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蓉的母亲,按理来说跟她无关。
但田蓉是她,名义妹子田曼的名义妹子。
她这个假哥哥,给准备一个葬礼,没问题。
“领主,早啊。”
李喜带着一伙人就到了,看着包围过来的态势,田曼觉着有点不妙。
田曼没有动地方,李喜一伙人在近前停下脚步。
人皆穿戴着甲衣服,这是要叛变?
李喜已从李缺哪里知道,田曼打算两天后出发。
他不想田曼离开。
以他的想象力,田曼是去找左巍的,现在左巍还没死透,他怕她不回来。
份额方面,他专人派着盯梢,已经知道田曼背着他做的事情。
连带着田曼给郡王的百分之十,他都知道。
但如今,漠城不能拿夏林怎么样。
田曼玩的一手好平衡。
见过靖王后,转而选择相对好搞定的夏林郡王,如今靖王发兵直取漠城,帝王家的这两兄弟有旧怨,漠城只要‘帮助’夏林郡王,靖王难进分毫。
翁祖虽厉害,毕竟年事已高,看着靖王和郡王两争斗,身边一个难以瞬间消灭、且野心勃勃的邓公,还管着收复天启失地,一家人都很累。
能放他过来插手新城,全族平摊了他该承担的压力。
他到此,亦为全族之利。
漠城要,新城也不能放过。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留下田曼。这是他为家族做的事情中,最顺心、最愿意的。
他不是很清楚‘龙脊’是什么意思,但因该是对家族很重要的东西,才能让族中长辈心心念念,为此忧心地茶饭不思。
李喜很多事情要做,活动范围被固定在新城及其附近。
田曼看着他,真觉得他挺闲。
但愿别蠢到与她翻脸才是。
其实心里也慌的一批,虽然总的来说能赢,但内斗听起来总归是卷的。
难道要给他们家在多安排点就业,忙来就没心思造反了?
那得每个都排个零零七,意示尊重。
“李喜,你们家总共多少人呀?”
田曼随口一问,李喜楞了一下,缓声道,
“这个没算过,本家分家,再分家,特别远的,过年才会到本家问安。”
“对不起,我给忘了。”
他们家才遭了一劫,差点连李大人都没能逃掉。
买漠城的份额,竟成了他们家再次复苏的契机,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同时,田曼还有点迷惑,李喜这是打算造反么?
自己敏感?
也不尽然。
她还蛮相信直觉的,而且,李家现在确实有这个本钱。
没消息说来的是李喜,她才去信叫青鬼等人撤出青州,回来救急,最快也要下午天才到。
这两个时辰,李喜不按套路出牌,就这么干脆地杀掉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道指望本地地主,和迁来的大族?
别逗了,他们听闻李喜的家族,已经放弃思考了吧。
担心小命不保的时间太多了,真正的朋克,敢于面对如此刺激的人生。
她还是很怕,但剥夺自己怕的权力之后,坦然下来,还背了双手,显出一派‘这我最大’的主人家姿态。
不作死,就不会死。
李喜对她的容忍,出奇的好,脸色变了下就恢复了正常,
“没事,田蓉母女的事情,你也难受。我安排人,择一处福地,安葬她们母女。”
“漠城有规矩,按照规矩来,即便是我,也不能明知故犯。
多谢你愿意帮忙。”
田曼说完就要走,李喜伸手就给拦下了。
看着面前的的手臂,田曼有点发怵,天生力量的悬殊,真坑死她了。
豪放不羁的灵魂,竟然受限于区区性别。
在这个大多女子被束缚方寸之家,她显得有点特别,有点特别无助。
小问题,扛过来一路了,无需在此地从心。
李喜当然知道漠城的传统是火化,但看田曼说的那么坚定,他不免多想了亿点点。
一个没有留恋的人,这一面见了,或许这辈子都没有下一面可见。
他个族人过万,无法理解田曼这种独行侠,她的存在完全不合道理。
这种全家就她一人,一个担事,一份巨大家业的古怪状态。
想过他自己也这么能,仅仅是想过,被田曼摆在他面前,真真的被震撼到了。
难到个人的功勋,真能比得过一个族群,多年以来共同努力的总和?
