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本在仰头喝酒,看上去仿佛浑然不知那碗袭来,可下一刻,只见他猛然低头,双颊圆鼓,嘴中仿佛吐出一流喷泉,不仅将那碗直接击碎,甚至一直射向铁岭。
铁岭也是卓然之辈,反应奇快,登时抡圆臂膀,作出格挡之态。可谁知那水势到其面前时却生生刹住,仿佛一瞬间力道都被抽空,“哗”地一声如雨般落下,湿了铁岭一脸。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铁岭愣站在当场,眼睛直直盯着仸照,后者自顾自地又斟满一碗酒,在铁岭面前慢悠悠地喝了下去,喉结连连滚动。在短暂的沉默后,铁岭动了。
“好,好。”铁岭伸出手抹了把脸,将粘在面颊上的头发拨到一旁,“老夫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杀念了,好和尚,好和尚......你很好!”话音刚落,他纵身而起,右脚后踢将那凳子一脚蹬出,左脚踏中桌面,右脚并未收回反而直扑仸照面门。
仸照左手扶桌,右手横扫,将铁岭踢出的那只脚一把拨开,冷笑道:“你是没有动过杀念,那是因为你手下的人早都替你做好了。”铁
岭眉头一横,怒道:“你这贼秃,满嘴诳语,也做得和尚?”说罢,足下发力,连踢三脚,脚脚带风,一股脑踢向仸照。仸照双拳皆出,正中铁岭脚底,只听得几声闷响,铁岭忽的惨叫一声,向后跌飞出去。
药老一步站起,望向仸照:“仸照,你何出此狠手?”
仸照手指铁岭,道:“药兄你有所不知,这家伙明面上做着你们少丐胄渝分舵的副执事,对落难兄弟无所不予,实则与匪患不无勾结,私吞了你们少丐多少银两先不说,附近山贼出没的村子,其实那些山贼都和他有所勾连,致使百姓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此獠之为,人人得而诛之!”
晏流闻言,心中一突,望向那地上的铁岭。药老眉头一皱,道:“铁岭,此言属实与否?”
铁岭正挣扎着站起来,可足下生疼,却是站也站不起来,听到这话,啐了一口,道:“这和尚什么鸟样,这种话你也相信?”
仸照冷笑一声:“药兄若不信,去那山贼寨子问问便知。”
铁岭急道:“药兄,你可不能听信这厮鬼话啊!”
仸照闻言,又冷笑一声:“好贼子。”
药老沉吟半晌,道:“这事我之后会查明的,若真是如此,铁岭,你知道什么后果。若是仸照胡说,那我们少丐自然也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仸照道:“那可不行,和尚今日前来是为了那些遭殃的百姓讨一个公道的,他怎么吃你们少丐的那和尚管不着,可这害人性命的事,和尚可就要管管了。”
药老闻言,眉头一皱,道:“仸照,你真要管这闲事?”
仸照笑道:“和尚闲的紧。”
药老道:“仸照,你虽然性格乖戾,举止由心,且身为佛门弟子不守清规。但江湖上多称你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即使行为是过了点,但却是我侠义中人。只是不论你是善是恶,不论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和尚,有些清规你不愿守,有些规矩你终究还是要守的。”
仸照冷笑:“药老哥这么说,那只管试试和尚能管不能管了。”
药老尚未说话,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兀那秃子,你还算个和尚吗?喝酒吃肉,佛祖都要被你亵渎尽了!”众人回头望去,却是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方前正坐在二楼的一间桌子上,这时却忽然拍桌而起,面容大有不忿之色。
仸照闻言,面色不变,大笑道:“亵渎尽佛祖?兀那呆子,你能告诉和尚,佛在何处吗?”
男子喝道:“我虽不是佛门,但一家拜佛,也知佛在你七焦之上,三寸之下便有神明,你这假和尚倒是说说,佛在何处?”
仸照道:“你既言佛祖在我七焦之上,三寸之下便有之,又怎么敢说我亵渎尽了佛祖?佛祖是有尽的吗?这可不是自相矛盾?”
男子一愣,怒道:“你这贼人嘴皮子倒是厉害。我挚友乃胄渝白州寺的住持,你要是真有两把刷子,倒可与他伦论。但怕只怕你这俗物连寺门都进不去!”
仸照哈哈大笑道:“性空?早些日子听说他成了住持,这白州寺真是没人了,连那么个泼皮都能当上了住持。不过也罢,开在轻歌曼舞、纸醉金迷的古琴内,紧邻着最最繁华的城中心,倒也合了那家伙的性子,只是这法号是不能再叫性空了,应改成性不空才好。”
男子气急,面色涨红地指着仸照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身旁两人站了起来,对着仸照怒喝道:“你知道我们员外是谁吗?你竟然敢和他这么说话!”
仸照道:“我知道啊,他不是你们员外吗?”
这时,坐在男子对面那个从始至终未曾开过一言的华服男子说话了:“这位老兄,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太过相逼。”
仸照笑道:“这位老兄,惩恶本乃和尚本职。”
员外怒道:“你这贼秃乱扰清规,只要是有识之士便不能忍得!”
仸照道:“哼,我参天而生伴地而睡,雷不能劈我,水不能冲我,双拳捣破山海关,一脚踏平十方界。酒肉穿肠,佛祖心留,这才是和尚修行的道,正如蝼蚁不可与沧海同语,你们这些俗物又怎能懂得和尚的真义?”
员外道:“你满口诳语,早晚坠得阿鼻地狱!我真是奇了怪了,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这种人为何能露出如此丑态,能做出此等目无规则之事。难道那些个道德伦常,就连一条都无法使得你们能产生出一丝羞惭之意吗?”
他话音刚落,身边下人便拍手叫好,那华服男子也将目光投向仸照,像是想要看看,在这种言论之下他是否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