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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妃字字句句都在谴责她,说话時还不忘拉了皇后下水,身为六宫之主,丢失凤玺,可是大罪。//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这更像是有人设的一石二鸟的局,既除去了她又拉了皇后下马。

皇后直挺挺跪于殿上,完全不去看柳妃,只对上首的帝王道,“丢失凤玺是臣妾之责,臣妾甘愿领罚,但臣妾相信秦先生是清白的。”

但那个人只是皱眉听着,眼神里情绪颇多。

“皇上?”不忍皇后如此伏低做小,卿念抬起头,辩解道,“冷宫的命案不是小人所为,凤玺也不是小人偷的。”她说着看了柳妃一眼,接着道,“那日柳妃娘娘召见,赐了玉佩和芙蓉糕下来,小人见冷宫的老姑姑食不果腹,一時不忍才留下了芙蓉糕,谁知……”

“胡说,我家娘娘并未召见过你,更不用说赐了玉佩和芙蓉糕。”

“不错。”柳妃眨眨眼,面上有一丝疑惑,“本宫确实没有召见过你,你是皇上身边伺候着的人,本宫哪敢耽误皇上的事。”她说着说着口气越来越委屈,捏着手帕就去擦眼角。

坐于上首的帝王终于开了口,话却是对柳妃说的,“柳儿莫哭,朕信你没有。”

只九个字,就让卿念如遭电击,她张张嘴,萧晗两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脑中一片空白,手下意识抓紧了衣摆,意识里混混沌沌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响起,“小人有玉佩为证,是块和田美玉雕就的双鱼玉佩……”她说着,手往腰间一探,摸到一半才想起之前尺素看着喜欢,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还问她是哪里买的,她也没怎么在意,就将玉佩送给了她。

“皇上,小人之前将玉佩送于了尺素姑娘,她知道那日小人去过莲色殿。皇上将她唤来一问便知。”

“你说的,可是这块?”柳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抬头看去,她手指上捻着的玉佩,可不就是曾经赐给自己的那一块,“这块玉佩是本宫十六岁生辰時,父亲所赠,用上好和田玉雕制而成,全国只此一块,对本宫意义盛大,试问这么重要的东西,本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赏人。”

卿念咬了咬嘴唇,蓦地有一人缓步走近,慢慢跪在她身边,朗声便拜,“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柳妃娘娘?”

“你的腿还没全好,还不快起来。”年轻的帝王在看到尺素時终于是变了脸色,他激动地站起想去扶她,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停在原地低咳了声,道,“来人,赐座。”从始至终,对卿念和跪着的皇后视若无睹。

柳妃笑吟吟看向尺素,“妹妹,方才这人说,你知道她去过莲色殿。”

尺素吃吃笑着掩住了嘴角,她看了卿念一眼,脆声道,“先生难不成魔怔了吗?先生除了冷宫就是朝华殿,之前还跟尺素抱怨,宫里的路不好找,还是窝在朝华殿里的好。”

卿念只觉得浑身发冷,这里的人,除了皇后和芷兰,其余的,全都像是换了个。五月的天气已变暖,她却觉得地底的冷意一点点钻进她膝盖,冰的她透心凉。

如果宁帝之前还有些迟疑,那么在尺素那番话后,已经完全认定了她就是凶手和盗窃者。他像是一切史书上描述的痴情帝王那样,对心爱的人言听计从。

“来人,将秦念押入大牢,杀人、盗窃两罪并罚?”

她从来不知道,在宫门分道扬镳的自己和他,会演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这个人像是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再不是她记忆中的萧晗,他昏庸多情,眼中只看得到一个尺素再没有其他,她在心内冷笑了声,也不知在笑萧晗演技太好,还是在笑自己竟有一瞬间以为这个宁帝是其他人所扮,然而拥有那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唯萧晗一人,别的人又如何能学来半分神韵,更何况她们分开時,她往冷宫,他去的朝华殿。

卿念越想心中越是郁卒,眼中灼亮,直逼宁帝而去,她挺直了后背,冷声道,“皇上不去查证,反而听信片面之言,难怪……”

“秦念。”皇后突然出声制止她说下去,她苦笑了声,双手跪伏在地,“臣妾,求皇上开恩,饶秦念一命。”

“娘娘?”卿念捏紧了手,手指抠在地板上,吱嘎吱嘎的声响异样的清晰,“我并没有做过,皇上不查清楚便断言我有罪,我不服?”

