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七八日,积雪融化,天气暖和异常,竟有几分春日峥嵘景象。莫兰不小心扑了寒风,头昏昏沉沉的,吃了苦药,裹着银狐轻裘坐于廊下避风处晒太阳。
清秋站在阶下瞧着宫人们拾掇院中腊梅,指着眼前十几盆碎瓣流动的梅花,喜滋滋道:“才人,你瞧,今儿司苑司新送来的梅花,可是官家特意嘱咐烘焙的呐!”顿了顿,又道:“只是那名字怪奇特,叫什么蹩脚晚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莫兰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大片淡红色梅花婆娑飞舞,层层叠叠格外好看,笑道:“蹩脚,是说花瓣边缘常有凹陷,江宁话称之为“蹩脚”。“晚”是说它花开得晚,在二三月间才会绽放,“水”是因它花色水红。江宁府当地百姓都是如此叫它,才得了此名。”
听着莫兰娓娓道来,清秋不禁钦羡道:“才人懂得可真多。”
莫兰歪在大红酸枝贵妃长藤椅上,道:“小时候家中天井里种着两三株,曾听大人间议论,就记下了。”
正说得热闹,院门外忽转进几人来,正是董修仪、李美人与弄月来了。
弄月穿过梅林,边往廊檐下走,边道:“如意院的梅花开得可真好,别是一番清香幽雅,倒合兰才人心意。”
李美人也笑道:“不像我住的院子,就几盆牡丹芍药的,倒俗气。”
说着已行至眼前,莫兰忙要起身行礼,却被董修仪按住,道:“瞧着你脸上倒是不好,就歪着罢。我们也没什么紧要事,不过随便走一走,竟就到了你这里,顺脚就进来看看。”
虽是如此,莫兰还是挣扎着站起来,依着规矩行礼请安。
早有宫人搬了几张椅凳来,请各位娘娘坐下,莫兰吩咐道:“清秋,快上些好茶来。”
清秋领命而去,弄月道:“这几日忽寒忽热,你该好好保养着才是。像今日这样阳光明媚,也要四处走走,别只呆在殿中窝着……”
她本还要说话,不想却是一阵急咳,梨落将帕子递过,轻轻抚着她的背,道:“倒知道说兰才人,自己说话也不缓一缓,吞了寒风进去,惹得嗓子又痒了。”
董修仪脸上肃了肃,道:“你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当着众人面竟敢说起娘娘来。”
梨落顿时脸都白了,忙躬身道:“奴婢该死。”
莫兰却道:“我瞧着倒是忠贞不二的好奴婢,是张才人福气才是。”
董修仪被莫兰抢白,心中动气,却深知近几日官家即便不宿在如意院,也会日日来看兰才人,正是圣眷正浓之时,并不敢招惹,只忍着气性道:“我也是此意。”正说着,只听有内侍躬身上前,跪地道:“各位娘娘,官家来了。”
众人忙起身至院门迎驾,果见官家一身朱红龙袍已下了暖轿,见几位嫔妃都在,不觉一愣,随即又笑道:“朕是来得不巧,扰了你们说话。”
董修仪品阶最高,领着众人行了礼,才道:“不过也是闲话解闷,官家来了,更有趣儿。”
赵祯见莫兰站着最末,一脸羸弱模样,越过旁人,径直走到她面前,握了握她的手道:“怎么这么冰,是不是地龙烧得不够?”
莫兰道:“今儿觉得天气暖和,就没烧地龙。”
赵祯一脸愠色,道:“尚宫局银子再短,也不该短了你的去。你虽省俭,也不必如此。”
董修仪见官家不与自己搭话,已是不满,手中绞着那锦袍,不由道:“兰才人如此倒是思虑不周,若是官家来了,也跟你一同挨冻?”
赵祯回头瞥了她一眼,虽未生气,但神色淡淡,董修仪见了,不知为何,心里一慌,不敢再说。
几人进了厅中,清秋一边遣人去烧地龙,一边拢了十余盆银炭放入殿中。莫兰在暖阁中给赵祯换衣,素手解着龙纹金扣,轻声问:“不是说要见殿前考试的儒生,今日不来的么?”
赵祯道:“有个儒生忽然病了,卧在榻上不能起身,就推迟几日再觐见。”
莫兰从桁架取下银白缀龙纹的棉袍,道:“可在这里用晚膳?”
赵祯微微沉吟,道:“朕呆两三个时辰便要回福宁殿,与吕夷简商讨边关诸事。”莫兰手上忙着,低低“嗯”了一声,赵祯见她脸上略显苍白,发髻松垮垮的挽着脑后,朱钗尽无,眼中似有怨意,心中怜惜,道:“怎么,不高兴啦?”
