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九月初,徐吉在这个住了不久的小院内,看着金黄的树叶发呆。
“哥哥可是舍不得此处?安排几个小厮看顾便好,若是得空回来小住一二。”小露以为徐吉又暗自感慨什么了。
“别家人都是叫官人的,也就你整日哥哥哥哥的叫,你这书香世家的千金就不怕让人笑话了去!”徐吉闻言调笑着说。
“习惯了,还是觉得叫哥哥来的亲切些。若是哥哥介意,妹妹改了便是!”小露没想到徐吉会如此一说,还以为徐吉介意此事,如是说。
“不用,我也是觉得如此就好。世人那烦人的礼法会让妹妹难做的。”徐吉如是说。
“也就是在家里如此称呼的,外出肯定不能在外人前如此荒唐呢。”小露眼露喜悦之情,欢快的解释道。
“此行,你暂且带着于夫子他们一起随客家商盟的船队南下,转漕船去临安。军士自是走陆路,定然快不了,若是看到称心的别院,那就先置办下来吧。以后咱们家内的事情可就全靠你操持了。”徐吉有些心疼的说。
“男主外,女主内自古如此,这是本分,何来辛苦。倒是哥哥整日风餐露宿的,才是真的辛苦呢。”小露如是说。
“好了,以后这小院就让候升他们这些单身汉子看顾便好,比找些不相干的人让人放心。”徐吉如是说。
“哥哥还有何心事?”见说了一会话,心情仍然不见好转,小露如是问道。
“就是回想这一路走来的过往,原本我就是一个二世祖,除却混吃等死,别无他想。如今却是要回京听用了。此间个中干系,不便说与你听。然这一路却是走的磕磕绊绊。”徐吉如是说。
“虽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然而对我徐吉而言,却也算是九死一生走过来的。福祸相依,也从中学到了许多东西。眼界、经验都不是温州城那个徐败家所能比拟的了。”徐吉如是说。
“哥哥这是一日三思,总结教训呢。我还以为哥哥在想些什么风花雪月,倒是让妹妹白白吃味了这许久。”小露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
“哈哈!有如此可人在畔,我又何必得陇望蜀?!”徐吉哈哈一笑,看着小露说道。
“哥哥莫要如此,我都听公婆说了,徐家人丁不旺,还要你多娶几房呢!”小露有些心情复杂的说。
“就连那伺候你的灵儿,都是当作同房丫头的,只是哥哥一直没要了她罢了。”小露偷瞟着徐吉的脸色,试探的说道。
“就你心思多,我可没那想法。你且去看着他们收拾的如何了。若是妥当我找候升来给搬到船上去。”徐吉没好气开始赶人了。
待小露离开,徐吉又继续想着事情。让徐吉苦恼的是,后世并没有认真读过宋史,对当朝的形势并不了解,也就不能有的放矢的做些准备。未知的总是让人有些打怵。
此次回临安,徐吉心里还是没底的。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如何提前做些准备。努力的分析着自己得到的信息,想从中窥得一丝脉络。
徐吉让候升带着小露一家先行,就是前往临安准备一些徐吉所能想到的事情,本来徐吉并不像让小露去的,可是小露一直央求,徐吉也不放心其一人在江阴,幸好本家也在临安,想来护得小露周全应是没问题,于是就同意了她的要求。
九月中旬,李宝和辛弃疾跟前来的官员交接公文,然后带着六百新军启程,前往临安。
这一路新军依然如军中训练一般,再苦再累也没有一人怠慢。即使盔甲厚重,身上磨出血泡,也没一人军容不整。自是让李宝和辛弃疾又是一番赞扬。
徐吉也是跟众军士一般打扮,本来辛弃疾还是邀请徐吉同乘的。让徐吉婉言相拒。
一路走来,徐吉脚底也是水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铠甲磨得胳膊和腿生疼,却依然坚持着。
“徐吉你如此自讨苦吃,这是何必?”辛弃疾自然将徐吉的样子看在眼里,掀开车窗帘子,如是问道。
“回大人的话,宝剑锋从磨砺出,悍军猛将亦须时时磨砺。军人的意志需要经得起任何考验!区区千里路程自然不再话下,既然我是他们的教头,自然需要一起去做。若是我都做不到,又如何要求他们做到?!”徐吉大声的回到。
“如此作为,堪称表率,有军如此,是大宋之福。”辛弃疾闻言如是感慨道。
最后这直性子的辛弃疾竟然也披甲与徐吉一起下了马车步行了起来,让一众军士心生好感的同时,更是昂首挺胸备受激励,行军的痛苦也减轻了不少。
军队行走的并不快,但是却行伍整齐,军纪严明,步伐一致,虽然仅有六百人,却俨如千军一般的气势,让路人敬畏不已,或是躲在远处好奇的观望。
如此精兵过境,在军士扎营修整之时,好些地方官前来好奇的跟李宝打听着什么,虽然名义上是为军人送些吃食慰劳军士,却让李宝不胜其扰的同时,也满脸骄傲的同他们说着什么。
“大宋若多些如此精兵,何愁收复燕云之地?”辛弃疾对徐吉如此说道。
“大宋不缺热血儿郎,只是缺少了舍生就义的精神。说来奇怪,为何此种精神却都跑到手不能提的文人身上去了。”徐吉如此说道。
“此话怎解?”辛弃疾疑惑的问道。
“我大宋的军士,各自驻守一方。军饷待遇从优,军纪散漫,大多游手好闲,或是花天酒地,或是聚众赌博,即使有些勤练武艺不坠的,也被收为亲兵,不能带动军中气氛。”徐吉想了想说道:“不但如此,因军士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了,自是想着如何弄些油水供自己日常开销,商贾气息浸染久了,就会贪生怕死,战场不用命,如何打胜仗?”
