硕果,不知不觉道:“可是……时间久了汝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水工还是韩国人。时间会让你感到疲惫,会让你模糊自己的观念!”
子安回头看着此人,他与自己一样同样是韩国派来的间隙,在他身上已经完全见不到他该有的特征。
此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这么务实,他道:“我知道你是郑国王族之裔,我也是郑国人。在这条道路上是艰辛和孤独的,汝知即将要发生的事么?”
此人名叫郑国,是先一批疲秦计划的人选,子安道:“何事?”
郑国身为关中渠的监工,身材干瘦,皮肤蜡黄,想是这里的日子十分清贫,他目下是大片田,都等着渠救命,他悠悠的道:“在汝到来之时我本应该带汝去见一人,现在去为时也不晚。”
说完,郑国纵的一跃跳下去,大步流星的朝着左边一条小路而去。
子安见这中年人身体健朗,姿态轻盈,连忙也是一跳,却不得此人落地时好看,身体微微前倾才站稳。
子安紧紧的跟在他后面,前面人脚步大大咧咧,两步做一步走,加上他身材高大,普通人是跟不上他。
郑国微微侧头,见子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笑着大声道:“是个练家子,汝当年师从何处?”
子安见他走了这半天也不多喘口气,心里自然好奇,此人武功竟然不在自己之下,道:“百圣庄!”
三个字一脱出口,郑国忙的一定,回头道:“汝是言韩国边境的百圣庄?”
子安微微点头,不多做回意。
郑国没想到子安师出百圣庄,一时惊叹连连,想当今天下,百圣庄为儒家心驰神往之地,让多少学者折服,在他们心中像个圣地一样的存在。
郑国惊叹道:“没想到汝居然出自百圣庄。”
子安微微一躬身表示了敬礼,郑国原先有身前侍韩的前辈模态,此时也躬身回了一礼。
郑国问道:“素闻百圣庄三圣人,不知与汝是何关系辈分?”
子安微微一笑道:“不敢,若是让他们知道汝如此称呼他们定面红耳赤,阁下只管说三贤人便好。说来惭愧百圣庄三贤人其中二位是在下的师伯,另一位是在下的师侄。”
郑国听了微微变脸,“师侄?竟还在汝辈分之下?”
子安点了点头。
郑国笑道:“这人定是超群之辈,不然何能与汝师伯并列,竟生生将吾子比了下去。”
子安脸色微微一红,随即不以为意,想来他说话并无调笑的意味。
郑国见子安脸色一红随即又恢复平静,他忙嘿的一声,不过多做解释,拍了拍他的肩道:“此行我要带汝见的人非同小可。”
子安见郑国转换话题,跟上他道:“是关中相关人员否?”
郑国前头着,摇了摇头不做停留,子安心一顿,心说:“除了掌管水利的相关人员,还有何人是我一定要拜见的?”
正说着郑国已经走远,身影往旁边草丛一钻,子安正心急找不到他人,远处传来一声喝:“跟上些,天快黑了!”
子安连忙奔进草丛,郑国踩着枯草胡乱在丛中躲藏,子安按着他压下的枯草一路随去,走了片刻脚下的枯草忽然消失了,抬头一见,正前方是一座泥巴小屋。
子安正疑惑,原来自己是穿越了一片杂草田,他正自发呆,前方的郑国向他招手到:“快过来,这就是了!”
子安走过来,看着这间埋没于杂草见的小屋,住在这里的人该是庶人,并不是他认为的秦官员。
子安道:“汝要我见何人?”
郑国嘴角一笑,不答话,示意他跟着自己走进来。
子安现在只好奇是何人住在此处,他见郑国大老远将他带到此处,莫不是有事要告诉自己,想到这里他低头一埋也跟着他进去了。
毛胚房不大,三人长三人宽,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只有一间隔房
由于门是由茅草编制而成,编制缝隙处透过几丝光亮,郑国上去从角落处拿出一个碗燃起豆油。
子安见他熟悉这里的环境,问道:“汝常来此乎?”
郑国身体一僵不说话,点起灯,室内整个亮了起来,子安眼睛眨了眨,打量着周围,发现四面徒壁,除了泥巴再无其它。
最后子安的视线停留在了旁边的房门上,郑国点好了灯放在角落处,直接过来将房门一推,回头目光湛湛对子安道:“请!”
子安心神一凌,他见郑国不知何时不再与自己多言,变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望着里面黑暗的空间,子安不由得不安起来,心道:“此人到底是谁?”
郑国看着子安,见他不肯进来,对着里面说了句:“此子不入,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