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发现,苏大人他对你挺好的,你没进军营以前呢,苏大人也对我们好,可从来没有像对你一样好,甚至,他还搂着你睡觉呢。”豆子笑眯眯的。
“豆子…….你…….其实…….那只是一个误会而已,苏大人那晚喝醉了,你也知道的。若在平时,他怎么可能搂着我睡呢。以往他没喝醉的时候,我们可都是分开睡的。”芙蓉讲的有板有眼,极力掩饰,生怕豆子会瞧出什么来。
豆子指指芙蓉的胸口:“那…….四号,为什么你的胸脯总是比我们的高?马上入夏了,天热的很,衣裳单薄,你的胸脯怎么越来越高了?”
若是春娘她们说此话,芙蓉或许很高兴。
可如今豆子说出这样的话,芙蓉心里便一紧,赶紧道:“那个…..可能是进了军营以后,伙食不错,每日有鸡鸭鱼肉,所以…….我吃胖了,对,我胖了,所以…….胸脯就高了些。”说着,芙蓉用拳头捶捶胸脯,胸脯发出闷响,她笑笑道:“你看,都是肌肉。”
芙蓉如是说,豆子倒也不过多的怀疑了。
想着上次采摘的茅根没有了,芙蓉便带着豆子又去了那个山坡。
山坡草木茂盛,不时有蚊子飞来飞去。
芙蓉蹲在草丛浅些的地方,不停的拔些白茅根出来,豆子便围绕着她,摘了一些蒿草,蒿草已有膝盖深了,味道极大,寻常人不太爱闻它的味道。可这蒿草可以驱蚊子。可以让人睡一个安稳觉,于是豆子便多摘了些。直到双手环抱,再也抱不住了,才罢手。
芙蓉的篮子里,也拔了许多白茅根。
二人坐在山坡上歇着。
豆子因为摘蒿草的缘故,手指都变成了绿色。用手抹抹脸上的汗珠,脸上也变成了绿色,芙蓉笑着递块手帕给他。
那手帕,是芙蓉身上唯一女性用的东西了,四四方方的手帕上面,绣着几朵粉色月季花。
在丰城天香楼里,为了安全起见,芙蓉已经把能丢弃的。诸如肚兜等物都丢弃了,只是这手帕,是当初春娘熬夜绣成,她不舍得丢,一直贴身带在身上。看到豆子脸上绿了,她不经意的拿出,豆子接住手帕,芙蓉就有点后悔了。万一豆子瞧出些什么呢?
豆子本想擦汗,看了看那手帕,又忍住了。左左右右打量着手帕,又看看芙蓉,不禁问道:“四号,军营里的兵,大多数是粗人,你这手帕。好像是女人用的东西,你看,这手帕上还绣着月季花呢。”
芙蓉只得道:“这…….是我进军营以前,我娘送我的,所以我一直带在身上。”
“那我更不能用了,好好的手帕,不要被我弄脏了。”豆子把手帕塞给芙蓉:“你娘送给你的东西,要好好的收着,当初我娘死的早,我爹一个人做厨子,也算小有名气,后来就被这军营的人捉来了,后来,我就只能跟着我爹,再后来,我爹死了以后,我就在这里安家了,唉…….你还有娘送东西,真好…….”
豆子仰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时隐时现的云。
芙蓉也学着他躺在草地上,微风阵阵,很是凉爽。
山坡草绿。
芙蓉乳白色的衣裳软软的搭在上头。
她的手帕散落在草地上,粉色的月季花格外耀眼。
边疆太过偏僻,甚至,连一朵月季花也见不着。
芙蓉已经很久没见过春娘了。她甚是怀念她,不知道她现在京城做什么。
京城。白家。
春娘磨了些绿豆粉给苏老爷送去。
苏老爷客气着,让下人收了去做绿豆糕,他坐在前厅里陪着春娘说话:“如今芙蓉不在家,你们家很多事,都是你操心的,大大小小的事,可是繁杂的很,最耗体力,依我说,那些缝缝补补的活,还有磨面的活计,你就少做些吧,免得太累,若让芙蓉知道,她也担心的。”
“这都是些小活,不累的。”春娘拿手帕擦擦汗,打量着干干净净的苏府,苏府屋里摆的屏风,苏府墙上的字画,还有插着几朵干花的净瓶。每一样,都是一尘不染。
苏府院落不小,前前后后,也有好几处屋子,只可惜,苏畅离开以后,这里只有苏老爷一位主子,那些低头哈腰的下人,一向不敢在府里喧哗,甚至连走路的声音都是轻轻的,生怕惊动了树枝上的蝉,如此,苏府一日比一日静谧。
“苏少爷他不在府上,苏府也没有以前热闹了。”春娘叹了口气,喝了口茶,脸上勉强有些笑意。
“是,自从畅儿离京以后,我也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也就在前几天,皇上召见了我,也并没有说别的,只说,苏畅他一腔忠心,是极好的,让我不要担心,我想着,皇上既然这样说,那就是说,畅儿他并没有给皇上惹祸,自古臣子能给皇上尽忠,那是几辈子的荣耀,府里冷落,也是难免的。”苏老爷用茶盖轻轻的研磨着茶碗,虽是如是说,他眼神里还是有一种叫落寞的东西。