尺素离她最近,看着她瞬间变得血迹斑驳的手指惊的嘤咛一声。

宁帝脸色一沉,“来人,还不将她带下去。”

刀剑声动,有侍卫围上来,皇后慌乱中跌撞着扑倒在卿念身上,张开双手护着她,“本宫看谁敢动手。”

“皇后,朕对你一再忍让,你别考验朕的耐心。”

“先生是徐大人送进宫来助皇上的,皇上难道忘了吗?皇上怎可听信小人之言,陷忠良于死地,皇上,我端宥皇朝……”

“住口。”宁帝气的冷笑,手指着面沉如水的卿念讥诮道,“怕只怕表舅舅也被她骗了,这人根本不是秦念,她姓凤,名卿念,是北安侯之女,朕说的是与不是?”

皇后一時有些呆愣,怔怔地看向卿念,“先,先生……”

她勾着唇角轻轻笑了下,伸手扯了束发的布条,顷刻间,三千青丝顺势划落。

芷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浑身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她心里想着念着的人,却原来是个女人。

“凤卿念你爱慕洛邑王,使计谋逼得朕赐婚于你和永清王,如今更是导演一出好戏,入我宫廷兴风作浪,你说,你该杀不该杀?”

她闻言抬头看去,当初这事,只有她和宁帝两人知道,联想到方才的一切,她才知道自己漏了最有可能的一种,这人,原来是正主啊。她心房好似重新又开始跳动,连手脚都开始渐渐转暖,她蓦地一笑,乌黑灼亮的眼瞳里眼波流转,有着异样的华彩,“不该?”她轻轻启唇,低低笑着出口。

“你?”宁帝恼怒不已,俊脸都变得扭曲。

柳妃一直看着这场戏,比她预料中要精彩的多,她撑着手慢悠悠道,“杀人当以命抵,盗窃按律例,当断指,以儆效尤。”

“柳妃,此事还没查清……”皇后下意识阻止。

柳妃却蹙了眉,有些无辜道,“即便她杀人罪名不属实,这盗窃罪,可是被人赃并获。”她说着,朝摆着的凤玺努努嘴,啧啧轻叹,“姐姐怎么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住呢。”

皇后嗤嗤一笑,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没用,亏得云卿郡主处处顾着自己,可惜……她讨不了皇上欢心,稳不住后宫人心,自身都难保,又何况保她人,她原本还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喜欢着,皇上总会看到自己的好,不想他只追逐着一人,从不会往回看,心死也不过是瞬息的功夫,皇后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她将手撑在卿念肩头,到如今也改不了口,只称她一声先生。

“先生……”她撑着身体靠过去,说话時,神情疲惫,在她耳边小声道,“本宫虽不知你进宫到底为了什么,可这次,本宫拼着姓命不要,也要保你一保。”反正在那人心中,她的命也值不了多少,不是么?

她说着便要起身,神情决绝的仿佛有去无回。

被她眼里的死念惊的慌张,卿念忙一把拉住她的手,朝着宁帝一磕头,“凤卿念愿受这断指之罚?”她缓慢起身,扶了扶站立不稳的皇后一把,冲她微微一笑,抬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怜惜地替她理了理鬓发,“一直忘了跟娘娘说,娘娘是卿念见过最美的女人,莫哭,哭的叫人心疼。”

她说着,凑过去,气息吐在她耳侧,慢慢道,“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爱啊,娘娘。//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说罢,转身拔了身后侍卫剑鞘里的剑,对着左手尾指狠狠切落。

皇后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血雾喷飞间,那一截连着血肉的断指飞了出去,直落到尺素怀中。

尺素愣了愣,半晌后才尖声叫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那断指往外拨,宁帝慌忙将她揽入怀里,好一通安慰,气急败坏地命令侍卫将卿念打入天牢。

卿念右手拿剑,剑上和左手尾指一个劲淌血,怎么都止不住,她冷冷站在原地,眼只扫了那些人一眼,侍卫便都面面相觑,不敢再靠近。

她眉梢略挑,似笑非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并没有做过那些事,待我查明真相之日,你们这些人……”淌血的剑尖一一从尺素,宁帝,柳妃等人身上指过,“到那日,也要你们尝尝今日我所受之辱。”

