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海站起身,清瘦的身材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雪河不得不抬起眼睛看他。只见那双狭长的凤目细细在自己身上好一阵端详,捏起她的下巴左右看看:
“你这臭小孩,不是嘱咐过你要好好保养的吗?按时补水了吗?看这皮肤让你给造的!都干成什么样了!”
雪河讨好地呲牙笑道:“师父给的药我都有按时在用啦!”
“女人的这副皮囊,三分天姿靠父母,最要紧的七分就是靠保养!”
束海拧着眉头啧啧半天,命令道:
“过来!衣服脱了!”
“哎呀师父!”
一听师父又要给自己身上糊奇怪的油,雪河立刻苦着脸退后几步,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央告道:“不要了吧!我回去以后自己会涂的!”
束海仿佛一眼看透:“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连师父都不让碰了?”
雪河又退了一步,笑嘻嘻地摇头道:
“嗯,师父也不行……”
“为什么?”
束海故意板起脸,问道:“以前明明都可以的?”
“以前是以前。”
雪河一脸认真,坚定地拒绝道:“现在只有相公公才可以。”
束海扬扬眉:“他又不会知道!”
雪河表情纠结地又想了想,
“……那,也不行。”
其实她也想不太明白具体是因为什么。
从小在所有人宠爱中长大的雪河,五六岁时都还是哥哥们帮着洗澡,对于在师父面前赤身露体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更别说现在的身体是由师父一手制成的人皮囊,早在穿上身之前早不知被他盘过多少遍了!
但是,就是本能地抗拒,突然之间。
“鬼丫头,是长大了。”
束海也没有勉强,宽容地笑着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小瓶子:“拿去。”
雪河这才走到近前,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接过瓶子,唤来小兔回家去了。
心情莫名大好,雪河在院里落了地,哼着小曲儿刚一推开门,却正瞧见屋里的炉火里烧得旺旺地,原本冰窖一样的屋子被烤得暖烘烘。
老内监笑呵呵地望着她,而穿了一身墨色狐裘的赵峥站在面前,目光冷冰冰地望着她:
“又跑哪疯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
雪河心里一惊,不假思索地说道:“尿尿。”
“哼。”
赵峥板着脸孔,将身上厚重的狐裘脱下来,披到她身上:“穿这么单薄,不会冷的吗?!”
“相公公!”
雪河瞬间就忘记了他数天来的冷漠,一下子扑到他温暖的怀里,撒娇道:“要抱抱!”
卧槽!这谁顶得住啊!心都要化了好吗!
赵峥脸上再也绷不住,宠溺地搂着她,低头亲吻她冻得冰凉的小耳朵。雪河咯咯地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专心仰着脸索吻。
赵峥轻叹一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一路直接抱回了永乐殿。
深秋冷,寒夜长,红烛摇曳,锦裘暖,被翻红浪。冷清了多日的永乐殿上再度传出娇声嘤咛,似乎两人从来就没生过嫌隙,小别几日却反而恩爱更盛。
然而,待欢愉过后的短暂安静——
“你这色坯!”
随着‘啪’的一记响亮耳光,雪河气鼓鼓抱着衣裙跳下床,嘴里怒道:“我再不跟你好了!王八蛋!”
“你这妖精!”
一脸懵逼的覃柏坐起身,面颊上多出个鲜红的大巴掌印:“刚还好好的,你这又闹什么?”
“呸!你这大骗砸!”
雪河草草把衣裳裹上身,蹬上绣鞋就往外走。到了正厅时,一眼正瞧见案头上摆着王妃送来的白玉盅,心头无名火起,一把将那盅子狠狠掷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我叫你偷吃!偷吃完了嘴都不擦净就来抱我!——恶心!”
“不是,你这……哪跟哪儿啊?”
覃柏一头雾水,披了件单衣就追出来,见她正摔东西,忙解释道:“余妙瑾是来过一趟,送完汤就走了啊!这有什么可闹的?”
“啐!”
雪河指着他鼻子怒道:“自己照镜子看看!没脸没皮的,扯起谎来眼都不眨一下!”
覃柏回头在铜镜前照了照,只见颈子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抹胭脂。
——妈的,这女人就是故意坑我呢吧!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覃柏只觉得头都变成两个大,勉强捋了捋思路,说道:“她方才是送汤来了,然后我们就说了会儿话,谁知道她突然就哭了,还扑到我怀里……”
“你混蛋!”
雪河哪有心情听他说这些细节,随手抄起桌上的书本就朝他丢了过去。
覃柏无奈,只得先接住放到一边,一脸忌讳地压低声音劝道:“她是王爷最宠爱的正妃,人家好言好语地来了,我总要装装样子的吧?”
