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可是他的干儿子呢,自己看着他长大,他这个当干爹的早就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了,村里都觉得他是死外边了,也不曾想过会能再次看到活生生的杨雪生,心里只有激动和欢喜。俺这是喜极而泣,对,就是喜极而泣,不是哭。
刘雪生起身,朝着杨二垒走去,伸手抱住他。“爹。”
杨二垒被刘雪生保住,一下子慌了神,双手顿在刘雪生的后背微微发着颤动。
杨二垒破涕为笑的咧开嘴,他这一笑啊,还不如哭呢,露出着嘴里那分家的两颗大门牙,一个劲的点头,手放在了刘雪生的后背,拍了拍。“看到你能活生生的回来,干爹就放心了。”
双手在刘雪生的肩膀顺着胳膊往下一通乱摸。“还是跟以前这么瘦。”
这时,杨建林泪眼汪汪的转身来到刘雪生跟前,看着他那被一头“挂面”遮住的半张脸。“你受苦了,这两年你遭…”
刚要对刘雪生说,这两年你遭罪受了,可当他走到刘雪生身边,看到他一副白净无瑕的小脸时,喉咙像是别人塞了一个大馒头,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了。
杨建林后退了一步,诧异的看着身穿白色背心,外套藏蓝色衬衫,黑色直筒裤,脚下一双黑色布鞋的刘雪生。
这时杨二垒直接开口道。“既然孩子回来了,就别在这干杵着了,走,有话回家好好叙。”
杨建林反应过来,抬手一抹泪眼,“对,回去咱爷俩好好叙,走。”
杨建林一把抓住刘雪生的手一瘸一拐的往家赶,杨二垒他家就在杨雪生家旁边,一转身就是大门口。
杨建林看到他要进家门,立马就不愿意,说现在都中午了,等下吃饭非得让他过来吃饭不可,不然就翻脸。说出这句话杨建林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这位村里唯一的朋友了,反正在两年前,他早就没有脸面可言了,二垒不跟着自己,这样村里的人也不会在背地里对他指三道四的看不起他。
杨二垒看到杨雪生,打心眼里比任何人都要开心,“雪生回来的第一顿饭,怎么能少了俺这当干爹的,你们先走着,俺回家拿酒。”
路上二人无话,刘雪生能够感到手掌被杨建林紧紧攥住的劲道,丝毫不减,就这样一直被他拉着朝着村中间的老宅子走去。
路边住宅处,一位妇女一出门就看到杨建林从街东头走了过来,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就要进屋,刚要转身,皱着眼睛就发现他身边还扯着一位个子高挑的小伙子,本想着他还能有亲戚?疑惑的看了一眼。好家伙,这一眼可把她吓得眼睛扑闪了好几下,像是被强光手电筒照住了似得。
杨建林路过旁边,像是没看到那人一样,也没打招呼,直接就带着刘雪生往家里奔。
没多会儿,妇女就看到杨二垒兴冲冲的从杨雪生家那条街里走了过来,就问道。“哎!二垒子,刚才建林拽的那人是雪生吗?”
杨二垒闷着头一直走,头也不回的回道。“自己眼睛没瞎就别来问俺。”
“嘿,这半吊子货。”那人被气的不轻,看着杨二垒的背影怒瞪眼的低头呸了一口。“给你一点面,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听杨二垒话中的意思?那人思考了一下,立马也明白过来了,急忙转身回家跟他男人学话。“杨建业大儿子没死,杨雪生他回来了。”
这不,还没等到晌午村里人端着碗到大门口八卦聊天呢,村里就已经有一半的人都知道了。
杨雪生没死?杨雪生回来了?
杨建林前脚刚跨过大门槛,就冲着里面大声嚷嚷。“都出来!都快来看!看俺把谁给恁带回来了!”