莫兰道:“没有,官家政事要紧。”
赵祯攒住她的手,道:“过几日,朕要出宫视察水务,你可想去?”
莫兰道:“大冷冬天,哪里有多少水可察看。”
赵祯捏住她的脸颊,笑道:“这你可就不懂了,冬时将水务管好,来年才有备无患。”两人正窃窃私语,忽闻厅中“哎呦”一声,忙出去看,原是宫人不小心掉了托盘,将茶水泼在了弄月身上。
宫人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只听弄月道:“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不怪你,退下吧。”
宫人感恩戴德,直呼:“谢张美人宽恕,谢张美人宽恕。”又磕了好几个头,才恭谨退下。
赵祯从暖阁走出,正见此景,不由笑道:“弄月倒越来越宽以待人。”
弄月忙起身道:“谢官家谬赞,不过是弄湿了袖口,烘一烘就干了,也无需大惊小怪。”又瞥眼看见赵祯与莫兰两人手牵着手,一副恩爱模样,心中不觉酸楚,撇过头去,只是不看。
莫兰笑道:“弄月性子本就温柔顺从,在仁明殿当值时,最讨宫人喜欢呐。”
弄月不喜旁人说起自己往事,脸上讪讪,随即又以笑容掩去,道:“莫兰才是聪慧绝顶,人见人爱哩。”
赵祯望着莫兰笑了笑,道:“朕也深有同感。”又见两位娘子互相夸赞,相处和睦,心中也十分欢喜,道:“弄月,你久居后宫,与莫兰又交好,该时常来如意院瞧瞧她,或领着她往各宫走动走动,能解解乏消消食也算不错。”
弄月忙躬身道:“是,臣妾遵命。”
董修仪见自己插不上话,全被弄月抢了风头,官家又不搭理自己,心中气闷,遂起身道:“不打扰官家与兰才人休息,臣妾先行告退。”
李美人见如此,也忙起身告辞,弄月亦随之一齐退下。
三人出了如意院,都觉意犹未尽,遂往御花园中去。因天气晴朗,太阳照在琉璃屋瓦之上,金光闪烁,煞是惹眼。树木山石萧瑟凄凉,寒风阵阵,好在阳光极暖。眼瞧着远处有众人簇拥着肩舆缓缓而来,从假山中转过,往玉津门去了。
李美人嘴快道:“那不是杨德妃的轿子么,兴许是去福宁殿找官家。”
董修仪冷笑一声,道:“怕要扑空了,官家一时半会可不会回去。”
弄月淡淡一笑,道:“杨德妃身份尊贵,父兄皆为朝廷重臣,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如今朝中废后之言时有,今后之事,还真说不定。”
众人自然知晓她话中意思,李美人笑道:“不管今后如何,总归轮不到你我。”又低了低声,道:“我瞧着,如意院的那位倒不似等闲之辈。”
董修仪斥道:“不过是个才人,家世背景也是平平,还能如何兴风作浪。”
树上有枯叶凋零而落,飘至弄月肩膀,她用绣帕轻轻一拂,嘴上淡淡道:“还真说不定,阖宫皆知,她可是让官家破了太后御旨之人。”又嫣然笑道:“别说这些,若让人听了去,徒生是非。”说完裹了裹身上披风,道:“走着走着倒越发觉得冷,凉渗渗的,不如回去。”随即请辞,扶着梨落往小石径中走了。
杨德妃一身银灰羽缎披风裹着,又戴着雪帽将脸遮去大半,行至廊下,阎文应才认出人来,忙迎上去,跪地道:“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脚下不停,往殿中走去,劈头便问:“官家在做什么?”
阎文应并不答话,道:“娘娘若有急事,奴才可去通告一声。”
德妃以为赵祯午睡未起,禁不住拿出威仪,道:“此时也不早了,官家白日里睡得太久,倒是伤身,你们御前内侍该提醒着些才是。”
阎文应脸上愣了愣,道:“官家并不在福宁殿,只怕要到戌时才回。”
德妃反应过来,方道:“官家可是去了后妃殿里?”
阎文应答:“是。”
德妃脸上不悦,又问:“圣驾去了哪宫?”