“大胆,你敢对皇上不敬?”终于有人大着胆子,走上前来呵斥她,将她肩一扳,就制住了。

卿念也不反抗,她的目光扫过担忧的看向自己的皇后,再定在芷兰身上,朝她轻轻颔首,“照顾好娘娘。”便被侍卫押了下去。

她快步朝前走去,尽量不去理会芷兰一声长过一声的呼唤,先生,先生……恐怕她秦念的日子,从此到头。

消息传到北安侯府時,北安侯慌的摔破了茶杯,随即一把推开管家,心急火燎地从马厩牵了匹马,飞奔着进了宫,赶往朝华殿時,却被门口侍卫拦了下来。

“滚开,本侯要见皇上?”北安侯气的吹起了胡子,他怒瞪着眼,右脚就要往前跨。他原本以为他的宝贝女儿没了,谁知道还在,他心里欢喜的甚至忘了管家还小声的加了句什么,他高高兴兴地跑进宫来见女儿,可这群不长眼睛的,竟然敢拦他。

“侯爷。”侍卫为难地看他,这个侯爷武艺高强,人又豪气大方,口碑极佳,如果没有必要,谁不想结交,可眼下他的女儿犯了事,得罪了上面的人,他们只是些拿月俸过日子的,实在担不起这个险。么道了都。

一時间没人告诉他凤卿念早已被投入大牢,也无人肯放他进去。

“你们这群小混蛋,本侯去见自个的女儿你们拦着做什么?难道你们背着本侯欺负她,怕她跟本侯告状,哎,你们放宽心好了,本侯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北安侯拍着跟他们保证,侍卫却更加为难,终于有个人看不下去,凑过去附耳将事情说了一遍。

他先是呆了呆,最后怒吼了一声就要去砸殿门,被那侍卫拦腰一抱,低声劝道,“侯爷,侯爷,眼下该是救凤姑娘要紧,侯爷或许可以找洛邑王……”

北安侯气的不行,又担心女儿安危,匆匆离开去搬救兵,独留下一群侍卫小心翼翼抹了把汗。

朝华殿里,却是对这吵闹也有耳闻,怪只怪北安侯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

尺素指挥着殿中人将地面打扫干净,可无论她们擦的怎么用心,她都觉得那上面还流着血,还有一截在轻微颤动的断指,她的脸色一直苍白,就连手指都一个劲的哆嗦,神经质地擦着手指。

宁帝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心疼地摩挲她的肩,柔声哄她去休息。

尺素将头埋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一个劲颤,“皇上。”她软软的唤他一声,惹人怜爱。

等把尺素哄的睡着了,宁帝才皱着眉揉了揉太阳血,他直觉方才殿上有什么离了自己远去,可想遍了脑中都没个轮廓,忽然想起了萧晗,他不由进寝殿打开了地宫入口,手持着夜明珠一步步下去。

他才进了石室,就看到萧晗坐在凳上,怔怔的看着手指上那个细小的伤口。

“在看什么?”宁帝动了动嘴巴,勉强挤出一个笑。

萧晗看他一眼,依旧盯着伤口出神,他漫不经心地将手指含入口中吮了吮,含糊不清的说道,“有点奇怪,这伤昨日就没事了,可是方才突然感到一阵心痛,然后这伤口的血,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宁帝神色复杂地在他身边坐下,“要召太医来吗?”

“不必。”萧晗笑着摆摆手,嗤声一笑,“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太医院那帮庸才,我还没看在眼里。”

他说着,似想到了什么,侧头问道,“对了,你说我爹娘要来地宫见我,怎么我等到现在,都没个人影。”

宁帝闻言轻咳了声,掩饰地看向别处,“或许是路上耽搁了,耐心等等便是。”

萧晗全副心神都在伤口上,又对宁帝十分信任,他的话他一想也对,也就不再多问,但他现在离了卿念便浑身不舒坦,不由侧了头问,“对了,秦念从冷宫回来了没?”

“她?”宁帝闻言冷笑了下,转头看他,“你上次说的动心之人,就是她?”

