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谅走近,几个女孩们散开到另一边的桌子,自顾自的聊天嬉戏。戴墨镜的女人转过身,指了指对面,道:“坐吧!”
温谅道了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女人亲自执壶给他倒了杯茶,道:“尝尝看,这里的茶泡的还不错。”
温谅欠了下身子,右手轻触着紫砂杯,静静的看着茶水缓缓注满了杯中。不说别的,单单这份坦然相对的姿态,不知让偷偷关注这边动静的几个女孩们感觉到多么的惊讶。
不管是京城,还是苏海,能这样坐到她对面的年轻人并不多,能坐下,且坐的这么四平八稳,坐的这么气定神闲的年轻人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温谅端起杯,抿了一口,他对茶懂的其实不多,不过跟度娘认识了这么久,好歹学到了一点精髓,道:“这是……蒙顶茶?”
女人轻笑一声,对六女当中那个长相极其清纯的女孩道:“我说他分辨的出来,你个小妮子还不服气,输了吧?”
清纯女孩撅着嘴,身子从邻桌探了过来,散着迷人的体香,道:“你怎么尝出来的?不都说蒙顶石花跟碧螺春很相似,同样的色碧汤清,同样的味醇甘美,何况这里又是吴江县,碧螺春的老家……”
温谅目不斜视,道:“姑娘说的不错,如果不仔细品尝,蒙顶的确跟碧螺春差不多,但蒙顶有一样。是碧螺春没有的,那就是明亮。”
“明亮?”
“是。碧螺春被人称为‘隐翠’,色泽偏翠绿一点,而蒙顶则是‘灵茗’,会显得透明清亮,我三分是看,七分是猜,害的姑娘输了赌注,实在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样!”清纯女孩拿过茶壶。掀开盖子凑到眼前仔细去看,摇摇头道:“还是看不出来,你这人好厉害啊!”
温谅道:“不敢,茶不过是解闷而已,称不上厉害不厉害!”
女人显然对清纯女孩极是宠爱,道:“白鹄,当着客人的面。不要无礼!”
清纯女孩吐吐视舌头,忙将茶壶放回原处,坐到女孩们中间,叽叽喳喳的不知说些什么,不过看她们的眼神,就知道话题应该离不开温谅。
“这是我自己烹制的蒙顶石花。刚从蒙顶山上清峰采摘的明前,同吴江的碧螺春比起来,味道如何?”
温谅心中瞬间翻过了千百个念头,口中却毫不迟疑的道:“若教6羽持公论,应是人间第一茶。蒙顶的味道自然在碧螺春之上!”
女人又是一声轻笑,道:“滑头!”
清纯女孩哎呀一声。拉住身边那个样貌很是冷艳的女孩,幸灾乐祸的道:“雪鹔,你也输了啊。”
冷艳女子没有做声,反倒是另一个妩媚女孩吃吃笑道:“老板你说他滑头,我看也不是多么聪明嘛,要是蒙顶石花比的过碧螺春,为什么这次十大名茶评选,却是碧螺春拔了头筹,得了位呢?”
温谅面不改色,道:“因为那些评选委员会的委员们,还没有我这么幸运,亲口品尝贵老板亲手烹制的蒙顶茶……”
妩媚女孩扑哧一笑,白嫩如玉的手指捂住了嘴,举手投足都透着曼妙风流,道:“哎哟,果然一张利口,怪不得玄鷟妹子在楼下拦不住你!”
坐在妩媚女孩对面那个打扮的很是干练的女孩皱了下眉,道:“紫鸑!”
妩媚女孩水汪汪的眼睛瞟了她一眼,道:“知道了,赤雀姐姐,我这就闭嘴!”
赤雀,雪鹔,白鹄,紫鸑,玄鷟,温谅垂在腿侧的手指微聚轻舒,赤凤为雀,白凤为鹄,紫黑为鸑鷟,凝雪成霜为鹔,顾名思义,这些女孩的名字,都是凤鸟的一种,分散五方而拱卫中央。
中央则是凤皇!
放眼东南,有这般胸怀的女人,也许只有那么一个!
温谅的目光从墨镜下一掠而过,墨镜女人似乎明了他的心思,笑道:“说完了茶,不如说说你干吗上楼来找我,认得我是谁吗?”
“上楼之前还不确定,不过这会应该有了点把握。”
“哦,说说看,说对的话,”女人停了停,看了楼下还在对持的姚裳和玄鷟一眼,道:“我可以考虑听你提个要求!”
“猜您之前,我先猜个别的,”温谅对另外两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孩笑了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位一个名为青鸾,一个名为黄焉,不知对不对?”
