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大槐树下支的羊肉汤生意蒸蒸日上,杨波的嫂子何秀花便又打起了算盘,反正如今杨老爷子卧病在床,没功夫数银子,家里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不如趁机把剩下的几只羊都给宰了,趁年下换成银两过个肥年,反正开了春,杨老爷子一样要买小羊羔子放养。
她把这想法跟相公杨康一说,二人一拍即合,杨康一反常态起了个早,磨刀霍霍,不大一会儿,那几头羊已被放了血,一头头瘫倒在地。
王婶子急的两眼通红,虽是冬天,到底羊肉不能放,万一肉坏了,那就白白浪费了,这羊肉如今五十五文一斤,可是比牛肉都值钱些,自己家里到底不是富裕人家,杨波如今支的摊子,一天卖两锅,一锅羊肉汤,一锅羊大件,但这样算下来,也不过是一二十斤的销量,突然躺倒这么些羊,可如何是好。
杨波见大哥把羊宰了,也没有办法,早上去摆摊时另外拉了扇羊肉在车上,照常煮了两锅鲜汤,另只了张桌,放了那扇羊肉在桌上,如今之计,也只有先卖卖生肉。只是不知道生肉的生意会不会像汤一样好,这倒让他有几分忐忑。
何秀花以为会有大把钱收,一大早便提着荷包带着小板凳来了,只是冬天喝羊肉汤的人多,若提到羊肉,很多人都觉得贵,一斤羊肉没有多少,回到家里,自己又不大会做,熬汤还不如直接来槐树下喝,所以集市收摊,那扇羊肉基本没动。
杨波心里有些急,又没有办法,做成羊汤,卖不出去反复熬煮就不新鲜了,若不做,又没人来买,何秀花见此,知道自己跟杨康办坏了事,草草收了羊汤的钱,便提着荷包往家跑,嘴上嘟噜着:“就会卖个汤,等了一上午,你连一斤羊肉都没卖出去,害我坐这冻的直打哆嗦,回家你自己跟爹解释去。”留下杨波一个人收桌子,椅子,洗锅完毕,又把羊肉放到小车上,东西装好,才往家赶。已是过了午饭时辰,太阳西斜,凉风阵阵。
一路上杨波还是有些不死心,这肉从家推到集市,又从集市推到家里,过不了几天,肯定馊了,这羊是爹放养了一年的心血,都毁在这上面,爹肯定又让家里不得安生了。见集市上有几家酒楼饭庄,便停下车子,一家一家的问,看能不能往他们店里销点,可连问了几家,却没一家愿意要。
心里有点失望,低着头叹气,车子差点撞到了芙蓉身上。
“收工了?”芙蓉问他。
杨波恩了一声,点了点头,问芙蓉道:“你怎么从那个方向来了,上午还见你在郑家娘子的肉铺子里切肉算帐呢,中午收工时,忙的晚了些,所以也不曾留意你什么时候走的。”
原来芙蓉下午是去衣裳铺子看了看,也问了掌柜的,第一个月能有半吊钱,以后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收入,这样,家里就会宽裕一点,毕竟还欠着刘大户家的二两银子,今天第一天去,因为教裁剪的大娘今天病了没去上工,所以掌柜让芙蓉明天再去,见杨波车子上有扇羊肉被白布盖着,像是没有卖出去的模样,于是问他:“可是没卖完,又拉回去?”
杨波点点头道:“问了几家酒楼,本以为能销出去一点,没想到他们说羊肉太腥膻了,一天也卖不了几斤,店里也备的有,所以……”
正说着话,见茶楼里走出一个穿着火红坎肩的姑娘,手里端着个盆,听芙蓉跟杨波说了会话,便插嘴道:“我去问问茶楼里要不要羊肉,反正这里喝好茶的人,也舍的花银子,大冬天的,吃羊肉也能吃吃暖一暖身子。”说这话的是李珍珠,她本是帮厨房的忙,端着盆去斜对面的小店里买一点做丸子的生粉,没想到刚出门便遇上了芙蓉,一心想帮杨波解围,才说出了这些话。
芙蓉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茶楼掌柜跟着走了出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道:“李珍珠,让你买生粉去,不是让你买羊肉,站着磨蹭什么?天都被你磨蹭黑了。”
芙蓉不想她为难,便让杨波把车往前推推,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站住,芙蓉见他脸上冒细汗,便从袖里掏出手帕子递给他,杨波不好意思去接,芙蓉笑道:“用这帕子擦擦汗,你怕啥,男女授受不亲?”说着,硬把帕子塞给了他,杨波擦擦汗,把帕子装进了自己的小褂口袋里。
“我看这羊肉八成是卖不出去了,价格贵,会吃的人少,你家也真是,想钱想疯了呢,每天卖两锅汤不是正好,现在又要卖生羊肉,每天都是你一个人在摊子上忙活。你哥是妈生的,你难道就是充话费送的吗?”
“爹身体不好,娘又得照顾他。使银子的地方多。”杨波说:“只是这羊肉,如今却像个烫手山芋了,一会儿推回去,娘要是看见了,心里又得添堵。”
芙蓉心想,我要是有那么多银子,就先把这羊肉买下来了,但自己也是穷的叮当作响,就是把身上衣服都卖了,也不够一个羊腿钱。
“糖葫芦,又甜又好吃的糖葫芦,三文一串,好吃不贵。”二人正站着没主意,一个小贩手里拿着个草棍子,上面插着红艳艳的糖葫芦从身边经过,芙蓉盯着那糖葫芦哈哈一笑,对小贩道:“你站住。”
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被芙蓉的笑声吓了一跳,站住脚哆哆嗦嗦问她:“买糖葫芦......?”
“不买。”
“不买你让我站住?有病啊?”小贩不满。
“我让你站住你就站住,你有病啊?”芙蓉自己先笑了起来。
见那小贩脚下生风,一会便消失在集市尽头。杨波偷偷笑了起来:“你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糖葫芦跟羊肉有什么关系?”
“山楂可以做成糖葫芦,羊肉可以做成什么?羊肉串啊,这可是石米镇独一份呢。”芙蓉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