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芙蓉的肚子,就像是蒸包子,总有一天要出锅的,到时候,众人更会围着瞧热闹,孩子的爹,就是个问题。
皇上忧心忡忡。一路再无话。
他心里有几分主意,有些明朗的想法,却又瞬间阴郁,他是皇上,外人看起来,他可以为所欲为,可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至少太后就是皇上的监察机构,还有那帮史官言官,有事没事就捉个毛笔写写划划,皇上一顿饭吃了几个毛豆,打了几个饱嗝,一个月有几次大姨妈,他们都要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
芙蓉伏在案上写信。
这日阳光明媚,早先落的冰雹被春娘与葫芦扫到了湖里,噗通噗通,一声声的响,像是给锅里下汤圆。
芙蓉写写停停,停停写写,一个上午的时光很快耗尽。她的信才写一半儿。
茶茶拿着手帕擦汗,一面又给菩萨上香,或许是先前见到了皇上,她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每日给菩萨上香,成了吃饭之后,她最爱干的活计。
屋子里香味浓郁,芙蓉咳嗽了一声。
她头有些晕,伏在桌上,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小巧端着甜点给她补充营养,叫了几声,芙蓉没有应答,她就把甜点放下,拿蝇扫子帮着赶苍蝇:“芙蓉姐一定是太累了,前些天那些妇人来做衣裳,都被芙蓉姐给回绝了。可这几天,又帮她们做衣裳了。”
茶茶笑笑:“大姐是在给她自己做衣裳。”
“芙蓉姐一向不注重打扮,这几天是怎么了?我瞧着做的衣裳,层层叠叠的,有小褂,有坎肩,有襦裙,料子不错,颜这色各异,甚至还有绣金丝儿的花样子呢。”小巧迷惑不解。
“或许是一年来,怀着身子太过辛苦。大姐也无暇打扮自己,等生下了孩子,大姐肯定要好好的拾掇拾掇,毕竟大姐正年轻,长的也好看,又有一门好手艺,不打扮,就真的浪费了。”茶茶分析着。
小巧重重的点点头,表示赞同:“只是芙蓉姐也太着急了,这些衣裳做的急。倒熬了几夜。你瞧。这会儿困的,信还没写完,就睡着了。”
葫芦从亭子里跑回来,一面喊着:“大姐。大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嘘,大姐睡着了。”茶茶小声提醒。
葫芦显然有些失落:“大姐睡着了啊,真没劲,二姐,小巧,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他肚子里始终藏不住话:“我跟春娘把那些冰雹投进湖里,这些天天晴了,你们猜怎么着。湖水涨了,高了不少。那些鱼游的更欢了。”
冰雹会化成水。
那么些冰雹投进湖里,湖水自然会涨高,这个浅显的道理也算秘密?
茶茶与小巧不禁撇嘴:“咦……..”
这表示不屑。
葫芦有些失望的摇着芙蓉:“大姐,她们……大姐就不会咦我。”
他摇了几下。芙蓉没有动静。
他便伸个手指在芙蓉鼻子面前一试,不禁叫了一声:“大姐还活着,还有气儿。”
“咦……..”
“可是大姐为什么不睁眼?”葫芦拿手掌在芙蓉脸上拍了几下:“大姐,你醒一醒啊,大姐,你怎么不睁眼?”
众人这才慌张。
原来芙蓉不是睡着了。
如今芙蓉快要生产,晕了过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春娘几个人将芙蓉抬到床上。一面又匆匆忙忙的去找大夫。
平日城只要给银子,大夫们自然前来。
可是如今,很多大夫不愿到白家来看诊。只说这肚子里的胎儿,全城皆知,若被人知道他们去给白芙蓉看诊,会被人笑话的。
还有这样的道理?
医者仁心,芙蓉如今都晕过去了,大夫竟然不出诊?
春娘毕竟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嘴又不伶俐,也没什么大本事,她只有一个药铺一个药铺的跑,大夫们嫌弃芙蓉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每跑一家,都收获一份失望。甚至,春娘拿出三五两银子,也没有人动容。
这些大夫不出诊,要么是医术不精,害怕给芙蓉看不好,一尸两命。要么坐等看笑话。要么,那些名声大的大夫,不屑挣白家这点小钱。
春娘求告无门。眼泪夹杂着汗水滚落下来。烈日炎炎,手足无措,她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站在街头怅然挥泪。迷惑恍然。
倒是有一个江湖郎中,在闹市里口若悬河,说是祖传的灵丹妙药,只需一两粒,便治百病,又有神仙水,喝一碗,便能除百痛。病极乱投医,春娘花了二两银子叫了他来。
慌慌张张来到白家门口,却遇上从宫里回来的苏畅。
苏畅拦住了春娘与郎中,春娘焦急万分:“苏公子,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家芙蓉…….”