清纯女孩鼓掌叫道:“对了,对了,一字不错!”
青凤为鸾,黄凤为焉,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难题,温谅猜的出来也在情理之中。女人摇摇头,仿佛对待自家顽皮的弟弟,言谈表情竟有几分溺爱的味道:“你还真是小心谨慎,让你猜就猜,非要再去探一探那个傻妮子的口风,看白鹄天真好欺负是吧?”
清纯女孩茫然道:“我没说什么啊……”
温谅笑道:“燕总面前,我哪里有这个胆子,真的是随口一猜,没有捉弄白鹄姑娘的意思。其实之前喝了您的蒙顶石花,我就几乎能肯定您的身份。蒙顶茶被尊为‘茶中故旧’,您不是故人,也该是旧识,偌大的苏海省,有您这样排场的故旧,我知道的也不过一位而已!”
女人唇角微翘,伸手摘下了墨镜,道:“不错,我就是燕奇秀!”
温谅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人是在碧螺春陷入僵局的时候,他迫切需要一条线,能跟卫栖文搭上关系,进而去影响他做出符合彼此利益的决策。
然后,从宁夕口中,得知了苏海还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可怕的存在!
再到初次进京,火车上遇到了上官晨露,包括之后的一系列冲突,上官晨露一直似有意若无意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也因此从宁夕口中知道了燕奇秀这个名字。
再到后来,他得知雷雨妈妈去世,宁夕黯然离京,庄少玄仕途绝路,燕奇秀隐遁江南,所有的事情都似乎跟五年前那场变故有关,至于是什么,他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头绪。
但温谅的心中,却对这位燕总十分的好奇,直到今天,终于得窥庐山真面目!
呈现在他眼前的,毫无疑问,应该是一张不逊色他见过的任何女子的脸,但前提是,如果她那一只眼睛,不是那么的毫无神采、拘泥死板的话!
以温谅的见识,当然知道,那是一只假眼!
谁能想到,仅仅借着她的名头,就能让区区一个上官晨露压的一众太子党人人畏服,仅仅靠着她的一句话,就能让一个封疆大吏痛下决心做出足以影响政治生命的抉择,这样的一个女人,却只有一只眼睛!
温谅没有低头,没有挪开视线,也没有掩盖脸上的惊讶。清纯女孩对温谅的印象不错,从燕奇秀摘下墨镜起,就小心翼翼的给温谅偷使眼色,怕他露出什么不该露的表情,惹怒了老板。上一个惹怒老板的人是什么下场,已经久的几乎忘记了,但可想而知,下场必定不是多么的舒服。
可没想到温谅竟然真的这么沉不住气,刚想等下老板生气的时候,怎么帮他说两句话,可燕奇秀却丝毫不以为杵,脸上的笑意似乎还对温谅的反应大感满意,调侃道:“怎么?年轻人,你要知道,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宁夕那样完美无缺……”
温谅诚恳的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燕奇秀不在意的喝了一口茶,道:“已经很多年了,有时候我自己都会忘了这件事,所以不用道歉。一眼看世界,和两只眼睛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许某些东西,还能看的更清楚!”
放下茶杯,杯中茶尽,这次温谅执壶,为燕奇秀斟了一杯茶,所谓茶满七分,留三分余地,他却足足斟了九分满,为的只是求一分的情,道:“燕总说的是,受教了!”
燕奇秀看着温谅倒茶,没有阻止,却也没有端杯,笑道:“既然你猜对了,我说话算话,说吧,找我什么事?”
“那个男的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还请燕总高抬贵手,宽恕他这一次……”
燕奇秀往椅子里轻轻一靠,脸上似笑非笑,道:“姚裳也是你的朋友?关系到什么地步了”
上次将那份报告交予卫栖文手中的人就是姚裳,燕奇秀知道她也在情理之中。温谅微微一笑,道:“只是熟识,不过也说的上话。她这个弟弟我是知道的,虽然品行不端,但向来也无大恶,既然那位玄鷟姑娘已经略施惩戒,希望燕总吩咐一声,让她放了那人去医院,手指骨断的久了,怕会有后遗症!”
“一根手指罢了,”燕奇秀语气淡淡,没来由的让人心底一寒,道:“以玄鷟的脾气,没废掉他的那只手已经是留了余地了!”
温谅从没奢望这件事能轻易的解决,也没有被开始至今的轻松氛围所迷惑,因为越是像燕奇秀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做出的决定越是不可能轻易更改,他上楼来一直在寻找机会,刚才已经是最好的时机,可没想到仍旧不成!
“不过呢,说起来,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ps:(感谢没有下限一万打赏,在此艰难的时刻,尤感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