他真的觉着,这一刻,拦下的人,其实不是人。
“还有事?”田曼当然不会把主动权让出去,而且是这种时候,她恍然大悟,露出平常对待李喜的表情,
三分无奈,七分随和,
“田蓉母女两个没了,田曼又不在这里,我这个当哥哥的,因该张罗白事,请吃饭。
你一起,都一起去。。。”
她是打算都请去吃饭,运气好,吃顿普通的饭。
运气不好,连她的丧事一起办了。
对李家,她不能抱一点希望。
李大人到底放任李喜乱来,这回逮着机会弄死她,因该仰天大笑才是。
李喜侧脸,低声如同挽歌,不知怎的会那么悲凉,
“你打算顶着邓豪的名头,多久?”
田曼听的很难受,如今这个局面,感觉被算计了,能算计她的人,可以列出个名单。
这或许就是知恶,还与恶势力同流合污的惩罚。
两辈子了,活的仍旧不是很明白。
呼出一口白气,田曼同样沉声,
“不会很久。你告诉我,谁叫你出现在这里的?”
“先回答我你在笑什么?”
李喜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人都到位了,就差摔杯为号,她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难道,她此刻不是最虚的,还留了后手?!
“我笑,你我不能完全相信彼此。
你要对我做点什么不该做的事,我活着不会放过你,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有一个猜测,是在剑门关中见到苏桃锦之后,就一直在想的,现在,有结果咯。”
李喜眸光一闪,“什么结果?”
田曼玩味地笑着,用仅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猜测而已,你说有没有可能,你是你爷爷他自己相当皇帝?”
“离间计。”
“看你怎么理解咯。你能跟我说这么多,因该不是来杀我的。”
田曼觉得自己又行了。
李喜勾起嘴角,
“慧极必伤,你算那么多不累么?”
累啊,但是时间是有限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姐很有信心,活不到夏天来临,你放心好了。
再锋芒毕露一点,争取轰轰烈烈去死。
完美。
田曼心情很好,但因为还在办葬礼等因素,笑容就比较矜持,
“你一路到这儿来,看到不少人吧,他们几人哭、几人笑啊?”
李喜顿了一下,
“托你的福,都是笑脸。”
“那就好。”
就此消亡也算死得其所,至少没白来一趟。
就是军阀被同盟造反,血溅正阳街,下场有点铁血,与她妙曼的名字,不甚搭配。
不过正好,换女号找卷轴,可以完全和漠城领主这个身份区分开。
“你真不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李喜面容舒缓,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放过自己了,万一钻牛角尖,她可不想陪葬。
既然李喜在这里的话,那么来吊丧的大族,希望她回去与否呢?
田曼忽然很想看看。
李喜很危险,但不算没有脑子。
“我做的事情,对你来讲只有利没有坏处。
如果你的竞争对手是你爷爷,新城就是你不败的根基。”
田曼看他老也不动手,一刀给她个痛快还没那么磨心,
李喜不让她痛快,她自己给自己个痛快。
就跟往常一般,给身边的人分析职业前景,以前是有缘的文臣武将,后来的青鬼副将等女婿预备队,现在是李喜这个可以争抢王位的人。
如果李喜能按照她的分析,当上皇位,少说在丹书上留下一笔,她也算另一种形式的存在过。
到底,这么努力又认真的活着,不会被辜负。
李喜张大了眼睛,看着谈笑风生的田曼。
她不会看不出他到此来的目的,临了还在替他设想未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啊?
叫他怎么下的去手。
田曼看到李喜咬牙的模样,眨了下眼,
“新城的领地范围,北接进雷州,东进青州,发展个几年,单独整个国家出来,也正常。
我没有要离间你们祖孙的意思,我觉得李大人教导后背的方式,需要你自己去争抢。
他是不会把现成的好东西亲手递给你的,说不定最后一关,他亲自守关。
我非常敬佩李大人这种当爷爷的,小辈好,踩着他上位都行。”
这样的爷爷给李喜好了,一般的孙子真受不了。
“翁祖他真这么想?”李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李大人称呼田曼都叫小友,没有第二个比田曼更懂李大人的心思。
所以,田曼的话,比他自己觉得的可信的多。
田曼也不全是为了他好,她觉得被算计了,李大人的嫌疑很高。
她被囚禁或者被杀,最后的获利者不是,未在漠城确立身份的左巍,而是顺序继承人李喜。
而最大最稳定的利益所得者,是李大人和他的家族。
李喜敢杀他,被漠城百姓声讨也上不了位置。
安抚百姓是李大人的拿手好戏,到时雪藏了李喜是常规操作。
然后,李喜就真的只能当族长了。
哇哦~知道了了不得内幕,那不可以让李大人‘半推半就’老年还过一把皇帝瘾。
“他不想,难道你就等着他把饭喂到你嘴边么?你爷爷不是那种温情的老头子。”
田曼拍拍李喜的隔壁,眼里闪着光亮,
“你要是真孝顺,不如让他当皇爷爷,安享晚年吧。
小伙子,要有担当,别让你爷爷为你操碎了心,还要收拾你闯出的烂摊子。”
“你都知道了。”
李喜眼神消沉,他感觉出了被利用,心一横,确实能得到短期的利益,长久来说,却是得罪了百姓。
他的弱点是‘情’,对此他非常清楚。
闭着眼睛随他去,睁着眼睛选择放弃,身心都在疼,宛如被凌迟。
情能蚀骨。
看着他拿起自己的手,垂手,轻轻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田曼心里已经炸了,但李喜看起来很痛苦,她就没动,生死善恶一念之间。
她希望李喜做个好觉定。
至于结果利她与否,只要不伤她命,损失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你的冻伤了,没发现么?