萧晗并不隐瞒,他坦荡一笑,冲他晃了晃手指,笑道,“诶,你将她召来吧,到時候我带着见见爹娘,好坏也要让她们见一见,不过……”他闷笑了声,高兴的弯了眉眼,“到時若是她被嫌弃了,你可要帮我们说几句好话。”

宁帝听的皱眉,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

萧晗不再说话,沉声问他出了什么事。

“你说的那人,面上看着是因为要帮表舅舅进的宫,可背地里却为萧莫桑办事,我趁着萧莫桑在军中调人,将她押在大牢,若萧莫桑敢轻举妄动,便拿她作为人质,我……”

宁帝话未说完,脸上就遭了萧晗一巴掌,他那一巴掌甩的不留情面,虽然看着一个清清瘦瘦的人,可动起来手来,直打的宁帝嘴角淌血。

“你?”他愤恨地抡起袖子要打回来,可临了又愤愤收回来,“萧晗,这世上女人多的是,你又何必看上个被毁了容,心又不在你身上的女人。”

“萧叶宁,这世上女人多的很呢。”他回以浅笑,妖魅的如同暗夜下的艳鬼,“你又何必执着于一个瘸了腿,心只在别人身上的女人,恩?”

这世上,敢直呼他名讳的,鲜少有人。

宁帝脸色更加阴沉,他好歹是一国之君,萧晗竟然半分情面都不给他留。凤卿念他是决计要除的,想罢,他恨声一笑,“随你说什么罢,反正这一次,我布下了天罗地网,萧莫桑不回来倒也罢了,只要回来,便是有来无回,至于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

他说着,捂住了已经肿起来的脸颊,冷笑了声,“你爹娘根本就没来,是我诳你的,至于凤卿念,她身上背了人命,又偷了凤玺,按我端宥律例,是死罪?”

她真犯了也好,被冤枉也罢,他要她三更死,绝不会留她到五更。

“你以为,这小小的地宫就能困住我?”萧晗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掩着嘴吃吃笑起来,他眼眸如星,目光如炬,微昂了头看着他,生生就带出些迫力来,压的宁帝后退了一步,他仓皇看去,这人看着不羁,可骨子里透着的,是他深深畏惧的东西。

宁帝暗暗压了心中慌乱,冷笑道,“我知你本事大,可你本事再大,也难以从这宫里逃脱,更何况是带着一个人,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否则,别怪我下狠手。”他说罢,拂袖离去。

萧晗冷冷地将手指推入口中,那鲜血还在淌着,他深深吸了一口,他最恨人欺他诳他,即便是宁帝,也不行。

起身在冰玉床上随意的敲打了下,那玉床发出轻微的咯噔声,片刻后露出一条黑黝黝的地道。

他小心走下,知道这条地道直通某处。

当微弱的光亮刺入眼中時,他看到植了大片柳树的荷塘,有人正侧躺在软榻上捂着嘴咳,一声声咳的人心尖发紧,他混沌中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送药来的下人,不由艰难的指了指桌子,喘息着道,“药放桌上,你退下吧。”

等了半晌都没见人有动静,他疑惑的转身,在看到萧晗時,瞳孔微缩,上身缓缓坐起。

“你是……”他撑在软榻上,只觉这人的眉眼异样的熟悉,一个人的名字在喉间滚了几滚,全化作低咳泄出嘴角。

萧晗疾步上前,手腕一翻,已搭在他腕间,只一把,他的眉心就一皱。

“别白费心机了。”徐祁烟呵呵笑着,收回了手,“老毛病了,沉疴已久,怕是没有能治愈的希望。”

萧晗沉默下来。发上蓦地一重,却是徐祁烟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和蔼道,“你这孩子,可是姓萧。”

他点点头,抬手取出怀中骨簪,这是当初徐家和娘亲一同努力的结果,是取走萧家财富的凭证,如若不是他隐而不发,端宥首富又怎么轮得到柳妃父亲来做。

“表舅舅。”萧晗轻轻笑了声,“我常听爹娘提起你。”

徐祁烟有些晃神,须臾之后,他让萧晗收好那骨簪,看着他的目光爱怜而又愉悦,“当初凤卿念拿着那把伞说是萧姓之人让她来的,我便猜到了。”

他说着,颤抖的手指堪堪划过他的眉眼,低叹一声,“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这孩子,怎么就一脚踩进这滩浑水中来呢。”

萧晗却不说话,唇线紧紧抿成弯弯的一条,许久才道,“表舅舅,你可知叶宁是怎么回事?我回来之后,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对劲。”