“苏老爷在朝为官,心里想的都是皇上,为皇上尽忠,实在是个好人,苏少爷他……能一身正直,不辜负皇上的托付,也算对苏老爷有个交待了。”春娘低头想了想,握紧了手心里的帕子。
窗外蝉鸣阵阵,苏府下人拿着网兜轻轻的绕过去捕捉。
很快,那精明的蝉发现了他们,“呼”的一声,拍着翅膀就飞走了,一口气飞到苏府竹林里,立于竹叶上,又长一声短一声的鸣叫起来。
苏府下人又拿着网兜前往,如此,周而复始。
少爷不在,府里只需伺候苏老爷一位主子。苏老爷又极易伺候,每日的要求极少,所以,苏府下人非常的清闲。
“苏少爷在边疆能给皇上尽忠是极好的,他是一个有分寸的孩子,只是不知道我们家芙蓉如今怎么样了,自打她离开京城以后,也没能收到她的书信,皇上那里,也极少有消息,我真怕她有个万一,芙蓉做事容易冲动,到了外面,我怕她吃亏。”
“芙蓉她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礼,能识大体,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对了,前几天皇上召见我,也说了芙蓉的事。”苏老爷又喝了口茶,抬头看看窗外渐渐隐进云里的太阳道:“皇上说,芙蓉她在丰城那边也挺好的,没有什么问题,想必等事情结束了以后,他们哪,也都能回来了。到时候,依我说,咱们两家,不如就结了亲家,反正我们畅儿呢,虽然没有大才干,但懂得心疼芙蓉,而芙蓉这个孩子,我也认识她好几年了,且跟她爹……也是知交,彼此知根知底,我想,这亲事,再没有这么般配的了,春娘你觉得呢?”
春娘顿时笑了:“近来我成天的吃斋念佛,只希望菩萨保佑,让苏少爷跟我们家芙蓉能平安归来,若他们都平平安安的,我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再说,苏少爷的一片真心,我这做老人的也看在眼里,到时候,就依苏老爷说的吧。”
苏老爷也笑起来。
二人说了些闲话。
天边的云越积越多,渐渐的黑云压顶,拿着网兜网蝉的下人赶紧收了网兜,一个个站到廊下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尘土飞扬。直扑人眼。
墨绿色的树叶从树上刮下来,围着苏府大院里的石桌打转。
几只肥硕的蝉受了惊,拍着翅膀飞走了。
院子里没了蝉鸣,唯有呼呼的风声穿堂而过,留下一地的叶子。
看门的下人赶紧关紧了大门。一个个面对面站着议论:“晴好的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
“这不是到夏季了么,咱们这地方热,每到夏季,下雨打雷的,那是常事。”另一个附和着。
天边黑云翻滚。越压越低。
春娘起身告辞:“苏老爷,我得回去了,要下雨了,院里还晾着衣裳,我得回去收衣裳。”
苏老爷送春娘出门。
铜钱大的雨滴已经下来了。
很快,地面湿了。
树叶上像涂了一层油。
葫芦正坐在窗口发呆,见春娘冒雨回来,赶紧把一本书顶在头上来接春娘,二人一块进门,春娘看到那书淋湿了,很是心疼,慌忙拿过来,用干棉布擦了擦,又上下甩甩,细心的摊开放在桌上:“葫芦,怎么能把书弄湿呢?宫里的师傅不是说了,你眼看就要考秀才了,这书可是好东西,不能有一点差错。”
“春娘,我只是担心你,怕你淋雨。”
茶茶拿抹布擦着中堂的红瓷瓶,一面笑说:“葫芦,你怕春娘淋雨,应该拿油纸伞去接春娘回来的呀,哪里有拿书的道理。”
“我不是太紧张春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吗?”葫芦嘟嘴:“二姐你还嘲笑我。”
春娘拍了拍手:“哎呀,我把院里晾的衣裳忘了,我得赶紧去……..”春娘站在廊下,看了看先前晾晒衣服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衣服,只剩下一根空空的竹竿架在那儿。
“衣服呢?”春娘不禁疑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