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江南,某处一片密林,鸟语花香,正值初春。
斑斑点点的阳光落在铺满枯叶的地面上,交汇出柔柔的线光,莹光闪闪。
一道完美的弧光滑过,“锵”的一声,漫天飘下青绿的碎叶,一袭青衣旋转收起,掠过树间的空隙,如轻燕般穿梭。
一间木屋,坐落于密林之间,沐浴在柔柔的晨光中。
木屋的纸页窗户隐隐透出一个忙碌的身影。
“行云小子,没想到,你也会这种小人的动作啊!不过,你这么做……不怕她……发火?”
出声的正是神医胡来,摸着一把白胡子,神色怡然地饮着新茶。
“发火?如果她还剩一点儿的话,那就是你神医的药,不灵。”
胡来噎了一口茶,指着悠闲摆菜的度行云直咳。
度行云坐定,拿起筷子就吃,含糊不清道:“你再不吃饭,小心她回来把那碗留给你。”
一阵风过,胡来已坐在桌边,端起一碗饭宝贝似的护在了胸前。
木门外哗哗作响,随着一声如银铃般的答语:“师傅,我回来了。”胡来面部一松,吁出一口浊气。
木门轻吱一声,被推了半敞,清晨柔和的阳光中,走进一个柳腰娉婷,墨发微束颜如舜华的仙子,但见那眉不勾而黛,眉下杏眼含笑,唇不点而朱,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漆黑的眸笑意刚起,木屋中的空气不由自主升起了一股暖流。
明明一袭男装,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叫柔美的光晕。
一袭袅袅青影在桌边坐定,优雅地端起碗,淡然问道:“南星呢?”
“采药了。”
漆黑的眸一眯,转向乐滋滋吃着饭的胡神医,声音里多了一丝疑问:“该吃早饭的时间,怎么还去采药?”
见她已吞下一口饭,胡来咪咪一笑,转头看向神色自如吃着饭的度行云。
度行云俊颜一松,无辜地回看了胡来一眼,看得胡来一哆嗦。
杏眼狠光一收:“好了好了,吃饭!”
待她再吞下一口饭,度行云估摸了下时间,突然飞快地在孙踏乔的身上点了几处。
孙踏乔一时间动弹不得,弯眉一皱,来不及询问,忽然腹中一团热气集聚,越烧越热,刚*了一声,胡来的眼睛“唰”地看向孙踏乔,嚼着饭喜滋滋地看戏。
孙踏乔凝眸瞪了他一眼:“胡老头!幸灾乐祸!”
不是孙踏乔不乐意尊重胡神医,实在是胡来的性子比小孩还顽劣,整得孙踏乔成天火冒三丈,尊称他神医?那是她吃错药的时候!
胡来嬉皮一笑:“是你师……”还没说完就被度行云一把捂住了嘴。
“师傅?”光洁如玉的额头忍出了一层密麻麻的细汗,“你点我的穴做什么?”
难道,在试探她这十年来的所学?
度行云唇角一弯,室内顿时增辉了不少,“明日你便要离开这里了,可是你性子太刚烈,有了内力,易惹事。”
“我不会!”
“放心,不会让你失了轻功的,到时候遇着麻烦了,你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师傅!”孙踏乔忍着快要烧成火的肚子,没由来一股怨气爆发。
度行云!花了十年教她功夫,却在一夕间毁了她这十年来的全部内力!有他这么做师傅的吗!只留给她轻功?只在关键时刻逃命?
度行云瞅着那愈见漆黑的眸,弯唇一笑:“一个女孩子,会点拳脚能防身就行,要那内力作甚,又做不了武林盟主。”
“既是如此,那师傅为何愿意花十年对踏乔倾尽所有?”
度行云哈哈一笑:“留着教你儿子,也算我有徒孙了。”
孙踏乔气噎,腹中热气一股全散,丹田提不起一口气,这才真正体会到度行云确实没有说笑。
见孙踏乔红润的脸一白,度行云轻点几处,解了她的穴。
“师傅,徒儿想一辈子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做个锄强扶弱的女侠,可行?”
度行云半眯着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行!”
“乔儿,你师傅的话一向不可轻易更改,还是别挣扎了。”难得胡来心善一次,孙踏乔是鸟也不鸟。
“师傅~”再顾不了什么狗屁形象,孙踏乔冲着度行云一把跪下,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师傅啊……我苦练了十年,十年呐……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呐……徒儿学有所成,才能衣锦还乡啊……”
想到以后真被废了内力,心一酸,眼泪果真啪嗒直掉,恼气一上来,孙踏乔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了度行云洁白如雪的裤脚上。
度行云叹口长气,轻拍了下那一颤一颤乌溜溜的小脑袋:“都要十五的人了,还用小孩子的办法,这么淘气,为师怎敢留你内力啊……”
“借口!”孙踏乔一翻白眼,抹了把刚挤出来的泪,旋身坐回木桌边,憋了嘴再不说话。
度行云皱着眉,瞅了眼笑眯眯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过的胡来,胡来两手一摊,坚决表示与己无关。
不知不觉,太阳已升至半空,春日独有的磅礴热气萦绕着这片树林,照得木屋里本就紧绷的气氛愈加紧了。
“我回来了。”
木门外,远远的一声脆音似乎将紧绷的塑料皮划破了一条细缝。
孙踏乔噎了一口闷气,漆黑的眸犀利地瞄向胡来:“这件事,永远也不许告诉南星!”
江南的春天,意味着多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总是有一种本事,能让开心的人更开心,而心烦的人更烦。
品茗馆。
二楼靠窗的座位,坐着一位低头品茗的青衫男子,瞧着背影,自有一番飘逸,握着古风茶杯的纤纤玉指,引得人愈发好奇能拥有如此好看手指会是何人,可那人不是低着头,就是扬起肌肤如玉的嫩颈望向窗外,一直没人看清那人的长相如何,只知道那偶尔微露的侧脸,完美无瑕,只见一眼,便知那人定是个绝佳的人物。
听着楼中议论着她的面貌如何如何,孙踏乔再一次转过头,看着没完没了的春雨嘟了嘟红唇。
这群人,真烦!
“小二,那靠窗的是何人?可是四大公子中的人物?”
孙踏乔闻言,耳朵微微一动,玉指轻托茶杯,有一下没一下饮着。
“咳!客官,小人不知呢。”
正当小二被众位茶客拉着脱不了身,孙踏乔借着凳子一个旋身,大大方方地面对众位茶客,一脚踩着凳子的另一头,抽出腰间的折扇,“哗”地扇开,嘴角咧出妖异的弧度。
“在下对四大公子很感兴趣,不知有哪位朋友愿意跟在下聊一聊?”
弯弯的眉,自然而然的水波杏眼,微翘的鼻梁,笑着的唇……
楼中终于见着孙踏乔真容的男男女女,不由自主被那股不知名的气质所吸引,就着微旧的木窗,银丝般的细雨,微暗朦胧的光线,那所有的瞬间,仿佛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谁都不忍破坏……
刚还吵闹不休的品茗馆,此时静得唯有窗外那细小的落雨声……
久久,久久,久到孙踏乔的嘴角快僵住时,楼梯的拐角处传来一声略带戏谑的抱怨:“公子以如此面貌出入这人来人往的品茗馆,可真是祸害了我们江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