雪河叉腰,大声叫骂道:“好啊!那你接着装啊!跟她好去啊!我又没拦着你!……如今又巴巴地跑来招我做什么?”
雪河一时气急,把案头的书册卷宗一本一本地朝他脸上丢过去,嚷道:“人家是正妃,我不过是个小老婆!你又何必这么低三下四地哄我呢?!”
“你这女人!”
覃柏眼见她是气昏了头,心里虽是恨得咬牙,却仍是低声劝道:“她是赵峥的正妃!又不是我的!我覃柏只有你一个女人好伐!跟她都是作戏的!假的!”
桌上的东西扔得差不多了,雪河听了这话,举着砚台的手在空中略停顿了一下,但随即还是朝他砸了过去:
“放屁!你敢说你对她没存过一点儿心思?!”
覃柏吓得一缩脖子,躲过:“哎呀,上好的端砚啊,可惜了了……”
“啥?!”
“夫人砸得好!我早想砸它了。”
覃柏看了一眼粉身碎骨的砚,默默心疼一下,立刻正色说道:“我疯了么我惦记她?!那女人多精明啊!我就整天躲着她走都怕会露馅!我哪还敢碰她?!我吃饱撑得我……”
覃柏趁她不备,上前一步搂住她,抓住那双正在作恶的小魔爪,在她耳边轻声哄道:
“当初娶你进门不就为了躲开她嘛!你想啊,我就是再能装,我学王爷说话走路,我还能学他在床上怎么跟女人欢好么?我在他枕边人面前作这个死干嘛!肯定立刻就穿帮了啊!”
雪河想了想,倒也有理,勉强哼了一声,半推半就地偎到他怀里,冷脸问道:“你是不敢、还是不想啊?”
“既不敢也不想啊!”
覃柏见她终于有所缓和,慢慢掰开她的手指,把那紫檀木的笔架抢救下来,忙又好言道:“王妃那又老又丑的,哪里有你好嘛!我这辈子有你一个就够了,平白招惹那女人做什么!”
“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好好好!”
覃柏抱起她就往内室走:“外头怪冷的,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雪河被他一路抱回床上,两人重新又钻回被子里,覃柏搂着她继续哄道:“这王府里女人再多,都是赵峥的女人,我哪里敢碰?犯天条的喂!我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只有你才是我的嘛!咱俩才是合法哒!”
“呸!”
雪河啐他一口:“说得就跟你正经娶了我一样!哪有的事儿?!”
“有的有的!”
覃柏笑道:“等眼前这事儿完活了,你要什么样的婚礼我都应了你!全都补给你!”
“我才不希罕呢。”
“希不希罕的有什么关系,反正以后是咱两个关起门来过日子嘛……跟外头那些女人都不相干!”
说到此处,雪河莫名又想起老内监白天说的那番话,不禁心里一酸,抬头问道:“如果我也和她一样不会生养呢?你也会纳妾生子吗?”
“嗯?”
覃柏一愣,反应了片刻:“什么?”
“我是说,我不能为你生孩子。”雪河正色说道,“没有开玩笑。”
覃柏看着她的眼睛,意识到她此时并不是说气话,略一沉吟,迟疑了片刻。
稍一犹豫的空当,雪河拧起眉头:“你会嫌弃我吗?”
“怎么会?!”
覃柏微微一笑,忙解释道:
“我又不是赵峥!我,一个孤家寡人的小小河神,既没有王位要继承,又没有万贯家财,能娶到你这么漂亮的小狐仙已是祖上积了大德,生不生养这种事,哪里就那么要紧了?”
师父说得果然是对的。
起初她还有点害怕,就怕万一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如果他从此就不再宠她了该怎么办呢?
覃柏用力把她抱紧,又接着在她耳畔说道:“阿翁把下午跟你说的话都讲给我听了,他说你突然间就哭了,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急忙忙就找过去了,原来竟是为了这个——我们又不是凡人,有没有子嗣哪里就那么重要?”
雪河拧着眉,咬着唇:“真的么?”
“有你一个大宝贝就够我折腾了!”覃柏笑道:“我这人很容易满足的。”
“……不许偷吃。”
“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
信誓旦旦。
雪河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伸出手指戳戳红肿起来的巴掌印:“……疼咩?”
“疼死了!”
覃柏悲愤道:“咱能不能打个商量?以后有话好好说,可不可以别打脸?”
点头。
“那,踢屁股行吗?”
“这个,最好,……也不要吧。”
“那你指个能打的地方给我。”
“不如,你实在忍不住想打的时候,就亲我可好?”
“呸!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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