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注意到老村长脸上的表情变化,眼见着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虽然身体行将就木,简直是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板里的人,但他的意志却坚定无比,似乎想要在死前,发挥一次自己的力量。
这让李尘的神情有些复杂。
是他用那些话去激老村长,才让这位老者重新坚定了信念,想要将祖父当年干过的事在干一遍,将已经受过伤害的受害者再次钉在木板上,一手剥夺它的性命……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绝不给受害者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情。
他一手挑拨起了,接下来将要爆发的战争。
李尘没有怜悯神龙的意思,一位强者压根就不需要他的怜悯,他只是认为,这不是正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就算猎户李大的身上没有血源诅咒,他也必须要弑神屠龙!
李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在乎正邪和对错了。
他会承担他的所作所为,对于这件事,他绝对不脚边半句,他错了就是错了!
或许被当做报复对象的老村长有资格站起来,聚集村内的村民们,一起上山屠龙,但他这个局外人绝对没有资格鼓动老村长。
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在生存面前,不论对错啊!”李尘低喃了一句,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是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的,他要死也是死在神龙的爪下,绝对不能活活耗死在这个世界里。
李尘重新看向老村长,开口问道,“你想要怎么做?先聚集村内的村民吗?”
老村长转过头来,他苍老的脸上显现出一股刚毅来,但听到这个问题时,眼角的皮肤抽动了几下,才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个字,“不。”
他向右边走去,打开了一扇虚掩着的木门,从琳琅满目的各式铁质的农具中,拿出了一把铁锹,后而重重关上了木门。拖着身体,一步一步朝大门走去,说道,“该去聚集村民们的人是你,李大。”
脚步踏出大门后,老村长偏过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占据了李大的身体,那么你也要承担李大身上的罪孽!就算你来头再大,和受过香火祭拜的神明相比,也不值一提!”
“我不会向人说出你身上的异样,我只希望你做好李大这个人。”
面对这有些不客气的话语,李尘却没有一点被冒犯到的感觉,他笑的眉眼弯弯,因为这些话语,眼前的局势,正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正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去。
“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想要弑神,你们必不可少的需要我的帮助,”李尘笑着道,“但在这之前,你最好回答我两个问题。”
“一,我很好奇,你这拿着铁锹是要去哪?”
李尘的眼中划过一丝恶意,不用老村长回答,他也已经猜到了老村长究竟要去做什么。但只是猜到怎么能够呢?他要老村长亲口说一遍!
老村长合上了双目,用带着点颤抖的声音说道,“挖坟!”
他祖父所患的怪病,还有他的儿子野子患的怪病——这些是证明神龙归来的最好的证据。
要只是找上门去,说出神龙归来向他们复仇的话,村子里的人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也不会想要相信这种话!
逃避、退缩,是他们听到这话后的第一个反应。
想要将所有人都绑上战车,就必须要给他们看一点具有足够震撼性的东西,只有所有人同心协力,才能有一丝杀死神龙的机会!
老村长身上的老实淳朴已经全部消失了,或者说他从未有过这些,但那份深入骨髓般的疯狂和镇定,像是直接从他的祖父身上遗传下来的。
李尘眼中的笑意更甚,“你放心吧,在你卖力表演的时候,我会将观众们都带到你家族的坟头前的。不过,我还有另一个问题,先给我一个答案,你才能离开这里。”
“什么问题?”老村长彻底转过身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已经将自己知道的,都说的清清楚楚了,李尘还能有什么问题啊?
李尘一步步朝着老村长走去,动作闲适极了,“你祖父主持祭祀时,唯一活下来的那个祭品,在你们身上的瘟疫被治愈后,怎么样了?”
老村长眼中的瞳孔缩小,直到李尘提醒,他才想起了这件事,下意识地避过了李尘的目光,却又知道,自己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少女……她活了下来。”
老村长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
年轻娇美,身份高贵,自幼娇生惯养的官家千金,落到了一群暴戾疯狂的人手里,能落得什么好?
若村子里掌权的是个女人,以她的美貌,和与这村子格格不入的身份气质,怕是会遭受一番皮肉之苦,毁去容貌,但却能死的清清白白。
可这里不是。
这个村子,是一个非常标准的以男人为劳动力的村子,所以男人的地位高,在这个时代,在这样的地方,可以理所应当的重男轻女。而每当到了男人要娶媳妇的时候,村子里的那些女人,怎么可能供得上需求?
有的娶了村子里的,有的娶了隔壁村的,有的到了更远的地方娶一个抢一个或是买一个。
在这种年代,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但那个少女不一样。
娶来的抢来的买来的,谁家的媳妇和她相比,都是萤火之光企图和皓月争辉!不,那些乡下女人连萤火之光都算不上。
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过分的美貌也是一种原罪。
那少女什么都没有做错,她错在自己太弱了,错在太倒霉了,遇上了一群无法解决的敌人。
对她来讲,眼前的困境毫无疑问是地狱级的。
无论村子里的人想要做什么,她都无力反抗,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老村长叹了一口气,用委婉的语气说道,“这也是一份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