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只是对辽阳镇将原本笨拙憨厚的中式炮车改的更加简易,加长炮架,放置螺杆,可以调教炮位,加装望山,规尺稍感兴趣,不过也并不能理解其中的重要意义。
“这是四磅炮。”因为在铸炮后期有耶苏会的传教士大量参与其中,将作司也决定将火炮以泰西的方式归类。当然,现在海军还不曾成型,中左所的造船厂现在造的全部是双桅单层横帆的帆船,还有笨拙的福船,真正的两层和三层的盖伦船还不是辽阳能建造的,这种西式战船每艘船可以装三四十门到九十门大炮,是当之无愧的军国重器,没有长时间的积累,哪怕有现成的图纸也不一定能打造出来,倒是铸炮,先前赵士桢已经积累不少经验,大明也不缺乏能铸炮的匠人技师,加上耶苏会的配合,改良炮架,确定分类,定装药,如此种种做下来,辽阳的火炮已经远非别的军镇可比,但惟功并不算太满意。
光是对付蒙古和日本人的话,这炮足够了。事实上李如松在壬辰倭乱时使用的就是纯粹的本土火器,大将军炮和二将军炮,加上种种小炮,就是这种武备一样叫倭人十分难受。对付蒙古人的轻骑,移动力高的小炮才是最重要的。
而想着将来对付横行海上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现有的铸炮水平怎么能够满足呢?
目前来说,只以铸四磅炮和六磅炮为主,有少量的九磅炮,十二磅炮以上的火炮尚且还没有铸造经验。
从西方铸炮的分别来说,什么大蛇铳,半蛇铳,这些都是数千斤的重炮,可以射几十磅重的重磅炮弹,海上争雄,讲究的就是船坚炮利,辽阳镇在铸炮之事上,确实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不过有赵士桢这种能工巧匠,在很多细节上头,已经开始远远超过西方。
“大人所提的铁胎和两层铁胎冷却法,我们试了铁胎模具,确实比泥模光滑,沙眼气泡要少的多,关键就是不必再等泥模干透,大大节省了铸炮的时间。火药的合成我们也试验过多次,果然自海岛上提取的硝石配上买自倭国的硫磺,使射药的射程超过三成,威力增了极大。”
在一群南军将领随意参观火炮的时候,赵士桢身边的几个大匠,也是开始向惟功汇报起来。
铁胎法是比泥模法要先进的多的铸法,还是鸦片战争之后,清季的一个大能创造出来,虽然也有种种缺点,但无疑是一种技艺上的革命性的发展。
“那边是试炮的靶场。”
众人参观的时候,靶场方向传来轰隆隆的炮声,几门六磅炮正在不停的发射着,隔着老远去看,炮组成员就象一群蚂蚁,炮长指挥,炮手操炮,擦膛手和装弹手动作也是极为娴熟,在众人的眼光之下,炮组在发射一轮之后,几息之间,就开始第二轮的发射了。
第一轮并没有中靶,在炮长们重新测算之后,第二轮中的试射四个炮组有三个炮组射中了。
接着就是第三轮,这一次就是全部射击。
连续打了七轮之后,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计算,炮长和在场的炮队军官开始一起记录射击诸元,记成规尺,方便接收新铸火炮的部队用最快时间接收好火炮。
“贵镇火炮,堪称军国重器。”骆尚志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忍不住由衷说道。
其余南军诸将,亦是和他有差不多的观感。
原本对火炮没有太多直观认识,只见识过佛郎机大铳的南军诸将,这一下彻底见识到了这六磅炮的威力。
威力惊人的火炮射击的动静使得这些久经战场的勇将都胆战心惊,而实心炮弹在对面的土垒上打出几十米高的烟尘,将木靶击得粉碎,更是说明了火炮的威力有多大。
他们测算一下距离,发觉最少有四百步以上,这更是颠覆了他们火炮射击距离的固有印象。
“特别是可以连续发射这么多发,简直叫人难以相信。”
明军的火炮还不能承受这么多次的连续击发,铁炮可能会炸膛,铜炮会因为过度灼热而导致炮管变形,所以哪有这样连续击发的道理?
