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看着她那能穿透人的锋利目光,忙解释道:“本王的姑母太后娘娘在宫中修佛,便差本王替她来看看莫大人。”
凌婳月冰冷的神情里带着讽刺,“看来我秦越国确实不堪,这种事情都要假以他国人之手,本宫回去,定会和陛下好好商量自我检讨的。”
凌婳月说完,转身便往自己的车辇去。
景王忙追上,“喂,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说话,他不过是听了李贤妃的话,替姑母走一趟,没想到在凌婳月这里,却成了越礼之事,引得她不痛快,但马上又想,这件事有些不妥,李贤妃让自己来莫府,真的只是来看望莫大人的吗?
轻羽堵了上来,“王爷请留步,天已经黑了,我家娘娘要回宫了。”
景王只得作摆,眼看着凌婳月的马车离去,莫府的人又将他请进莫府。
莫府里,莫嫦曦将阿九带到她的房间,不一会儿,床上的人突然坐起来,莫嫦曦端上一碗药来,温柔又急切地向床上的人道:“别动,小心伤口厮裂。”
床上的人又乖乖地躺了回去,枕着满头白发,月光从窗斜入,狰狞的面具下,目光却格外柔和。
莫嫦曦上前来,将他扶靠在床头,再坐在床沿,端起汤药,轻舀了勺,轻吹了两口,喂给床上的人。
阿九看着温柔的莫嫦曦,床头灯烛的光芒映着她柔美的面庞,一切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他初到凤羽国,在月华山下看到有仙女下凡,漫山遍野瞬间开满了兰花。
莫嫦曦看着他发呆,娇了一声,“发什么愣了,快喝药。”
凌九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开如梦如幻的莫嫦曦,眼里溢着一抹柔光,“曦儿,我会一直保护你。”
他听过莫嫦曦的故事,知道她是神界高贵的桃花仙子,知道她痴情如厮,为了慕容止转世下界,却被自己的姐姐用手段抢走自己的爱人,知道她历尽辛苦,被亡神所害,受尽折磨,却仍然不放弃自己的初衷,在他毫无光芒的人生里,莫嫦曦就像一道光照进他的世界,他又坚定温柔道补了一句,“我会给你这世界最好的一切。”
莫嫦曦一脸惨淡,楚楚可怜,“我会想办法对付亡神,不让你再受伤。”
凌九轻摇着头,“没有人知道我的死穴,就算是亡神,我也有能力和他周旋。”
莫嫦曦温柔地伸出手,擦掉他嘴角的药渍,柔美的声音听得人意乱情迷,“你对我真好。”
客厅里,侍奉的婢女为景王换了一杯又一杯茶,景王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他再也无心喝茶,拉了下狐裘大衣领子,站了起来。
“想来是茶的味道不好,宝月,给景王换上雨前龙井。”莫嫦曦说着,款款进门来,迤逦而下的艳丽水裙拖过门槛,带进一片清丽月光。
景王怔住,看着面前的女子,清丽的容颜上带着五分柔情似水楚楚可怜,令人看了就有种想要保护的冲动,她粉色的水裙上绣有朵朵娇艳的桃花,映着脸上正好的妆容,令她烂若桃花。
她的身上,有三分凌婳月的影子,却因为截然不同的气质,让那份影子淡了下去。
他早听李贤妃说过,凌婳月此人是个异类,是前德庄皇后莫桑梓的灵魂重生到凌郡主凌婳月的身上,故她现在和莫嫦曦是姐妹,却因慕容止一个男人闹得势不两立。
景王愣神之际,莫嫦曦已经上前来,向景王作了个请的姿势,景王坐回座位上,宝月已经送上新的茶水来,好闻的茶香扑鼻而来,他端起茶杯,却想起刚到秦越,被强请到将军府,凌婳月为自己泡杯的情形来,莫府的茶是好茶,他却怀念凌婳月泡的茶。
他将端起的茶杯放下,看向莫嫦曦,“不知道莫二小姐请本王前来,有何指教?”
