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只是不懂,直到有一日,宁夫人把一碗白虾汤端给她,让她给安慕白送去。
小菊闻了闻香喷喷的白虾汤,皱皱眉头:“夫人,安管事这么对咱们,咱们还如此对他?让他喝这汤,倒便宜了他。”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宁夫人笑笑:“你只管端去,看着他喝下。”
“夫人要毒死安管事?”
“你呀,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来了?”宁夫人笑了笑,对着铜镜按了按眼角的淤青:“你放心好了,我是那么狠心的人吗?我才不会毒死他。留着他有用呢。”
小菊亲自端了白虾汤给安慕白。而且,看着安慕白喝了下去才回。
宁夫人另端了一碗白虾汤去给芙蓉。
芙蓉坐在廊下,听葫芦摇头晃脑的讲宫里的事。
“师傅说了,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芙蓉笑着问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便是……哎哟大姐,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正巧宁夫人端了汤来:“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葫芦一眼便瞧见了那汤:“我跟大姐说了一会儿话,正口渴呢,你就送汤来了,这汤我喝了啊。”葫芦要去抢汤,宁夫人一转身,他扑了个空。
“这汤,是我亲手给少奶奶煮的。”宁夫人笑笑:“少奶奶有身孕,多喝点滋养的汤,没坏处,葫芦,你天天跟着师傅习学,难道这个时候还要跟你姐姐抢汤喝?这可就没规矩了,厨房里还剩有汤呢,你去喝吧。”
葫芦一听,小跑着去了。
宁夫人挨着芙蓉坐下。将汤放在小石桌上。
芙蓉感觉怪怪的,分明前一次,宁夫人还在因为大夫的事质问她,怎么这一次。倒好心端汤来。
宁夫人吹了吹汤,递给芙蓉:“少奶奶,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看在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祖母的份上。前一次,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生不了孩子,心中苦闷,所以多唠叨了几句,后来我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过分……所以……特意来给你道歉,这白虾啊。半两银子才买一斤,个头大,又嫩,你快尝尝。”
“两个时辰以前我刚喝过汤,如今喝不下了……”
“芙蓉啊。这汤是我做的,你若不愿意喝,便是不肯原谅我了。”宁夫人假意流下两滴泪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不然,我心里实在不安,前些天走路都摔倒了,把脸摔的……乌青乌青的。你可能也听说了吧。”
宁夫人口口声声道歉。芙蓉便道:“娘,你先回吧,我困了,汤留在这吧,我想喝的时候自己会喝的。”
“你就先喝一口尝尝嘛,你不喝。我不走,我心里真的很不安……”宁夫人哽咽着。
芙蓉含了一口汤在嘴里,因有忌讳,并不咽下。听着宁夫人的脚步远了些,她本想偷偷把汤吐了。不想宁夫人冲回来拍了拍她的背,到底芙蓉的眼睛看不见,猛的被宁夫人拍了一下,她把嘴里的汤咽了下去。
“芙蓉啊,娘忘了告诉你,这白虾汤,可得趁热喝,凉了,可是会变腥的。”宁夫人笑笑。
芙蓉点了点头。
宁夫人走了以后,葫芦活蹦乱跳的回来了,见芙蓉不喝汤,便道:“大姐,你怎么不喝,这汤鲜着呢,府里的人大多喝了。”
“把汤倒了。”芙蓉交待他。
“为何?”
“倒了。”
“不如我喝了吧,这白嫩的大虾。”葫芦端起了碗。
“葫芦,把汤倒了。不要让别人看见。”芙蓉加重了声音。
葫芦无法,只得倒了汤:“大姐,这么好的汤,你却让倒了,唉,我要是能怀孕就好了,天天有好喝的汤,什么人参汤,海参汤,乳鸽汤,老母鸡汤,鱼头汤,我保证都喝掉,可惜,我没有那福气。”
虽说葫芦已把汤全部倒掉,芙蓉却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那汤她喝了一口。
青儿来找芙蓉说话:“芙蓉姐,今儿府里的人都在喝白虾汤呢,你也喝了吧?”