当然,这些将领还发觉一个事实,就是眼前这炮组的击发动作简直是浑然天成,没有丝毫可挑剔的,相形之下,蓟镇的炮手笨拙的比猪还要笨上三分,这样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令得虽然有投效之心,却还是戚继光忠实部下的他们不禁黯然神伤。
只不过他们也不大清楚,眼前这些炮组成员每日试炮,一天不知道要打多少发,耳朵因此出毛病的都不少,因此而练出一身好本事,并不足奇。
看罢火炮,火铳的生产看起来更简单,有冲床,镗床,火铳管壁长而厚实,内壁光滑,吴惟贤试射了一发,由衷道:“此铳光是看起来就有一种美感,似乎是古董器玩一样的感觉,叫人爱不释手。”
“吴师喜欢,当然是要送的,此物虽然也打造困难,但月出过千支还是不成问题,此次每位将军送五十支,缓急之时,可以当得大用。”
众将对有些东西不大了解,比如这自生铳是怎么打制出来的,但这不妨碍他们知道这火铳是军国重器,五十支的话可以放给自己的亲兵卫队使用,出其不意的话,可以收到奇效。
戚继光的部下原本就以善使鸟铳闻名,得到这比戚部鸟铳精良十倍的新式自生火铳,各人的脸上,有比得到青唐甲更欢欣的神情。
几具甲最多使各人在战场上的安全得到保障,这些火铳运用得当的话,可能真有大用。
几个将领互相对视了一眼,突然由吴惟贤带头,众人一起跪下,均朗声道:“张帅,我等愿在戚帅南调之后,调入辽阳听用。”
惟功哈哈大笑,伸手扶起这几人,笑道:“就知道几位前来,必有此意。”
吴惟贤道:“我等执掌的南兵在蓟镇实在不受欢迎,与北将相处也不十分融洽,忌我等者实多。只是我们大帅在蓟镇经营多年,自保其实尚且不成问题,只是怕日后国朝有大兴军的时候,我等必定是第一批被派出去的,而且背后无人撑腰,必定受人凌迫,于其到那时候孤苦无依,不如早做打算。是以,乞求大人收留。”
如果不是与惟功的关系极为亲近,吴惟贤是不会将这些心底里的话和盘托出的,这毕竟就没有主动了,但在观看了甲胄局和兵仗局,火器局之后,吴惟贤就明白了自己这一群人其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无非就是训练精良的几千南兵,不过以练兵而言,张惟功是公认的戚继光第二,一路行来,他们也见了不少辽阳镇兵,精悍之气十分明显,以身体素质而论,已经明显超过南兵的平均值,以军纪和技战术而言,训练强度也远在南兵之上。
戚继光可没有那么多财富补贴到军中,他的部队不论是训练强度还是科目内容都没有办法和辽阳镇兵相比,戚继光只能在旧有的框架里打转转,而惟功已经跳出旧的束缚,不在五行之中了。
这样一比,差距明显,虽然这几个南军将领不愿承认此点,但亦不得不承认。
原本他们该回去后,仔细的计较商量,最终才能决断,在此时此刻,当着辽阳陪同诸将的面就坦然说出想法,只能说明这几个南军将领被震撼太深,已经失了镇定了。
“吴师请起,诸位将军请起。”惟功说笑道:“若要投本镇,先得明白一点,咱们这里可不讲跪拜之礼。”
在南军将领跪拜的时候,周晋材等陪同将领闪避在一边,此时一个护卫走上前来,对着惟功示范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示范过后,这个护卫退向一边,脸上犹有掩不住的傲气。
“诸位,这就是军人,每个军人都该如此,骄傲难掩,自信难遮。我素知戚帅能练兵,诸位所掌之兵都是我大明第一等的精锐,然而,恕我直言,就是少这自信骄傲之气。将来诸位将军到我辽阳,诸位的部曲都是难得之兵,然而所缺者兵者之气,所以需要重新加以梳理,本镇也不象别的军镇,兵为将有,蓟镇虽然家丁制度不及辽镇,北方诸将亦是蓄养家丁,南方诸将就是各位都是有固定的部曲……在本镇,绝无此事。营制固定,而诸将随时可以流转升迁,诸位部下,来我辽阳之后,就是我辽阳之兵,而非各位的私兵,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不妨来投,这几年内,北虏肯定会接连攻打辽镇,辽阳也会有直面受敌之时,奏调各位前来不是难事,为难的就是我所说的这些,诸位且莫先回答,思虑清楚了再说吧。”
几千精锐在内的南军无疑是一笔大财富,戚继光走后,无人替他们遮风挡雨,寻找出路和退路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历史上这些南军一直被迫留在蓟镇,后来参与几次大型战事,结果出苦力的是他们,立功受赏的就是别人,果然也是不出吴惟贤适才所说的范围,但惟功不会一下子就接受他们,也正如他所说,不接受改编,仍然维持旧制的话,还不如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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