“反观我朝文人,不良之人自是不必多说,且说那些风骨清廉之仕,下体百姓疾苦,上谏官家得失,宁愿被罢官,依然我行我素,不为个人得失,此为义也。再观大人与李大人亦是此间表率。”徐吉看了辛弃疾一眼继续道:“即使收复中原,于大人何益之有?然大人依然矢志不渝。却是让在下佩服的。”
“文人虽然有些迂腐,大都还是忠君爱国的,仅是政见不同罢了,也难言好坏。这世界并非黑白分明,以局势观品性,以行为观人心,待结局判立场,方才准确。”辛弃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如是教导着徐吉。
“大人是让在下凡是莫早下结论,待得盖棺定论?”徐吉有些不解的问。
“是也不是,天下之大,我等仅是管中窥豹,如何下得正确结论?无非是以自身的经验对事物做出判断罢了。”辛弃疾如是说:“然而,棋子看到的世界在下棋人眼中不值一提。不是他不去关心,而是眼界格局不同,想法自然而然就有所改变,或是无奈的妥协。”
“你看这路边的大树,秋意来,树叶黄,东风至,落叶亡。你我若是两片相邻的树叶,就会难免生出萧瑟的之感,然而主干却是为了来年的新生,保存过冬的养分,这就是取舍和妥协的选择。”辛弃疾娓娓道来。
“树叶生于树干,岂能因抛弃言其无情焉?落叶归根,是其一生的归宿,你可觉得其是否值得?本官却觉得其从初开之时,就向整个世界昭示着自己的存在,精彩的过完一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却是无憾尔。”辛弃疾有些感慨的说。
“大人从是非判断说道人生追求,却是还未对在下解答如何判断是非呢,在下愚钝想不明白。”徐吉有些不知其所以然的追问道。
“是非,就如两条枝杈上的树叶,风起树叶摇,难免有摩擦,为求阳光普照,难免有遮挡,为求雨露恩泽,自是各出奇招。”辛弃疾如是说。
“向阳则茂,背阴则衰。出身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归根结底大都是为了枝干而生,尽心而为问心无愧就好,你怎敢断言其黑白?那啄木鸟世人看来可恨,损树木之根本,然外人不知其亦是为其取虫,治其根本也。”辛弃疾今日不知怎么了,总是说这些莫名的话,让徐吉听得云山雾罩。
“立场不同,私心不同,行事自然不同。对立的皆言其错,这就是是非黑白。为官做人大抵是如此的。以后由你兀自体会吧。”辛弃疾有些黯然的说。
“此去临安,万务小心应对,切莫再随心所欲的行事,凡是三思而后行对你有好处的。临行前李大人的叮嘱切勿忘记,我等亦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给与你的助力有限,一切还得靠你自己了。”辛弃疾说完帅帅袖子就回到帐篷中去。
看着辛弃疾的背影,徐吉若有所思。辛弃疾此人徐吉交往的这段时间还是摸得着一些性子的,正直豪爽,为人亲和,若是没有愧疚,他是不会如此提点徐吉的,定是有什么徐吉所不知晓的事情,让其有些愧疚,却是又不能明言,所以有此一番说教。
想不明白,那就暂且放下,徐吉巡视了一番营地也就回到帐中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