“大奶奶端来了,我没喝,倒掉了。”
“倒掉也好,免得她做手脚。”青儿自顾自笑了:“其实芙蓉姐也不必担心,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利,那可是苏家的命脉,除非她不想在苏府过好日子了,我想,是大奶奶想跟少奶奶求和吧,所以才如此殷勤。”
“那汤,我倒喝了一口,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反应,汤做的很鲜。”芙蓉“吧嗒吧嗒”嘴。
天越冷,白天越短,黑夜越长。
以往,芙蓉睡觉前,总会坐在窗下数一数绿豆,打发一下寂寥的,漫长的夜晚,顺便也能猜一猜苏畅什么时候回来。
这晚她盘腿坐在长榻上,刚抓了一把绿豆在手里,便觉得困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呵欠。
夜风有点凉,她探头看看,廊下的灯笼发出橘黄色的光,或许是天冷的缘故,婆子们都去睡了,院子里静悄悄的,蛐蛐儿的叫声也绝迹了。
芙蓉又打了一个呵欠,实在忍不住,只得把绿豆放回小碗里,躺在床上,她吹熄了蜡烛,静静的摸了摸她隆起的腹部,芙蓉笑了:“是我困了呢,还是你们两个小家伙困了?困了,咱们就睡吧。”
一觉睡下去,甚至连梦也没有。睡的十分踏实。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觉得外头有吵嚷的声音。
芙蓉屋子里暗暗的。她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一伙人在自己门口做什么?
门口的吵嚷声越来越大。
这里头,有宁夫人的声音:“老爷,你不能不信,小菊的话,可是千真万确,她一直跟着我,说话,最是实在,而且,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给她三个胆儿,她也不敢撒谎诬陷。”
苏老爷半信半疑,站在廊下一直犹豫不定:“小菊,你可想好了?我再问你一次,你所说的话,可都是真的?若是说了假话,你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这府里,怕是容不得你了。”
“老爷,我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真的。”小菊拍着胸脯道:“老爷,我真的不敢说假话,不信,老爷进少奶奶房里看看便知晓了。”
苏老爷听此话,咳嗽了几声,似乎是不愿相信,又似乎有些迟疑,只是站着不动。
在苏老爷身后,有三五个婆子,人人挑着灯笼,把深夜的苏府,芙蓉的房门口,照的如同白昼。
芙蓉心里暗觉不好,又说不出哪里不好,若是小事,半夜三更这些人定然不会集聚到她门口,若说大事,她本本分分,能有什么大事?
她在床上摸索了一番,准备去外头看看。不想刚一伸手,便觉身边睡了一个人。
她吓的缩回了手,闻了闻那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兰草味,这香味,属于安慕白。
她心里噗通一下,赶紧跳下床来,虽怀着身孕不很敏捷,她还是一咕噜下了床,预感着门外的人随时可能破门而入,安慕白又在她房里,她自知不安,便去摇他:“安管事……安……管事……安慕白,你快醒醒。”
芙蓉声音小小的。
安慕白直挺挺的躺在那儿,似乎睡的十分香甜。
“安慕白——”芙蓉摇摇他。
安慕白一动不动。
芙蓉有不好的预感。
门外的噪杂声越来越重。
小菊还在绘声绘色的说着:“老爷,我给夫人买了些花蜜,回府的时候,看到大伙都睡去了,院里静悄悄的,借着灯笼微黄的光,我看到安管事鬼鬼祟祟的进了少奶奶的房间,我本来没当回事,后来想想,这么晚了,又都用过了饭,按常理说,少奶奶也要休息了,安管事摸黑去少奶奶房里做什么呢?我就偷偷的跟过来瞧了瞧,想不到……”小菊指了指芙蓉的房间:“想不到安管事竟然跟少奶奶说着情话,都是些肉麻的话,我听了直打哆嗦的。回给夫人,夫人不信……”
“我过来听了听,果然是,安慕白跟芙蓉少奶奶,唉……”宁夫人皱眉:“没想到啊没想到,芙蓉少奶奶看着端庄,实则……我就让小菊在这里守着,这期间,安慕白一直没有出来,他跟少奶奶已经躺下……休息了。”
宁夫人语带轻佻。
婆子们瞪大了眼睛,不时将手里的灯笼举高,似乎想看看芙蓉房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老爷阴着脸:“你们可别诬陷了少奶奶……这个孩子,我跟她爹是旧识,她……似乎不是那样的人……”
“老爷一心护着少奶奶,我们都知道,我这个做娘的,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宁夫人叹了口气:“可是……这关系着苏家的脸面,况且,安慕白竟然明目张胆跟少奶奶睡在一起,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
“别说了。”苏老爷脸色很难看,不知是天冷,还是他的旧疾又犯了,他咳嗽了几声,胸口很疼。
芙蓉站在床头惶然失措,她也惶然失措了。
安慕白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任她小声呼唤,他没有一点儿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