张子源怎么照顾你的?”
李喜双手合拢,讲她的手包裹其中,有冷又热的感觉。
田曼听张子源的名字,就笑了,
“张子源,他才不想照顾我呢,担心下场会是乌枫那样,忍气吞声维持生存呢。”
“你不算是喜欢他,你是喜欢欺负他呀。”
“正解。挺好玩的。”
田曼伸手覆上李喜的手,
“走吧,全城等着开席呢,想笑也要保持悲伤。”
“田蓉她,有问题?”李喜认为田曼这个态度不对劲。
田曼摇头,
“她没有问题,就是运气差了点。”
被自己妹妹端着袖箭,对准后脖子的感觉,真是难受。
她在镜子里看见的。
为什么书房回有镜子?张子源叫人放在那里,让她看看她办公的态度。
不就是休息的时间多了点,坐姿歪了点。。
为了领主的形象,她还是改正了,于是镜子就成为了监督张子源工作的利器。
张子源不要她督公,书桌三面都是文牒之墙,究极奥义。
于是镜子就闲置在角落里了,正巧可以看到门口。
田蓉虽是个小孩,她也不想原谅她,但死者为大,这点她勉强能接受。
情绪很复杂,她又不是个什么心情挂脸上的人,看起来非常之冷血。
“我懂你。”
李喜低喃了一声,也不指望田曼能给他什么回应,揉捏了几下田曼的手,
“我哪儿有玉脂,治冻伤的,顺道过去拿?”
“谢谢,直接去我家吃饭。走。”
于是,田曼很大哥的牵着李喜的手,走出了重围。
李随等人震惊无比。
要老命了,如此关键的时候,李喜一拉跨,全家不都要陪葬么!!?
趁人身边防守薄弱,一举拿下,让她跑了,会被反杀的!!
喜哥,你变了。
还是你本来就是个多情种子,我们没发现?
“喜哥。”
李随扯着声音叫了一声,一双眼,迷惑又惊慌。
田曼回头看了他一眼,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家还有事情,晚点去也行。”
“不,我跟你一块儿去。”
席间。
田曼与李喜手牵手出现,吓坏了一众老人家,惊呆了一众中年人,慌乱一众年轻人。
女孩子们露出了姨母笑,这点把田曼无语了一番。
田蓉的母亲,按理来说跟她无关。
但田蓉是她,名义妹子田曼的名义妹子。
她这个假哥哥,给准备一个葬礼,没问题。
“领主,早啊。”
李喜带着一伙人就到了,看着包围过来的态势,田曼觉着有点不妙。
田曼没有动地方,李喜一伙人在近前停下脚步。
人皆穿戴着甲衣服,这是要叛变?