“芙蓉怎么了?”苏畅紧张的握住了腰里的配刀。
“芙蓉…….她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就晕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可这京城里的大夫,都不愿意给芙蓉看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下可如何是好,这不,天无绝人之路,我在路边找到了一位神医,这不,带神医来救芙蓉了。”春娘抹着眼泪。
苏畅“哗”的抽出刀来对准那神医的脖子:“你还敢来骗人?若耽误了芙蓉的性命,看我饶不绕你。”
所谓的神医吓的屁滚尿流。
前些天他在京城行骗,一个女子说胸口疼,他说人家是中了邪,写了符,又往女子胸口贴上治脚气的膏药。一双手还没完没了的乱摸。苏畅还揍了他一顿。如今倒是冤家路窄。
所谓的灵丹妙药,不过是助消化的草药团子,也就是俗称的健胃消食片,所谓的神仙水,便是写一张黄符烧了化在水里,喝下纸化的灰。
见那郎中逃走,春娘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这是上天要惩罚我们家芙蓉么?这可如何是好?”她突然又想到王爷府里有一位大夫,是极好的,便抹抹泪道:“我去王爷府请大夫……..”
以春娘的速度,她到王爷府,然后再带大夫回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苏畅已顾不得许多,他冲进白家,抱起床榻上的芙蓉,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顾不得什么流言害死人,也顾不得他人惊诧的目光,他只管抱着芙蓉,一手横在芙蓉的膝部,一手搂着她软若无骨的脖颈。
烈日照的他争不开眼睛。
世间万物对他来说,成了浮云,他怀里心里只有芙蓉。
可他怀里的芙蓉却是毫无知觉。甚至,喘气都是缓缓的。
“哎呀,奸夫淫妇又出来了。看,那奸夫还抱着白家大小姐呢。”
“我听说,这京城里多半大夫,都不愿去白家看诊,这一次,怕是白大小姐要生了,哎呀,肚子总是瞒不下去的。”
众人的议论声夹杂着笑声传进苏畅的耳朵里,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管抱着芙蓉往前跑。
芙蓉依然一动不动。
苏畅一面跑,一面轻声对芙蓉说话:“白氏,你不能有事,知道吗?你不能有事。一点点事都不能有。”
芙蓉一动不动。
苏畅又道:“白氏,你这是怎么了?京城的那些流言蜚语,你不是不在乎的吗?怎么如今突然晕倒了,是气的,还是热的?还是别的原因?难道是你想不开,要寻死么?你若敢,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芙蓉一动不动。
苏畅的汗滴在芙蓉脸上,像一朵花一样轻轻炸开:“白氏,我不是让你好好养胎么?你竟然一点也不听?白氏,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养胎?”
芙蓉一动不动。
苏畅心里没底,脚下的步子都虚了起来,他只是将芙蓉抱的更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雇佣那些妇人去你衣铺里做衣裳,是不是雇了太多的人,所以你忙不过来累着了?都是我考虑不周,可是,我是怕直接给银子,你是不会收的,所以我才出的下策,白氏,你可不能有事,不然,就算你埋入地下,我也会找你的,我这个人,除了武功了得,而且挖坟掘墓的本事,我也天生就会…….白氏…….白氏…….”
苏畅抱着芙蓉深一脚浅一脚往王爷府去。
王爷府离的不近不远,一路上连一辆马车也没有,即便有马车,芙蓉这样的身子,坐马车,极不方便,且很不安全。
苏畅只得紧紧的搂着她。
芙蓉很重,虽不是很胖,不知怎的,抱着她,犹如抱了两个饱满的麻袋。
到了王府门前,苏畅差点虚脱。
白家早乱成了一锅粥。
苏畅抱走了芙蓉,春娘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又笑又哭:“天不绝人,菩萨怜悯。”她甚至忘了跟着去王府看看,只是跪在蒲团上磕头念叨。
小巧蹲在廊下哭道:“芙蓉姐,你做的那些好看的衣裳,可一件都没穿呢,你不能有事啊,不然,那些衣裳可就白做了。”
茶茶却自有盘算,京城里的大夫不给看诊,苏畅抱着芙蓉去了王府,只是不知,王府的大夫给不给看病?万一王府的大夫不在呢?
她心里没底,便出了门,一路进了宫,她想进宫去求皇上拨太医过来。
太医们看诊,是极准的。也让人放心。
茶茶心里清楚,若是去求皇上,皇上一定会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