莫嫦曦柔声道:“本郡主是受了贤妃娘娘和太后所托,特请王爷来看本郡主的父亲,希望本郡主的父亲能够康复,回朝匡扶朝政,不幸的事,王爷也看到了,本郡主的父亲过世了。”说着,她抬了抬袖,抹了下眼角,眼睛竟红红的。
景王先是露出一丝怜悯,但那丝怜悯一闪而过,一脸若有所思,半晌才漫不经心地说道:“抱歉,本王来之前没弄明白情况,请平仪郡主节哀。”
莫嫦曦轻“嗯”了一声,垂头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才抬起头,不失礼节地向景王说道:“本郡主也知道贤妃和太后的无奈之处,之前小皇子出世,险些丧命,本郡主还有些办法,但眼下贤妃和太后身边能够用的人相继死亡,如今就连李丞相都获罪在狱,朝臣惶惶不可终日,贤妃娘娘和太后苦撑大局,前途难料,所以太后才……”
莫嫦曦说到此处,情绪悲恸,欲语哽咽。
景王见过李贤妃几次,也听她有意无意说起,又暗观秦越朝局,凌婳月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思索了一番,狭长的眸子里露出诚恳,“不日本王便进宫探望太后,太后是我凌风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她若受了委屈,本王自会为她作主。”
莫嫦曦这才稍稍放心,“有王爷这句话,本郡主也可以向太后交待了,本郡主替她们谢过王爷。”
“郡主客气。”景王眯了下眸子看着莫嫦曦,这女人眼底眉间有盈盈春水之神韵,令人心花怒花,倒也不是普通的女子,但和凌婳月一比较,凌婳月淡如雏菊,灿若云霞,可温婉,也可以锋芒毕露,他不由暗暗摇头,“平仪郡主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莫嫦曦眉头皱起,“夜已深了,下人已经准备好了客房……”
景王打断了她,“多谢郡主好意,本王习惯在自己的寝宫就寝,这就告辞。”
莫嫦曦一脸难色,景王已经起身,她站起来,“宝月送灯。”她又向景王,“外面晚上近来不安全,本郡主派人……”
景王又打断了她,“多谢郡主挂心,本王自己的人可以护本王周全。”他又是武将出生,亡魂还入不了他的眼。
宝月带人提着灯笼侯在门外,莫嫦曦礼道:“恭送王爷。”
景王出了门,他的士卫上前来,接过宝月手中的灯笼,出了莫府,上了马车,往秦越国给他准备的行宫去。
马车上,他闭目养神,他的谋士小心地问道:“王爷,您真相信平仪郡主说的话?”
景王睁开眼睛,有光芒迸射出来,他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角度,“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但有一点,不管是父皇还是本王,要保护姑母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
谋士若有所思,“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当然是要拿到我们想要的,但也不能被别人当枪使。”景王锁了下瞳孔,眼底眸光,与日月同辉。
谋士满意地点点头,景王又吩咐道:“派人调查德妃身边那个叫轻羽的丫头的底细,她和本王的母妃长得太像了。”
“是。”
马车不急不缓向前行进,景王又陷入了沉思。
他本是前皇后所出,他出生不久,前皇后便去世了,他便被送到羽妃那里抚养,羽妃温柔善良,对他极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给过他爱的女子。
他过继给羽妃的第三年,羽妃生下一个女儿,封平安公主,他们三口过着温馨的生活。
他长大便上了战场,立功回来之后,母妃和平安公主都死了。
他又被过继到现皇后的名下,如今是最受宠的亲王,离那个至尊皇座又近了。
莫府内,凌九站在小楼上,看着莫府外远远离去的马车,脑海里回响起声音,“父皇,您不是说我是您最爱的皇儿吗?为什么要将皇儿送走?”他又问向一旁高贵站着的母妃,“母妃,您为什么要把孩儿送走?孩儿可是您亲生的啊,为什么?”年少的皇子看着冷如冰雪的美丽女子,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任自己如何哀求,她都无动于衷,“您从来都没有爱过孩儿对不对?”
那个被称为是他母亲的女人没有说话,他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她当然没有爱过自己,但凡她有一点心,又怎么会将自己年少的孩子送到敌国去做人质。
他正回忆着,身侧传来温柔的声音,“我虽没见过你的面容,却看得出来,你的眼睛和景王长得极像。”
凌九心里突然像扎了刺,“我讨厌跟他长得像,我讨厌身体里流着跟他们一样的血。”他的一样,包括整个凌风国皇室一族。
莫嫦曦温柔怜悯地抬起手,想要去拍他的肩,安抚他,手却迟迟没有放下去,在她的心里,慕容止,君上之尊,才配得上她。
凌九突然转过身,将莫嫦曦抱在怀里,莫嫦曦背着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愤怒,想要推开他,却强压着怒愤,轻轻抱住了他。
如今慕容止对她避而不见,没有凌九,她拿什么去对抗凌婳月。
凌九将她抱得更紧了,坚定而温柔地说道:“你才是我最在乎的,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给你。”
莫嫦曦轻拍着他的背,水眸望向夜空,慕容止,等你的凌婳月在我手中的时候,你会来求我的。凌婳月,就算有阿瀛的保护,当天下大乱,战争四起的时候,你如何自保,如何保护你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