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两扇厚重的大门迅速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夏起心中起疑,慌忙回头望去,一阵莫可名状的恐慌袭上心头。他转过身,见林晴眉依旧持剑抵住林放的咽喉,这才稍稍宽心,随着他们朝榻前走去。
夏起眯起眼睛,盯着躺在榻上的人,只见夏治面色苍白,几近透明的皮肤下是青紫色的血管,整张脸呈现出一副灰败的颓废感。他匆忙绕过二人,直接扣住夏治的手腕,一探这脉息,心中顿时大定,转身朝林晴眉使了个眼色,怒喝道:“林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谋害皇上!”
“夏起,你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才是真正的欺君罔上!”林放冷笑一声,突然拔剑出鞘,腰身一矮,便从林晴眉的剑尖下逃脱,持剑直逼夏起。
夏起显然未料到林晴眉会失手,大惊失色下匆忙去摸自己的剑鞘,才发觉适才宝剑已被林晴眉夺走。
“晴眉!”夏起低喝一声,便朝林晴眉的方向扑过来,林晴眉立刻将手中宝剑朝他递去。就在夏起即将握住剑柄的刹那间,林晴眉突然一个反手,剑刃翻转,直逼夏起脖颈而去。
夏起骇然,瞳孔蓦地紧缩,身体下意识后退,却又突然顿住——林放的剑从身后抵住了他胸口的位置。
“来人——”林晴眉大喝一声,殿门立刻从外推开,几名御林军冲进来,直接将夏起捆绑住。
夏起被人按在地上,愤怒地仰头望着林晴眉,不敢置信道:“本王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背叛我!”
林晴眉手中的长剑倏的掉在地上,她深深吸了口气,毫无愧疚地盯着他的眼睛,冷冰冰道:“镇平王大逆不道,意图谋反,本宫不过为皇上分忧。”
“林晴眉!”夏起额头上青筋暴起,望着周围站立的人群,终于醒悟过来,他这是中了圈套,中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子的圈套,“你以为将我推出来就能高枕无忧?你做过的那些事,若让夏治知晓,他必取你性命!”
“镇平王,本宫乃六宫之主,你当称呼一声‘皇后娘娘’,”林晴眉犀利的目光锁住他的身影,毫不畏惧道,“至于本宫做过什么,便不牢你操心了。”
“你这个贱人——”眼看唾手可得的权力突然崩塌,一心相信的女子轻言背叛,夏起目眦欲裂,张口便骂。林放眉头一紧,喝道:“堵住他的嘴,拖下去!”
御林军动作迅速,直接拿了块帕子塞进他嘴里,将人押到一旁看管。
林放道:“先生,给皇上施针吧。”
白大先生手上微一动作,便见夏治的身体打了个哆嗦,双眼慢慢睁开,整个人都苏醒过来。
“皇上。”林放颇为激动,连忙将他扶起来,端了一碗温水喂他喝下。
夏治晃了晃脑袋,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林放的手臂上。方才大殿内的动静他听的一清二楚,适才担心林晴眉临阵倒戈,突然对自己出手,他可是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这场赌局上,现在后背上还有一层冷汗。
好在,他赌赢了。
林放道:“夏起该如何处理?”
夏治皱眉望着被押在角落里的人,眉头皱起,正要发话,不由得多看了皇后一眼。林晴眉神色怔忡,对于亲自抓捕自己的情人,显然还是心存芥蒂。他心思一转,低声道:“不急,此事稍后再议,朕要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在林放的搀扶下,夏治迈着两条哆嗦的腿走到殿外,望着台阶下乌压压的叛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老皇帝当年也真够糊涂的,竟然将兵权交给了镇平王府,他怎么也不想想,老镇平王跟他是亲兄弟,可老镇平王的儿子会长成什么歪样就难说了。若不是皇后假借里应外合的计策先行安抚住夏起,说不定夏起谋划妥当,等到外面的军队驰援,真的能一举攻陷皇城。
望着这些乱臣贼子,夏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收敛了怒气,沉声道:“镇平王蓄意谋反,欺君罔上,已被朕拿下,尔等也要造反不成?”
为首的几个将领见夏起已被抓拿,恶向胆边生,便要拼死一搏,忽听远处传来震天的呐喊声,原是林放麾下的守城军先一步包围皇城,直接将从西山、东山两处大营赶来的士兵围堵在皇城之外。
听得消息,夏治顿时精神大振,厉声喝道:“镇平王居心叵测,心思歹毒,你等若是被他蒙蔽,速速缴械投降,朕既往不咎,若有不知悔改者,格杀勿论!”
