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政在福宁殿心急如焚,若被太后知道,戌时官家还未回宫,第一个治罪之人便是自己。看见禁卫苏且和走过来,平日虽有过节,此时却心中一喜,忙迎了过去,嘴不饶人,尖声道:“官家要出宫,你也不劝阻,若是太后娘娘怪罪下来……”话还未完,被苏且和狠狠一瞥,那目光如刀割,剐得人后脖子疼。
苏且和冷冷道:“遣个宫女同我走,不要声张。”
周怀政一听,知道是去请驾回宫,不敢怠慢,忙叫了宫女备好雨具衣物,自己提了一盏四角宫灯,连走带跑跟在且和身后。
赵祯见且和身后跟着掌茶宫女皎兮,心中不悦,脸上却未表露。
皎兮心跳如鹿,倾身请了安,帮赵祯戴上雨冠,穿上羽缎油衣,打点好一切,才听赵祯道:“周怀政!”
周怀政见赵祯面无颜色,心生畏惧,恭顺道:“官家有何吩咐?”
赵祯淡淡道:“天亮前遣人将阁里的外衣拿出来,别露了马脚。”周怀政答了声“是”,余光见赵祯已下了台阶,到了雨中,才战战兢兢跟上。
莫兰淋了场大雨,竟一点事没有。第二日起了大早,急忙去憩阁寻昨晚男子的外衫。宫人犹在打扫,见了莫兰,反而奇怪,打趣道:“娘子是来帮我们做活的?”她搪塞道:“我去取书路过,刚想起前几日在这里丢了样东西,不知道你们可否捡到什么?”
宫人们嘻嘻笑笑的问:“可是什么贵重物件?”
莫兰也笑:“倒不值几钱。”又小心翼翼玩笑道:“你们今天若是捡到什么值钱东西,可不许私贪。”
有宫女笑:“这偏僻地方,来者甚少,也就给宫人们歇脚避雨用。若平常时日,别说值钱物件,连脚印子都难见。娘子不信的话,尽管里外瞧一瞧。”
莫兰果真里外寻了一圈,哪里有什么外衫,连昨日不小心遗失的伞也规规矩矩放回了原处。怕引人闲话,她又敷衍说笑了几句,才回通鉴馆。
过了几日,乌云散尽,天气转晴。莫兰手上的伤愈合了,想要洗净帕子,洗来洗去,却总有极淡的印子,令她烦闷不已。到了晚上方想出法子来,在烛火下,她细细往帕子上绣了两朵白色木兰花,而印子处刚好可绣做紫红色花蕊,她的刺绣功夫是从母亲那得的技艺,熟烂于心,不在话下。
到了半夜,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见有人敲门,声音又重又急,莫兰往被中缩了一缩,壮着胆子问:“是谁?”
那人轻声道:“我是弄月,姐姐快开门。”
莫兰一愣,摸黑从桁架上拿了衣裳,也顾不得穿,只披在肩头便去掌灯。开了门,见弄月裹着黑色披风,散着头发,一脸泪痕,嘴中囫囵说道:“姐姐,我怎么办?我好害怕。”莫兰拉着她的手坐到床沿边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弄月从怀中取出小竹简,摊开一看,里面的字已全部晕开,似被水浸泡过。莫兰还未开口,弄月急着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早上给花瓶换水时,架子上的竹简不知何故掉入花瓶中,等我捞出来,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我心里害怕,一时鬼迷心窍,就将竹简带了出来……”
她越说越急,生怕百口莫辩。
莫兰抚着她的手,宽慰道:“不过是一副竹简,大可不必如此害怕。”她将竹简拿在手上仔细瞧了一瞧,许是某年西夏使臣带回的文书,里头文字晦涩难懂,极少有人翻阅。又道:“你怎能如此糊涂,这竹简若只是不小心湿了,禀明尚宫娘娘,倒还有回旋的余地,也可请人过来修复。如今你擅自将竹简带出来,犯了禁令,反倒罪上加罪,难以挽回了。”
宫中有规定,殿中各宗卷,如无特赦指令,宫人不许带出殿外,以防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