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走不走得了,我是在这里保护你么?”
田曼觉得有点新鲜,她居然接下了保护别人的任务,出息了呀。
张子源看她笑嘻嘻的样子,心里十分没底。
“你这样子出去也没人供你驱使,你就在呆在这里好了。”
反正邓平安已经出去看了,外面那么多人,熬到天亮因该不难。
恨恨的看了田曼一眼,张子源一步一陷的靠近乌枫,查看他现在的状态。
田曼看他不敢发火瞥了下嘴:保护?我配保护谁呀,我自己还是个小孩呢。
移步出门,田曼将存长的信交给侍女,“叫人在府里埋伏,多的不要放进来。”
“是,领主大人。”
侍女看田曼这样一点都不奇怪,领了命令就往跑去执行。
田曼望着屋檐描出边界的天空,黑漆漆的飘下许多白色的光点。
又下雪了。
转身进屋,屋里已经添了灯,此刻正亮。
张子源背对着她坐着,乌枫站着,沉沉的脸上没有半点生气,就像一个才从冰水里打捞出来的尸体,那边的脸色。
“胡子和指甲都长了,你顺便修修形我也不会怪你呀。”
田曼拖长了声音,装作很淡定。
但是那个人看到一具尸体,提线木偶一样能动,不想给他两枪。
放平了抽根烟,再感慨一下相信科学。
张子源微微侧了一下脸,心里苦的说不出话,又转了回去。
田曼一直看着乌枫,走到张子源身后两步止住了脚,俯看张子源道,“闲着也是闲着,你再演习几遍,当练练手。”
“你当是那么好学的么,我练了三年多才会,你要学也要从最基本的做起。”
边说着,张子源从一个布袋里拿出一只竹笛,递到田曼面前,“你练武,气息当是不弱。我听听你的资质。”
田曼没说话,目光从张子源的脸垂到竹笛上。
这小子鬼主意太多,这么配合难说没有坑等着她跳。
方才吓成那个样子。
看来学习的办法,得用吓得。
“笛子声音怎样没哨子亮不是,我给师傅表演一个。”田曼咧嘴一笑,从衣服里找出枣核一般五寸长的哨子。
张子源看着哨子的成色和花纹,出了一会儿神,一瞬间的功夫,脑子没有转过弯,错过了阻止的最佳机会。
“别吹那个!”
他的声音湮灭在敞亮的哨声里,黑夜里,这声响宛如九天之上落下的雷霆,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迸发出灿烂的闪光。
亮瞎了人的眼。
散落在内城各处的人,或单独行动、或围成一圈讨论方向、或三两个风雪温酒,或正在吃夜宵的,都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片刻后,人去。
留大雪葬深巷、微烛引兵勇、霜打酒旌。。。
“站住!不准乱丢垃圾。”
吃夜宵的才丢了包夹菜油饼的油纸,就被眼尖的巡逻兵发现了,一群人呼呼啦啦酒把人给围在了中间。
“各位官爷,城西着火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去管,来为难我一个乡下人算怎么一回事。”
发现此人的那个巡逻兵,呼了口气暖冻紫的手指,拿着小本就开出了一张罚单,“那不归我管。
乱丢垃圾,二十文。”
“一张纸二十文,我买一个有肉、有菜、有蛋的饼才三文钱,你们看我人老实抢钱呢。”
拿到罚单的人嘴巴掉下来。
巡逻兵将本子揣进怀里,“看你穿的不像个有钱人,还挺享受生活。
才二十文,我也看你才来城里。要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罚五十两的都有。
你要给的起算便宜你了,给不起就跟哥几个回去,当几天班。”
被一群披着风雪的大汉围在中间,确定是抓壮丁的人,“我给钱你们就放我走?”