说这话时,杨建林心里一个劲的激动,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猛抽了一下鼻子,狠狠挤了下眼睛,硬生生的就给憋回去了。他是家的顶梁柱,可不能让孩子们看到。
杨建林的一声吼,顿时就吼出来了三个人,一位妇女拿着擀面棍从院子西边的厨房探出头,两位看上去有11、2岁的小女孩,互相牵着手从堂屋走了出来。刘雪生一看,就知道是那两位双胞胎堂妹。
妇女看到刘雪生时,一脸不可思议望着他,震惊的双手都捂住了嘴巴,擀面杖摔在了泥土地面,没发出任何声音,妇女也不弯腰去捡。右手把垂在脸庞上的长发绕到了耳朵后面。左手指着刘雪生,一脸疑惑的看着杨建林,问。“他…他是?…雪生?”
“那还能有假。”杨建林抓住刘雪生的手,往身前一拉,松开说道。“雪生,快去,让恁婶子好好看看你。”
刘雪生微笑着走到妇女身前,喊道。“二婶。”
“呜呜…”妇女听到刘雪生叫了一声二婶,顿时用手捂住了嘴巴哭了起来,眼泪汪汪的闪着光,急忙扭头朝着站在堂屋门前的两个闺女摆了摆手。“快,快过来。”
妇女伸手把孩子拢到自己身前,伸手指了一下刘雪生,对她们问道。“看看,还认识不。”
一位扎着两个冲天小揪揪的小女孩,抬头一脸呆萌的对刘雪生半张着嘴,眨巴了下灰溜溜的大眼睛,回头对妇女说。“娘,俺认识,他是俺大哥哥。”
另外一位散发到肩膀的小女孩,也回头看了一眼妇女,指着刘雪生说。“娘,大哥哥他好久没来过咱家了。”
听女孩这么一说,妇女眼神黯然失色,抬头看了一眼刘雪生,手抵在鼻口,哭中带笑的说。“你又长高了,现在比你二叔都猛了一点,模样自然不必说,咱家人就没有一位是歪瓜裂枣的。”
“娘,歪瓜裂枣是啥意思?”冲天揪一歪,小女孩抬头看着她娘问了一句。
妇女笑了笑,抓了抓她的小揪揪。“是你的反义词。”
刘雪生目前倒不觉得自己是在用杨雪生的记忆和他们相处,相反,他感觉这就是他自己,也没故作去扮演杨雪生,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熟悉。
但却也清楚自己到底应该是谁,他还是他,那个从21世纪来的刘雪生。
来到这里,自己的亲人成了朋友,从未有一面之缘的人,却成了自己的亲人,搞的自己颇为无奈,倒像是被身份互换了一样。
几人站在院子里围在一起又聊了几句,这时就见杨二垒手里拎着两瓶酒,疙瘩窝里还夹了一瓶,像是进了自己家似得,大大咧咧的往堂屋走,扭头看了一眼围成一个圈的几人,调侃道。“还真是一家人啊,这传承下来的站着聊从来没变过,俺说,进屋啊,搞的跟你们是客人似得。”
杨建林一拍脑门。“哎呀,光顾的高兴了,秀娟,赶紧,赶紧去县里买点肉和菜,今天多做点好吃的。”
说完就领着刘雪生和两个孩子进了屋。
“二叔,雪猛呢?”刘雪生刚坐下就问道。
“他啊,在县高中上学呢,一星期才回来一次,等明天俺就让他请假回来。”杨建林倒着茶水看着刘雪生。“他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呀,非高兴的跳起来撞墙不可。”
刘雪生不置可否的笑而不语。
杨雪猛是杨建林的大儿子,一家五口,二婶子叫王秀娟,剩下的两位双胞胎堂妹,扎着冲天揪的叫杨美玉,另外一位叫杨美凤。
他的这个堂弟杨雪猛比自己小了一岁半,从小俩人就喜欢在一块玩,记得有一次,在他家后面的树林里,杨建业带着八岁大的杨雪生和六岁的杨雪猛搞‘军训’。
两人并排站在两边的树道里,只听杨建业手掌朝前一指,高喊一句。“匍匐前进!”
两个人立刻就趴在地上,弯着胳膊就往前爬,杨雪猛爬的时候不看前面,脑袋咣咣的撞了好几次树,也没听他喊过疼,手摸着脑袋,转悠了一圈。“俺练的铁头功。”
从刘雪生踏进这个村,街道,房屋,树林,他脑海的记忆就像是翻腾的大海一样,记忆扑面来,浪花朵朵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