徐祁烟闻言一怔,他已许久没去宫里,宫中虽也放了眼线,但只時不時传来几个皇上皇后安好的消息,其余再没其他。

“皇上怎么了?”徐祁烟一激动,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萧晗帮他把后背小心敲着,沉声道,“他身后没个扶持的,却异想天开要对萧莫桑动手。”

“什么?”徐祁烟捂住嘴又一阵猛咳,“皇后也劝不了他?”Qq1V。

萧晗嗤笑了声,眼露不屑,“他如今被美色迷的找不着北,皇后……若是心死,我看他怎么后悔。”

“这,我要进宫?”徐祁烟撑着他的手臂想站起来,可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萧晗慌忙按住他,沉声道,“表舅舅稍安勿躁,叶宁那个蠢货糊涂了,舅舅也要跟着迷糊吗,为今之计,拖住莫桑不让他进宫才是上策。”

说话间,已是舍了那个表字,多了些亲厚少了些疏离。

他转头看着这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一如当年的那人,让人忍不住去信服。

萧晗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眨眨眼,“洛邑王府里的幕僚虞柳……”他说着顿了顿,“是舅舅故友,萧莫桑极信任他,若让他出面阻止,便事半功倍。”

事不宜迟,两人上了马车匆匆往洛邑王府赶。

萧晗拣着重要的,一一说与他听,徐祁烟这才知道很多他不清楚的事,不禁气的一阵发抖。

“想来萧莫桑终归念着舅舅的好,不然也不会容许舅舅这么安逸,还吩咐人留好的消息说与舅舅知道。”萧晗实在见不得他生气,好似每咳一声,都能把心肺都咳出来。

徐祁烟冷哼了声,不置可否。

到洛邑王府時,却早有人候在门口,见到两人下来,笑眯眯地上前,“徐大人,寒萧公子,我家虞先生已等候多時。”

两人对视一眼,跟着来人进了王府。

院中,虞柳正在弹琴。

他已好些年没有弹琴,自从被赶出栖梧,在父母的哀求下生了儿子,他就再没有碰过琴。

徐祁烟被萧晗扶着,才踏进院子,就听到熟悉的琴声响在耳边,竟是当年他曾对云卿弹过的《凤求凰》。他脸色微变,猛地握住了萧晗的手。

萧晗忙覆手在上,安抚似的轻拍了下。

“好久不见。”徐祁烟立在院中,他一身柳色长袍,岁月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除了憔悴许多,还是如之前那般年轻。

虞柳抬起头来,相对而言,他就苍老了许多,只眼中那股邪气还依然在,他撇嘴笑了下,道了句好久不见,之后那目光就停在萧晗脸上。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却原来……”他缓缓笑着摇头,一霎時连目光都柔和了下来,“……可好?”

“我娘很好,寄情于山水,和我爹琴瑟和鸣,活的逍遥快活。”萧晗微微一笑,端看着虞柳面色在一瞬间变得阴沉。

他的手指微顿,那调子瞬间就乱了起来。虞柳心中烦躁,将手狠狠拍在琴上,冷笑道,“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可惜……王爷前脚刚走,你们后脚才到。”

萧晗脸色微变,“舅舅我先进宫。”说罢再不管两人,身子已如大鸟掠了出去,瞬间隐入苍郁的树叶中。

虞柳摇着头慢慢抚琴,低笑轻叹,“人心难测呐?”

萧晗心中从未这般急过,从来没有这样担心一个人过。

只要想到她被夹在萧莫桑和萧叶宁之间就连手指都要开始颤抖。帝家天下,怎会有情存在,萧莫桑觊觎那本就属于他的帝王这么多年,又怎是一个小小的凤卿念就能让他打消了这念头的。

恐怕到時候,宁帝自认为捏着洛邑王的七寸,而洛邑王本身……却毫无软肋。

天牢重地,一向是重兵把守,更何况那里头关了一个皇帝下令不许任何人接近的重犯,守卫立刻比往常要多了几倍。

牢里阴湿,卿念半坐着靠在墙沿,咬着牙为自己重新包扎伤口。

明明被关在这里才不到一天,她却感觉像过了数年之久,整个天牢都笼在阴暗之中,只有头顶漏下些许光,她举着自己的手对着那光,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一团,就像馒头一样。

想到这里她不禁一笑,自己在别人眼中恐怕就是一个疯子,只是她做什么事,都宁可自己动手,就算是伤害,也要自己一刀刀的往自个身上划去,也唯有这样,才能记得仔细,记住那一张张的脸。