巡逻兵互相一看,一人道,“其实也不一定。
你来的不巧,今儿个李家少族长暂代领主之位。规矩下午就改了,你得罚钱,人也得跟我们走。
谁叫你不看城门口的布告呢,犯了事你得认。”
巡逻兵互相看看,眼神渐渐变得统一。
那人抱着膀子浑身一抖,“你们这是在抓壮丁,漠城领主治下的城池,说好了由人意愿的,我就是听这个消息才决定来这里的。
我不远万里,路上又是乱兵又是饥荒的,我容易么我。
来了你们说领主换了,规矩也换了,我才十几岁啊,上了战场我还能回来个屁啊。”
“都在打仗,又不是你一个人有危险。过几天领主病好了,你爱哪去哪去,这几天你就暂时呆在城防营里。”
人多出不耐烦的样子,对这么吵闹的人,他们向来懒得理。
“抽空出来吃个夜宵,还要值一晚上夜班。麻的,这少族长一接位置,又是着火又是外敌来犯,咋们也跟着受苦。”
“受苦也就算了,大晚上在城门楼子上的兄弟才是最惨的。
哎~我就想领主早点好。
还好他把咋们营地隔得远,还在原来那个地方,咋们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我听说领主就是给这个少族长气病的,来这啥正事都不干,净给领主找麻烦。”
“混账东西,自己吃饱喝足闲出个鸟,咋们兄弟还得收拾他的烂摊子,艹。”
。。。
人看着他们发牢骚,眼睛一亮,
“这少族长真不是个东西,把咋们害的大晚上还在这挨饿受冻,几位哥哥的夜宵我包了。”
“好小子,会来事。”
看他如此懂事,巡逻兵自然也不客气,吃饱喝足,一队人离开了,很自然的把这人给忘在了原地。
“邓豪么,这么多人期盼着你,很幸福吧。世上还有许多不幸的人,好处可不能你一个人占光了。”
人喃喃自语,走着便如一豆烛火般小。
劲风一过,大片的油灯被扫灭。
“古有抽刀断水,今少侠一曲引魂。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田曼分外感慨,她怕是在什么邪教现场。
张子源一听她说人醒了会忘记一切,得到了什么灵感似的,跑去找来许多油灯,说要招魂。
于是田曼就目睹了这个文弱少年,如何在她这个科学青年的面前,黑狗血画活人符,摆阵念咒一条龙。
要说他师父只教了他笛子,眼前就是自己把谎言戳穿了。还不自知。
难道他真想带个‘儿子’在身边?
田曼无法理解张子源的快乐的心情,在边上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乌枫眼睛睁开,一拳打向张子源。
张子源躲开了一拳,但是乌枫紧跟着的一记扫堂腿,他没能幸运的躲开,在空中旋转一周半,脸先贴在了柱子上。
田曼眼角一抖,不用想,肯定非常疼。
在打飞张子源后,乌枫呆立着不动,眼神非常的茫然。
“张子源,这是怎么一回事?”不会是学艺不精被反噬了吧,那可太丢人了。
张子源伤的站不起来,靠着柱子坐在地上,一手兜着下巴,一边拿出手帕擦脸,以维持最后的尊严。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当初我学这个时,可没用过这么高级的材料。让我再想想。”
嘴上这么说,张子源看田曼的眼神哀怨非常:难道她隐瞒了什么?
不因该这么有攻击性啊?
难道不因该是醒来什么都不懂,第一眼认主么?
田曼没说什么,看向乌枫。这种攻击力相当不错啊,要是以前乌枫用这种,早没她什么事了。
“你慢慢想,我外头还有点事。”田曼听到来自外头的些许响声,决定出去。
比起确定是正常杀手可杀的人来说,研究乌枫过于危险。
这个艰巨的任务,很适合闲着没事干的张子源。
“站住,你难道想留下我跟相处么?你心黑也要有个限度。”张子源想要出口威胁,话到嘴边生生咽下。
田曼还不知道他跟白影阁的关系,也不知道他正在被追杀,懂得这种机密又没靠山,很难活下来。
利用田曼与那些人的天然冲突,他能稳住就能笑道最后。
不能因为对方是女人就掉以轻心,装孙子能活命,得一张长期保护票,也不亏。
“想什么那么入神。”
再回神,田曼已经到了他眼前,吓的他往后一缩,背抵在了柱子上,退无可退。
田曼眼睛一眯,“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做近侍么?因为你心里想什么都写着脸上。
你也是被追杀的对象是吧,很高兴认识你。”
你高兴,我可一点都不高兴!