“夏治你这昏君,本将与你拼了!”台阶下一员大将心有不甘,挥刀便朝夏治冲来,杨振廷眼疾手快,掌中长剑“咻”地飞出去,直接将他的脑袋斩于剑下。
喷发的血液四处飞溅,随着“轰隆”一声躯体倒地的声音,鲜红的血迹沿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到处流淌,眨眼间便形成簸箕大的血泊,倒映着半空中惨淡的月光,无端端令人脊背发寒。
刀剑长枪落地声此起彼伏,起先是一个人跪下,膝盖落地发出“砰”的一声轻响,随即一个接着一个,台阶下顿时跪满了人头。
杨振廷手臂一挥,御林军快速冲上去,将一干人等全数捆绑,押往地牢,眨眼间拥挤的地面便一片空旷。
林放察觉到压在自己手臂上的重量不断增加,不由得偏头看了眼,才发现夏治双眼无神,神色惊骇,额头上全是冷汗。
“皇上?”林放慌忙去探他的手腕,脉搏急速跳动,分明是气息不稳。他顺着夏治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滚落在一旁的那颗血淋淋的头颅,顿时明白过来,直接将夏治抱起来,快速放回榻上。
白大先生大吃一惊,这才一会儿的功夫,竖着出去的就变横着回来了。
“皇上受了惊吓,先生快熬些凝神的汤药。”
“好!”
夏治两眼呆滞地躺在床上,手脚僵硬而冰冷,浑身没有一点活气,简直比先前装死还要可怕。
那位守将临死前脸上僵硬的神情总是在他眼前闪现,砍下来的头颅上凸起的眼珠十分骇人,还有那具不断冒着鲜血的尸体,倒下的瞬间甚至颤抖了一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杨振廷的剑下,直接从脖子处分裂,甚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转变,就成了这皇宫里的亡魂。
白大先生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总算把夏治从迷思中拉扯回来。
夏治长长地吸了口气,胸口处憋闷的感觉这才稍微消解,他晃了晃脑袋,将可怖的场景驱赶出脑海,虚弱地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杨振廷已经去处理,皇上放心。”
夏治点头,转眼瞥到跪在一旁的夏起,皱眉道:“先押下去,待叛军清理完毕再发落。”
夏起早已没有意气风发的姿态,颓丧的眼神从夏治身上瞥过,看到林晴眉时,顿时闪过一丝愤恨。林晴眉毫不示弱地望着他,脊背挺得越发笔直,只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时,不易察觉地闭了闭眼,低声道:“臣妾先行告退。”
殿内众人退下,独留林放守在身侧,夏治那点皇帝的威严顿时消失无踪,一只手握紧了林放的手腕,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爱卿,今夜便留宿此地吧。”
“大局方定,皇上便如此迫不及待,真是叫微臣受宠若惊。”林放出言调戏,本以为夏治会跳脚,孰料他丝毫没有反应,这才发觉不对。
“皇上?”林放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掌心贴着他的额头,感觉到一阵冰凉的寒意,将衣服剥除,除了额头,身上也是冷的。林放眉头皱起,仔细回想他醒来后发生的事,唯一能吓到他的,唯有杨振廷斩人那一幕。只是他心头疑惑,当年未登基时,夏治亲手处死过虐待他的小太监,也不曾吓成如今这样,怎的做了皇帝以后,胆子反而变小了?
皇宫外震天的呐喊声渐渐化作激烈的刀剑击鸣声,随着夜色加深,声音渐次微弱,终于再无声息。
杨振廷浴血归来,看到负手立在殿前的林放,拱手道:“世子,乱军已全部清理。”林放点头,并不称赞,也不叫他退下。杨振廷心中纳罕,伸长脖子看了眼殿内,还没等他看清圣上,便被林放凌厉的眼神吓唬的缩了缩脖子。
“世子,”杨振廷搓了搓手,“臣这一夜连口水都没喝,现在叛军肃清,是不是能回府了?”
“回府?”林放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杨振廷心里一抖,直觉不妙,难不成世子大半夜被皇上赶出来,所以现在把满身的火气往他身上撒?他小心翼翼道:“世子,周世安那小子怕黑,我不回去他睡不着觉啊。”
林放嘴角一勾,哼笑道:“那臭小子十五六了,用得着你陪?”
杨振廷贼笑:“不是世子说,让臣多多关照他,以免遭人黑手,臣这是尽忠职守。”
“好你个杨振廷,以为身边跟着个读书人,就敢跟我耍嘴皮子了?”林放气得抬脚朝他腿上踹去,骂骂咧咧道,“你个大老粗,滚回家去。”
杨振廷被他踢得一个趔趄,糊里糊涂地摸了摸后脑勺,世子今夜有点不对劲啊,莫名其妙怎么就踹他了?难不成是……欲求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