她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可这不能说明有人害她,她就要承受。

黑暗中有个脚步声缓缓传来,‘踏踏踏’沉稳而又耐姓。

她循声看去,天牢长长的甬道里,有一个火把缓缓飘来,渐渐的将来人的面孔照的发亮。一眼看去,竟恍如隔世。

卿念看着那人,忽地抿嘴笑了起来,那笑容在眉骨处绽放,凉薄的似是开在骨头上的花,致命而妖娆。

“别来无恙,洛邑王。”

“卿儿,你我何時,竟然陌生至斯。”莫桑让狱卒把火把安入架上,眯着眼打量牢里的女人。

卿念手撑着墙壁站起身,她尽量让自己走的稳当些,在这个人面前,不肯泄露丝毫的软弱,她慢慢走到他跟前,与他隔了一个牢笼相看,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冷心冷情的洛邑王,她的身份却变了许多,沦为了阶下囚。

“我劝王爷还是莫要这样称呼的好。”她轻声一笑,“我爹都没叫过我卿儿,王爷自认与我能亲密过我们父女。”她说着,伤了的那只手攀在铁栏上,火光跳动着,将她的手照的愈加白皙,“再说了,陌生人就该有陌生人的距离,这世上,像王爷这般自来熟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卿儿……”

“凤姑娘,凤小姐,凤卿念,三选一。”她歪着头,笑着露出一排牙齿,“于王爷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吧?”

“好吧。”他低头笑了下,眼里满是笑意,“你的姓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没变过。”

她抬头看他,见他一脸深情,笑的温柔,“我知道,你从未变过,这世上所有人都会变,可是你不会。”

脑中无端端想起朝华殿里他在自己耳边说,自己是为了他进的皇宫,与他如今这番话结合起来听,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听的人心里发笑。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想笑了当真哈哈笑了起来,“洛邑王,你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

她指指脸上的那道疤痕,低声道,“你不了解我,正如我不了解你一样。”

直到这時,他脸上的笑才如同面具脱落。

“来人。”他蓦地出声喊道,马上就有一人弓着背匆匆走来,“王爷。”他低头哈腰的行礼,等他吩咐。

“打开牢门。”他沉声道。

那狱卒一愣,慌忙道,“王爷恕罪,钥匙并不在我们身上,由皇上亲自收着。”

萧莫桑冷笑了声,猛地抽出长剑,对着那锁狠狠砍去,‘铿’一声价值不菲的长剑立刻缺了个口子,那锁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王爷,这锁及这铁栏,乃是地方进贡的寒铁所制,普通刀枪对它毫无作用。”狱卒低着头,战战兢兢回话。

卿念听的唇边笑意盈盈,索姓重回原地坐着,“王爷就不必费心了,这地方,住着也还不错……”只除了有些孤单寂寞。

也不知萧晗……去了哪里……

莫桑看着跟随自己数年的佩剑,脸色变了数变,转身就走。

他出了天牢,一叠声的恭送王爷他也不去理会,只阴沉着一张脸,往朝华殿赶。

侍卫见他独身一人远远走来,慌忙为他打开了殿门。

宁帝这会正指点尺素写字,这边要重一点,那边撇的力道要轻些。

莫桑眼含讥诮,出声讥讽,“皇上倒是有闲情逸致。”

宁帝飞快的看了尺素一眼,见她只是好奇的抬起眼,看向莫桑的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恐,而对着自己時则是满心的依赖,他心里一喜,低头在她耳边道,“你先退下,朕过会再教你。”

“是。”尺素飞快瞥了莫桑一眼,匆匆离开。

“是谁给你的胆子把她打入天牢,恩?”他一步步逼近,目露狠意,“放她出来,不然莫怪我无情。”

宁帝哑声一笑,却是冷冷开口,“洛邑王,你见到朕为何不跪。”

莫桑眉皱的愈紧,这人不是寒萧公子,“你是谁?”事情好像在向他无法控制的局面发展。

“朕是谁?朕是天命所归的帝王,是端宥的主,洛邑王?”他转过身,再次冷冷发问,“你见到朕,为何不跪?”

莫桑忽然想起自己从洛邑回到栖梧的那天,也有一个人敛去了脸上笑意,冷冷的要自己跪下。高高在上的姿态令人作呕,殊不知,那个位置,从一开始就该是他的。

他想起萧晗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想起栖梧人口中医术惊天的寒萧公子,他慢慢的回想起更多,以至于心中一个念头慢慢泛上心头,“你竟然没死?”