李喜已从李缺哪里知道,田曼打算两天后出发。
他不想田曼离开。
以他的想象力,田曼是去找左巍的,现在左巍还没死透,他怕她不回来。
份额方面,他专人派着盯梢,已经知道田曼背着他做的事情。
连带着田曼给郡王的百分之十,他都知道。
但如今,漠城不能拿夏林怎么样。
田曼玩的一手好平衡。
见过靖王后,转而选择相对好搞定的夏林郡王,如今靖王发兵直取漠城,帝王家的这两兄弟有旧怨,漠城只要‘帮助’夏林郡王,靖王难进分毫。
翁祖虽厉害,毕竟年事已高,看着靖王和郡王两争斗,身边一个难以瞬间消灭、且野心勃勃的邓公,还管着收复天启失地,一家人都很累。
能放他过来插手新城,全族平摊了他该承担的压力。
他到此,亦为全族之利。
漠城要,新城也不能放过。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留下田曼。这是他为家族做的事情中,最顺心、最愿意的。
他不是很清楚‘龙脊’是什么意思,但因该是对家族很重要的东西,才能让族中长辈心心念念,为此忧心地茶饭不思。
李喜很多事情要做,活动范围被固定在新城及其附近。
田曼看着他,真觉得他挺闲。
但愿别蠢到与她翻脸才是。
其实心里也慌的一批,虽然总的来说能赢,但内斗听起来总归是卷的。
难道要给他们家在多安排点就业,忙来就没心思造反了?
那得每个都排个零零七,意示尊重。
“李喜,你们家总共多少人呀?”
田曼随口一问,李喜楞了一下,缓声道,
“这个没算过,本家分家,再分家,特别远的,过年才会到本家问安。”
“对不起,我给忘了。”
他们家才遭了一劫,差点连李大人都没能逃掉。
买漠城的份额,竟成了他们家再次复苏的契机,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同时,田曼还有点迷惑,李喜这是打算造反么?
自己敏感?
也不尽然。
她还蛮相信直觉的,而且,李家现在确实有这个本钱。
没消息说来的是李喜,她才去信叫青鬼等人撤出青州,回来救急,最快也要下午天才到。
这两个时辰,李喜不按套路出牌,就这么干脆地杀掉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道指望本地地主,和迁来的大族?
别逗了,他们听闻李喜的家族,已经放弃思考了吧。
担心小命不保的时间太多了,真正的朋克,敢于面对如此刺激的人生。
她还是很怕,但剥夺自己怕的权力之后,坦然下来,还背了双手,显出一派‘这我最大’的主人家姿态。
不作死,就不会死。
李喜对她的容忍,出奇的好,脸色变了下就恢复了正常,
“没事,田蓉母女的事情,你也难受。我安排人,择一处福地,安葬她们母女。”
“漠城有规矩,按照规矩来,即便是我,也不能明知故犯。
多谢你愿意帮忙。”
田曼说完就要走,李喜伸手就给拦下了。
看着面前的的手臂,田曼有点发怵,天生力量的悬殊,真坑死她了。
豪放不羁的灵魂,竟然受限于区区性别。
在这个大多女子被束缚方寸之家,她显得有点特别,有点特别无助。
小问题,扛过来一路了,无需在此地从心。
李喜当然知道漠城的传统是火化,但看田曼说的那么坚定,他不免多想了亿点点。
一个没有留恋的人,这一面见了,或许这辈子都没有下一面可见。
他个族人过万,无法理解田曼这种独行侠,她的存在完全不合道理。
这种全家就她一人,一个担事,一份巨大家业的古怪状态。
想过他自己也这么能,仅仅是想过,被田曼摆在他面前,真真的被震撼到了。
难到个人的功勋,真能比得过一个族群,多年以来共同努力的总和?
他真的觉着,这一刻,拦下的人,其实不是人。
“还有事?”田曼当然不会把主动权让出去,而且是这种时候,她恍然大悟,露出平常对待李喜的表情,
三分无奈,七分随和,
“田蓉母女两个没了,田曼又不在这里,我这个当哥哥的,因该张罗白事,请吃饭。
你一起,都一起去。。。”
她是打算都请去吃饭,运气好,吃顿普通的饭。
运气不好,连她的丧事一起办了。
对李家,她不能抱一点希望。
李大人到底放任李喜乱来,这回逮着机会弄死她,因该仰天大笑才是。
李喜侧脸,低声如同挽歌,不知怎的会那么悲凉,
“你打算顶着邓豪的名头,多久?”
田曼听的很难受,如今这个局面,感觉被算计了,能算计她的人,可以列出个名单。
这或许就是知恶,还与恶势力同流合污的惩罚。
两辈子了,活的仍旧不是很明白。
呼出一口白气,田曼同样沉声,
“不会很久。你告诉我,谁叫你出现在这里的?”
“先回答我,你在笑什么?”
李喜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人戴甲持枪都到位了,就差摔杯为号,她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难道,她此刻不是最虚的,还留了后手?!
“我笑,你我不能完全相信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