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守礼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转身敲了敲房门，“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
唐家其实甚少围在一起吃饭，唐家老大成天在地里忙活，吃饭的时候也难着家，老二和唐爹一样，是个木匠，在浣花村有个单独的小作坊，生意还不错。
唐守礼则在外面，一年也只回家几次，每次都匆匆来，匆匆走，更像个客人。他娘秦氏就不说了，基本上是个透明人，自从丈夫没了，就整天在自己房里自怨自艾地，不见天日，连唐守礼都不受待见。
多少年了，唐守礼她爹走了多久，秦氏的心就死了多久。
晚膳的时候，李氏特意差人去让关氏起来。关氏的性子她知道，软弱好拿捏，肯定不敢告状，再说孝字顶头，她只要做足了好婆婆的模样，任她怎么说，旁人也不会信。
李氏心里有几分得意，什么官家小姐，还不是得乖乖地听话。她仿佛又找到了十年前的架势，小儿子一来，整个人又活泛起来。
天寒地冻的，一家人在一起，围着个锅子，言笑晏晏。
唐家老大的儿子早就已经成家立业，连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唐月在席间被人围着叫姑姑，脸上乐开了花。
总算有比她小的了。
关氏的脸色一直不好，期间一直垂着头，唐月暗中看了好几眼，正好瞅见她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座的李氏，脸上沉了沉。
她就知道李氏叫阿娘说话没什么好事，阿娘性子软，又碍着孝道不能和她硬来，简直就是上赶着被欺负的。
唐月想去问问阿娘到底生了什么事，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一群孩子给围住了。
“小姑姑，你要出去么？”
唐月立马摇头，这大冷天的，傻子才出去呢。
“我去和我阿娘说句话，你们乖乖地吃菜，等我回来啊”。
“不要，大宝也要去。”熊孩子握紧她的裤腿，不肯撒手。
唐月没辙了，这熊孩子要怎么哄，“乖，姑姑就去那边坐一会，一会就回来。”
大宝把嘴一撅，就是不松手。
唐月无法，摸了摸有些疼的脑袋，只能把阿娘的事先放在一边。
她看着大宝，笑容加深，“来，姑姑教你玩个游戏..”
单纯无知的大宝咧着一口豁牙，开心地拍起了手，“玩游戏玩游戏...”
.....
“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笑。”
大宝立马就一动不动的，小模样认真极了。
唐月背过身，捂着嘴笑了，朝关氏那边移过去。
关氏头疼得厉害，膝盖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几乎不能动弹。
“娘，你怎么了？”
唐月担心地摸了摸关氏的脸，大眼睛眨了眨。
关氏一愣，“月儿，你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阿娘，”唐月蹙眉，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奶奶欺负你了。”
关氏心里暖暖的，摸了摸唐月的额头，笑得温柔，“阿娘没事，就是赶了一天路，有些累了。”
唐月不信，她狐疑地看了关氏一眼，摇头，“骗人，阿娘之前还好好的。”
唐月小脸绷得紧紧的，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关氏看了想笑。
她的小阿月啊，这么小就知道到护着阿娘了...
“这是小侄女？”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唐月躲在关氏怀里，抬头看了一眼。
是二伯娘小李氏。
小李氏和李氏是本家，关系听说还挺近的，婆媳俩一个鼻孔里出气，当年没少磋磨关氏。
是以关氏的脸色并不太好，声音比平时淡了几分。
唐月敏感地察觉到关氏的不喜，看着小李氏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探究。
小李氏很胖，全身圆滚滚的快成了一个球，她只比关氏大了七八岁，看起来却像关氏的长辈。
小李氏望着唐月的眼神多了几分特别的意味。
她试探地问了一句，“弟妹的身子好了？”
“什么？”关氏皱了皱眉。
小李氏太胖，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唐月只能听到她像破旧的风箱一样粗嘎的嗓音。
“大夫不是说你生完小虎以后不能生了么，怎么又怀的月儿？”
关氏闻言，下意识地捂住唐月的耳朵，斥了小李氏一句，“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
小李氏一滞，讪讪地笑了。
关氏拍拍唐月的额头，温柔地一笑，“阿娘这还有事，去找小虎玩好不好？”
唐月知道这是要避着她说事，只能不情不愿地撅着小嘴离开。
只是脑海里却总忍不住闪过小李氏的话。
不能生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唐月撇了撇嘴，觉得小李氏的脑子应该是被那身肥肉占领了，她娘不能生，她这么个大活人怎么来的？！
唐月一走，关氏的脸色就沉了，她望了一眼向来就不对付的小李氏，声音很淡，“听嫂子这么说，我都差点忘了是谁当年害得我亏了身子。”
小李氏听她说起这茬，脸色也不好了，感情这关氏还一直记挂着当年那事呢！
当年关氏突然晕倒在村里，被老三给带回来，过了没多久，老三就嚷嚷着要娶她，李氏不同意却拧不过老三，到后来总算成亲了，第一年就有了孩子却掉了，身子就不好了，等到怀第二胎的时候难产，身子彻底亏了，那大夫说了，关氏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孩子。
“当年那事是老太太的主意，你可别赖着我。”
“呵，嫂子撇得可真干净。”
当年她有了身孕，李氏还是让她不停地干活，洗衣做饭，下地种田，闲了还要在旁伺候着，茶水冷了饭菜咸了，一样一样地找茬，她身子本就养得娇，一来二去的，别说孩子了，连她都没了半条命。
关氏想起当年那事，心就痛的一抽一抽地，她那无缘的孩儿啊。
小李氏脸上有些着急，她压低了声音，“你既然生了月儿，那身子肯定是好了，是谁治好的，用了什么药方？”
关氏顿了一下，再抬起眼时，多了分好笑，“嫂子问这些做什么？”
话落，拿起茶盏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
“你－－”
小李氏见她在装糊涂，眼睛瞪得溜圆，可是又顾忌有求于人，只能压下心底的火气，声音里带了几分讨好。
“弟妹，当年是我错了，不该帮着娘折磨你，可是你看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年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你就心疼心疼二嫂，这么多年家里没个一儿半女的，老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你总不忍心看着守智的二哥绝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