面上绽开一个笑,他盯着宁帝的脸,缓缓道,“脸竟然也恢复如初,真是可惜。”他一時竟有些后悔,当初就该下狠手,也好过现在再出事端。

“朕乃真命天子。”宁帝张开双臂笑着,面上带着高傲,看着他的眼神,尽是神邸俯瞰渺小众生時的怜悯,“萧莫桑,你为何不跪。”

这是他第三次要他跪下,却依旧没能让他如愿。

“那么且让我们看一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主。”他仰头大笑着出门,殿外侍卫竟无一个人敢拦他。

宁帝只觉脸上的笑再挂不住,所幸……这人心里还想着凤卿念,若是真把自己逼急了,大不了捏着他的软肋同归于尽,自己过不了好,也要让他痛苦一辈子。

两边几乎是同時开始动作。

在柳妃同丽妃敏贵人等人赶往皇后宝椒殿,请她一同劝宁帝上朝,彼時偷溜出宫的华嫔也找到华清酌带兵进宫护卫宁帝周全。

而洛邑王萧莫桑同样命人围住了皇宫,带着心腹大臣撞响了朝钟。

一時间钟声悠悠,刀戟相撞声、脚步声混杂而至。

洛邑王早就有心帝位,从洛邑回到栖梧的那一刻,他无時不刻都在想着自己能重新坐上那个位置,因此也十分有心机,他或施恩或威胁或利诱,慢慢的培植着自己的势力。他深知兵权在手,便是天皇老子都不能奈他何,更何况他此番出了栖梧,还引来了一个贵人。

而宁帝呢,徐祁烟渐渐老去,凭他自身魄力又留不住杜谦,先帝時的老臣走的走,病的病。北安侯空有蛮力而不擅智谋,永清王已久不理朝政是个闲散王爷,华清酌手握兵权却不知敌友,丞相的接任者高展只知守旧而不懂变通,其余的人,要么站在洛邑王那边,要么就左右摇摆不定,与萧莫桑一比,高下立见。

更何况当初宁帝盛宠湄贵人,为她不早朝,呵斥老臣,如今休养之际,又被人得知有与湄贵人长相一致的女子伴在宁帝身边,这样的宁帝早让某些人寒了心,又怎么经得起有心之人的挑拨。

宁帝此時此刻的处境,颇有些楚霸王四面楚歌的境地。

只是他却没有任何慌张,在皇后带领众妃子请他早朝時,还在与尺素嬉戏。

皇后神色淡漠地看着惊慌失措跪在倒地的尺素,也不叫她起来,只是领着众人,朝他福神一拜,“请皇上早朝。”

朝钟应景似的又响了一声。

皇后臻首微抬,面上沉静如水,再不露半点情绪,就连眸子里,都难见一丝情绪波动,她大红的凤袍逶迤在地,衣摆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就那样站在众妃之前,竟异样的多了些令人陌生的东西。

宁帝略有些诧异,印象中的皇后温婉多情,一直信奉自己,只要是自己想的,她都无条件支持,可是当她今天站在自己面前,请自己早朝時,他觉得眼前的皇后变得陌生。

视线乱扫间,他看到尺素还跪在地上,眼中不由泛起担心,亲自俯身将人扶了起来。

皇后眼中闪过失望,她轻轻摇了摇头,“洛邑王已逼至门前,皇上难道还不应战吗?可是要将这大好河山拱手让人?”

“皇后,还有你们……”他心中有怨,伸指一个个点去,“不过是因为朕是皇上……”若有一天他不是皇帝而只是普通人,这些个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的女人,早会忙不迭逃窜。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低头去看怀里的尺素,但见温顺地窝在自己怀里,乖巧的很。

皇后觉得有些疲惫,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皇上……她苦笑着摇一摇头,再不言语,只转身慢慢走出朝华殿。

“娘娘……”敏贵人呜咽一声,犹豫了片刻,跺了跺脚跟着离去。

柳妃似笑非笑地向尺素看去一眼,倒是温言告辞离去。

她带领着余下妃子回各自寝殿,恰逢华清酌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正领兵而来,他倒身略拜,她注视许久,微微一笑,“将军……不必多礼。”说罢,缓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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