阎文应不敢乱说,只含糊道:“奴才也不知晓,官家向来不说这些,都是临时起意。”
德妃点点头,吩咐道:“呆会圣驾回来,还请告知官家,就说我来过。”
阎文应忙恭谨道:“是。”
德妃说完,扶着惜茜手臂拾阶而下,复又坐上肩舆,往临华殿去。行至宫街,恰好撞见董修仪和李美人,忙停轿与她们寒暄一番。只听董修仪道:“刚刚在御花园瞧见您往玉津门去,也不敢肯定是去福宁殿。倒没能告诉一声,官家此时正在如意院歇着,瞧着阵势,怕是今晚上要宿在那里。”
德妃颔首,雪帽檐上的白狐狸毛被风吹得扑在脸上,倒看不清喜怒。只听她道:“兰才人刚刚受封,圣眷正浓,官家常去如意院倒在情理之中。”又浅浅的扬起笑意,说:“阳光虽暖,总归寒风料峭,你们也早些回殿去,免得受冻。”
李美人忙躬身道:“谢娘娘惦念,正是往回去。”
德妃点点头,道:“年下宫事冗繁,我也不便久留。”说着,就吩咐抬舆之人起驾,董修仪、李美人屏声立至一侧,屈膝道:“恭送德妃娘娘。”
德妃回至临华殿,才换了常服,卸了妆容,就有尚正局的内侍跪于廊下,道:“德妃娘娘,奴才有事禀告。”
惜茜掀起帘子让他进来,德妃歪在凳子里,手中拿着半盏人参茶浅浅酌饮,问:“可是那小霞又说出什么?”
内侍往地上磕头道:“是奴才该死,一时没看好她。”
德妃觉得不妙,杏眼圆瞪,喝道:“怎么回事?”
内侍抬头唯唯颤颤道:“小霞说她肚子痛,要请医女来瞧,奴才们生怕她有万一,正商议着去粹和馆请人来,一时失了神,她就往那柱子上撞去,顿时头破血流,不多会就没了气息。”
德妃听闻,太阳穴上青筋直跳,气愤非常,将手中茶碗一举,往那内侍头上砸去,怒道:“连个小宫女都看不住,留你有何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内侍被茶水滚了一脸,头上鲜血直流,连哼也不敢哼,闷声受了。那茶碗倒是没碎,咕隆往地上滚着,一直滚到门槛去。
殿中静的骇人,廊下当值的宫人见如此,都屏声静气不敢动作。过了良久,才听德妃道:“你再去查查,这几日可有人与小霞见过面,都说了些什么。”
内侍听闻,顿时松了口气,道:“是。”说完,正要起身退下,又听德妃道:“若是查到了,先来禀明后再做定论,切不可打扫惊蛇。”停了停,厉声道:“若是再办砸了事,有你好看!”
内侍吓得心惊胆战,忙应了两声,虽想快点离开殿里,却不敢表露,只缓缓的退了出去。
待尚正局内侍退下,惜茜遣人收拾了屋子,又呈上温热的茶水来,跪在软垫上,轻轻帮德妃敲着小腿,见德妃愁云惨淡,便柔声道:“娘娘别忧心,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咱们查的路子没有错。浅桦之死虽迷雾重重,但从小霞的死来看,总归是与慈元殿有关。”
德妃蹙眉道:“好不容易,那小霞儿才开口说在蕙馥苑见过若离,我刚才还兴致冲冲去福宁殿,想要与官家理论,好在他恰巧不在殿中,不然只怕要被皇后反咬一口。”
惜茜轻声道:“皇后久居正宫,又多年被太后扶持,自然心思缜密。不过……”
德妃见她吞吞吐吐,不由得问:“不过什么?”
惜茜笑道:“皇后失了太后靠山,与宫中年长的妃嫔又素有积怨,再加上朝中时有废后流言,想来她的凤位终归难保。官家让您来查此事,可见心中早有疑虑。”
德妃望着紫檀木架上碧绿油油的几株君子兰,叹了口气道:“我倒并不是想将皇后怎样,她也是个可怜人儿。只不过,一山又如何能容二虎。”
快至年关,朝政渐渐清闲,赵祯无事便往后宫中走,也不专宠如意院,反倒是弄月的沉香殿及德妃的临华殿去得颇为殷勤,连着冯昭仪、董修仪、文婕妤等冷落已久的妃嫔也能承宠一二。
这日天气尚好,虽是隆冬,却万里无云。
赵祯几日都宿在沉香殿,他勤于读书,晨起就宣了侍书尚宫进殿中伺候,捧了《孔子家语》,读到“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琐;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等咏兰之句,不禁满脑浮现莫兰碧烟水色般的身影,仿若正朝着自己盈盈含笑。他囫囵吞枣般读下去,只觉唇齿间都是兰香。
待用过午膳,赵祯方摆驾如意院。
进了暖阁,见莫兰正与宫婢们围着方桌裁剪衣料,诧异道:“宫里的衣裳不都由文绣局制么?”
众人正做得认真,忽见官家来了,皆唬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躬身请安。
莫兰也起身,略欠了欠身道:“前几日,皇后赏了几匹料子给我,一时也用不完,就想着给宫人们做几件衣裳。因是年下,文绣局打点不过来,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好消磨时日。”
赵祯见她鬓角戴的蔷薇露出枝节来,就伸手扶了扶,道:“你自己做了新衣裳么?”