张子源眼角带着泪光,吸了下鼻子,“他们叫我炼蛊童子,还没断奶的娃,就吃那些毒虫子,我下不去手。
然后看守我的那对夫妻离奇死亡,我才找到机会跑出来。
你不是也被追杀么,就不能有点同情心。
明早对外称你好了,咋们把权拿回来,你的事情我不问也不说,咋们还跟以前一样。”
田曼看他承认的痛快,想清楚了些事情,“所以那些人是奔着你来的,我躺枪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黑话,你看现在怎么办吧。”
张子源抱着膝盖一副可怜样,仿佛再说:看吧,我伤这么重都是你害的,你要负责。
田曼动了下眉头,“不明白的咋们暂且放一放,过一阵子忘了,就可以当作没有事情发生。”
这是人话?张子源脸角一抽,警惕非常的瞪着田曼,生怕下一句是他不愿意听到的。
“你看你现在这么累了,去歇息,养足了精神再来管乌枫的事情。我还有点事情,真的要出去才行。”
说话意外的温柔。
不同意就是他张子源的脆弱了,男人不可以脆弱。
“呵,说到底你就是不想管我,留我跟这个怪物呆在一起。”张子源脸上的肉抽了好几下,极力压抑心中的恐慌,
做出潇洒的态度,一声三抖道,“你要做什么就去吧。我这没问题。”
“好的呀。”
田曼咧嘴一笑,脚步轻快的往外头去,还礼貌的带上了门。
看着命运的门缓缓合上,那张象征着安全的笑脸也被隔绝在门外。
张子源心虚的看向乌枫,那个被他称为废物的存在,现在动动手指头都能灭了他。
田曼出门后往外赶,以有人备好了马和斗笠。
空气干燥冰冷,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一百个人,没有一人说话。
田曼翻身上马,带上了面具,此刻,一声惨叫穿刺而来。
“这小子。”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耽搁,田曼长呼出一口气,“将闯入领主府的杂鱼都清理掉。”
府里事都那么多,这时候没法出去秀存在感。
平日里做的城防工作,真的能防住此次西戎军的有备而来么?既然权力交接给了李喜。。。
“小子,你吵什么吵?”田曼推开门,一双冰冷不耐烦的眼光锁定张子源。
“他有气了。”张子源立即接话,指向乌枫,手臂像是脱离了他的控制,拥有了自己的想法。
田曼看向乌枫。这个状态的话,还是比较容易控制,郡王府着火那次,与此次差不多。
留着这个烫手山芋,田曼心情非常纠结。
没管乌枫怎样,田曼转头告诉张子源道,“今晚你跟我出去,证明我们是领主派去的军事顾问。”
“哎?”张子源眼角瞪得溜圆,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被闯进来的人,一边一个胳膊抬了出去。
田曼指尖转了两圈莫下来的骨笛,横在嘴前。
其乐无声,乌枫的头慢慢抬起。
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拿了件衣服裹了个结实,一步步往门口走。
田曼看着他行动,心里咚咚直跳。
乌枫完全是在按照她的想法行动。这种邪术,有点意思。
走到门口,田曼腾出一只手将面具递给他,乌枫接过,戴上。
张子源穿上挡风雪的蓑衣,骑在马上,眼里滚动着热泪:到底是错付了,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他还受着伤。
即便是这样,也要叫他工作么?等了不长不短的小一会儿,田曼跟在一个人身后出来,张子源一怔,赶紧擦了擦眼,“你怎么办到的?!”
不因该啊,她听了两遍就会了,他这童子功练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淦。
“不该问的别问。”
田曼现在心在砸着跳,说不出多的话来。
这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东西,掌握了无非离死更近了一步。
坚实的一步,可比她的领主职位稳固多了。
张子源有点酸,很快带伤骑马,就让他没法专注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