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虫儿们蛰伏在窗外的草里,这一夜都是聒噪的虫鸣了,那裂帛似的叫声也如北方汉子的情歌儿般露骨,这是春天了嘛。
在漂泊的蓬船上时,应龙的头只要一沾船帮,困意就风风火火的来了,可今晚就不一样,躺在这样锦衣玉食的家屋里,却是怎么都睡不着,或许是那聒噪的虫音,或许是这铺了一地的月色,把他的心也撩拨的躁热起来,他想着,这样的夜晚,就该搂着可儿,即使不做什么,也可以说些话嘛。
一天的喜宴过后,客人们悉数走光,没了那粗狂的叫嚷,没了酒盏相撞的脆响,夜猝不及防的来了,日子从无边的喜悦里挣脱出来,又变的平平常常的,如流水一般。
晚饭吃的很潦草,麦囤囤喝了一天的喜酒,早已不省人事,被几个仆从驾回了房中,老鹫鹰也不知去了哪里,应龙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侧耳去听,他知道,可儿就在隔壁呢!
可儿偏偏就在隔壁,说起来也就三四步的路,可这条路上,偏偏横出一堵墙来,就像一个判官似的,铁面无私的立在哪儿,把应龙所有的好奇和臆想都判了死刑。
应龙是不会放弃的,漫漫长夜若无佳人相伴,就像饮一杯寡淡无味的水,他蹑手捏脚的坐直了身子,他要跳出窗子去,再打个弯儿,拐入可儿的房间,他的心跳的很快,跟做贼似的。
应龙穿好衣服,翻过窗户,只听“咔嚓”一声,脚便被什么咬住了,疼的他冷汗直流,借着月色一看,是一只精铁铸的捕兽夹,铁齿稳稳当当的咬在他的脚踝处。
他浑身疼的颤抖,却也不敢喊痛,另一只脚刚落下床沿,又是“咔嚓”一声,头顶跟着便罩下一只粗藤大网,几根凭空冒出的粗木棒子砸了一轮,又悄无声息的退走了。
应龙用手臂抵挡着,虽是没受什么伤,挨了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揍,心里总归不好受,他撕开网绳,攥着双拳,吼道:“谁?谁打的我?”
耳边传来一声银铃似的笑,苦荆儿立在远处,粉裙拖地,说:“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哪个小贼,闯入府中要做什么不轨的勾当呢?”
应龙又气又羞,冷哼一声,浑身罡气肆意,便将锢脚的兽架震碎,他看着朦胧的夜色,突然脚步不知道该往哪里迈了。
苦荆儿轻轻的靠了过来,装模作样的左右瞧看,说:“哎呦呦,这是要去哪呀?以后可得和家丁们说了,要是再遇上了这样皮糙肉厚的贼,多打几棍也无妨,反正是不能轻饶的,这不痛不痒的几棍子,哪里算教训了,关键是心底的那副花花心肠,也不是几棒子能打掉的呀!”
应龙脸涨的通红,兀自强辩道:“你胡说什么,我、、、我是要上厕所的。”
苦荆儿:“上厕所也翻窗户呀?这做法倒是奇怪了,”她依在危栏处,手掌探来,捧着一抔月色,淡然道:“其实,你上厕所不要紧,不走正门也不要紧,我就怕这麦府女眷众多,你这上完厕所回来,还不知要闯到哪里去呢,唐突了佳人也不好嘛!”
应龙:“你胡说什么,我上完厕所,自然还会回我的屋子!”
苦荆儿:“你骗我做什么?我要是你,就直截了当的说了,无非就是想去可儿妹妹屋里寻那一夜之欢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应龙眼看被拆穿,心里反倒坦然了,说:“她是我妻子,我——”
苦荆儿问:“你明媒正娶了吗?”
应龙:“没!”
苦荆儿又问:“那就是私定终身了?”
应龙想了想,说:“没!”
苦荆儿笑的前仰后合,说:“即不是明媒正娶,又没有私定终身,便把人家说成是你的妻子,哪有这样的道理,你索性说:全天下未出阁的女孩儿都是你妻子呢!”
应龙攥紧了拳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憋了半响,说:“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
苦荆儿愣住了,她仰着头沉默了半响,一股风把她的粉裙吹得飞扬,她叹了口气,眼里的泪儿便落了下去,说:“对,我牙尖嘴利,你可要当心了,或许哪天,我也会想拿捕兽夹一样咬住你,我可比那铁架子难对付多了,你好好记着,我比那铁架子难对付多了!”
她说完,袖口抹了泪,跑走了。
应龙立在原地,有些懵,自己的话有些重吗?想必是重了吧,不然怎么会让她流着泪跑走呢?他侧头看着可儿的房间,只感觉兴致全无,叹道:
“算了,让她睡个好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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