清秋见官家如此,心中暗喜,忙给众人使了眼色,悄无声息的回避出去。莫兰道:“受封时才赏了那么多衣裳,哪里穿得完,两三年都不必做衣裳了。”
赵祯笑道:“偏你还这样省俭,好似国库里就短了你这几两银子似的。”又打量着莫兰竟是一身八成新的霜色直领锦袍,只袖口处绣着几朵小黄菊,素净到了极处,道:“这身白袍子是不是当宫人时穿过的?尚宫局那些狗奴才,竟敢连朕的才人也不放在眼里,定要好好惩处他们才是。”
莫兰道:“怪他们做什么,衣服旧的才好穿呢。”说着,往绣盒中拿起几样布料,往赵祯身上比衬。
赵祯乖乖任由她摆弄,道:“你又要给朕做什么?”
莫兰道:“想给你做个套手炉的罩子。”
赵祯笑:“不过是个罩子,用什么布料不都一样,怎么还要比对起衣裳来?”
莫兰举着布料按在他胸前,道:“虽只是个暖炉罩子,但也要与衣裳相配才是上等。”说着,心思一转,顽笑道:“将六郎打扮得愈是风流,才能让后妃们都念念不忘啊。”
赵祯见她笑意阑珊,天然去雕饰,说不出的清丽脱俗,惹不住捏住她的脸颊道:“你这个狭促的……”话还未完,先吻在她的绛唇上。
过了两三日,赵祯要出宫视察水务,因为微服,一切从简,只带了朝中几名大臣,及乔装而扮的侍卫。一行人装作是晋商,来汴京探亲,于各处游山玩水。莫兰也随之出行,身着男装,跟在赵祯身侧,当是背书小厮。
城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莫兰甚少有机会出宫,如此一来,听着各处叫卖声、吵闹声,又是锣鼓喧天,又是炊烟四起,只觉新奇又兴奋。只是有大臣在侧,她不敢妄动,生怕失了身份,丢了赵祯颜面,所以眼睛虽四处张望,嘴上却默不作声。
几乎将汴京走了大半,莫兰毕竟一介女流,虽然是坐着马车,但跟着众人爬上爬下,早已累得腿脚发软。赵祯只顾着政事,倒并未理她。
苏且和瞧在眼里,低声问:“你还好吧?”
莫兰累得气喘吁吁,道:“无碍。”
两人话音虽小,却已清晰传入赵祯耳中,他停下步子,看了看天色,朝众人道:“时辰也不早了,若此时赶回宫里,只怕要闹腾到半夜。”
有个白胡子大臣上前道:“行宫就在附近,如今正是泡温汤的好时节,亦可强身健体。臣于几日前就已安排妥当,只等圣上驾临。”
赵祯点点头,浅笑道:“甚好。”
行宫建在半山腰上,有宽阔的石子路蜿蜒而上,两侧皆种着参天大树,枯零零的叼着几片黄叶。早有御侍在山脚下守着,每隔十几丈就设有关卡,防卫森严。因马车不好上山,众人改了骑马。莫兰与赵祯共乘一骑,她虽累得连话也懒得多说,但依然端着妃嫔身份,丝毫也不敢怠慢。
行宫虽小,但也殿阁亭台高低错落,回廊水榭色连相接。更为绝妙之处在于,每处宫殿都置有汤池,大寒天气里,能在温汤池中泡一泡,极为享受。莫兰虽未泡过温汤,但也在书中读过杨贵妃的华清池,心中颇为钦羡。
入了行宫,天已墨黑,待赵祯换了衣裳,就有驻守的内侍宫人捧上膳食来。又由司膳司的尚宫亲尝了,赵祯才开始动筷。白胡子大臣们不便与官家共饮,皆退了下去,在旁殿另食。
莫兰不想要在外边过夜,并未多带衣裳出来,此时倒有些为难,只好依旧穿着男装,立于一侧伺候赵祯用膳。赵祯见她玉面芙蓉,腰间宽松,头上系着璞巾,倒有几分俊朗之色,笑道:“你穿男装也好看。”顿了顿,又道:“你怎么不坐下?在宫里就不守规矩,如今到了外头,怎么反倒拘谨了?”
莫兰拿着汤勺往青瓷莲瓣瓷碗中盛汤,嘴上轻声道:“让大臣们瞧见,又该上谏了。”
赵祯扬扬脸,旁侧侍候的宫人皆退了出去,又道:“怕什么?即便是上谏,也有朕担着。”
莫兰噘嘴轻轻将汤吹凉了,才递至赵祯手中,道:“只要明日回宫,众妃嫔不给我眼色看,我就心满意足了,何苦再招惹那些白胡子老头。”
赵祯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勉强,微微沉吟后,道:“你可泡过温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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