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建国受伤了,在足球场上和后卫对抗,小腿结结实实地挨了对方一脚,他“哎呀”一声躺在地上,疼的一直打滚,巫铁铮带着一群同学冲进场追那个后卫,幸亏裁判与边上的老师拦得得快。老师让他慢慢站起来,他的伤腿稍微一用力就疼,又躺下了,体育老师摸摸他的腿,安慰他:“姚建国,你放心,骨头没断。”大家把他抬到医务室,医生检查后跟老师说:“于老师,骨头应该没断,看他疼的那么厉害,我怀疑是骨裂,你还是带他去区人民医院拍个片吧。”同学们听说还要去区医院,刚放下的心又紧张起来了,几个同学嚷嚷着要去找踢人的同学。巫铁铮这时冷静了:“先安排建国去医院,周学伟,你去找班主任汇报一下,就说我们在医院等他,李德江,你快去门口找个三轮车来。”
片子出来了,是胫腓骨骨干骨裂,医生指着片子对于老师说:“还好裂缝不是很大。”
“要动手术吗?”
“不用,孩子年级轻,发育也很好,保守治疗就行。”
“那要住院吗?”
“肯定要啊,他那里会有炎症,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大家身上都没带钱,于来师摸出自己的工作证和医生通融。2两个多小时后,大家将打了石膏的姚建国搬到了病床上,他愁眉苦脸地问班主任:“尹老师,住院要很多钱的,我想宿舍养养就行了。”
尹老师挥挥手说:“这个时候你不要想这个,现在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养好伤。铁铮,你安排同学这段时间轮流值班,尤其是晚上,我办公室里有张行军床你们一会扛来,再带床被子来,晚上就在过道里睡觉。姚建国,关于医疗费的事情老师和学校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好了。”
一会护士你了两瓶盐水过来了,问他:“你叫姚建国?”
“嗯?”
“左手还是右手?”
他问:“要干嘛?”
护士有点不耐烦:“扎针,快将手伸出来?”
他害怕了:“护士,我这个还要挂盐水?我又不是重病人。会不会有危险呀?”
巫铁铮笑了:“老姚,胆子也忒小了吧,挂个盐水有什么危险的。”旁边的的同学们也都围着笑了,笑声终于传染了护士,她也语气也轻了:“你别胡思乱想,这是葡萄糖加了一点消炎药,能有什么危险。”
“可是我老家的卫生院就挂盐水挂死过人的。”
护士没理他。
他扭头往窗外,护士拿棉球才碰到他皮肤他的嘴就“嗤”一下咧开了。
“嗤什么,针头还没扎呢。这么大的小伙子了,真娇气。”
面子丢尽了,当冰冷的针尖刺进他静脉时,他只好忍着,护士交代几句后就走了,走路居然悄声无息。
老师还是有眼光的,要不怎么会在一群仍有稚气的年轻人中选巫铁铮做班长,他在现场就排了班,安排同学去食堂申请病号饭、搬行军床,自己选择第一天陪护。
让人陪着上厕所还是很让人尴尬的,坑位之间没有阻隔,只用一条腿蹲着难度的确很大,为了防止坐地上,姚建国只能把巫铁铮当个扶手一直拉着,但纯洁的友谊偏偏在这样污浊的地方、难堪的局面中升华,这种同窗情谊自然也成为了一辈子的财富。
回到病床上,距离拉近了的同学开始海阔天空地聊天。巫铁铮的老家在陕北的一个县城,父母也是农民,他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姚建国说:“我们两个一样,家里都是两儿一女,不过你是老大,我是老小。”
巫铁铮说:“区别大了,老大很累,老幺都舒服呀。只要读读书就行了。”
“我也干活的啊,要去田里拔草的,有时还去山上拣蘑菇的。”
“我估计你那都是玩,你拔草干嘛?喂猪啊?哦,那你家的猪都是吃你的草长大的?”
姚建国有点不好意思:“拔草的确是玩,到太阳下山时,弄点树枝放在篮底将草撑起来,回到家就先把草忘猪窝里一扔。”
“哈哈,你真能造假,你们小伙伴肯定都是这样的吧?我干活可都是真刀真枪的,带弟弟妹妹,掰玉米棒,放羊,跟母亲去集市卖面。我小时候因为一直干活,所以学习很不好,我家里都不想让我上初中的,要我在家干活,等大了去当兵,听说当兵要初中文化的,才让让我读初中的。”
“那你从初中开始努力学习的?”
巫铁铮喝了一口水:“也可以这样说。初中在镇上,离家有二十多里地,我们住校的,晚上没什么事情,大家就疯玩,你知道吗我们所有的学生全住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废弃的翻砂车间里,对男女都在一起,女生东头,男生西头。有次看到数学老师和一个同学下围棋,很好奇,借了一本围棋书,看了两个晚上就赢了那个同学;还有一次数学考试,附加题是预习题,二元一次方程式,就我做出来来了,老师表扬我听话预习,一个同学站起来说我没有预习。老师很吃惊,就把我拉到办公室,最后他跟我说巫铁铮啊,你很聪明,可以考大学的,现在努力学习还来得及,后来我就开始勤奋了,我的名字也是他改的,原来是正确的正。”
“你很幸运的,遇上了好老师,我高中的班主任也很好,我现在每次放假都去看他的。”
“你更幸运,投胎在江南好地方。你知道我们那里和江南比最缺什么吗?缺水。最近的一口井离我家八里地,我每天要赶着驴子去排队打水,我到了高中才开始刷牙。刚来大连是看你们在海里游泳,羡慕极了。将来我工作了,一定要想办法帮助老家。”
姚建国问:“怎么帮助呀?”
“打井,我要给每个村打个深井,至少要让小孩子们每天能洗脸刷牙。”
“那不是政府应该做的事情吗?”
“对,有些事情私人也可以做的,只要我们有能力。我在学校里看过一本书,是讲西方的慈善发展,我要向他们学习。”
姚建国从来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接受慈善教育,而且是从一个落后地区的贫困孩子给予的。小学时学校宣传“五讲四美”,他也在老师的组织下帮生产队拣麦穗、去敬老院大扫除,做这些也受到了村里人的夸奖,只是都是老师要求做的,不是自己想到的。邻居夫妇田里干活晚回家,母亲会给他们玩脏了的孩子洗澡,喂饭,下雨时帮邻居收衣服或晒在场上的粮食,这些只限于邻居,太远的看不到也顾不上,邻居也不会由此感谢,在大家的眼里这些善举是顺理成章的,大家都会做的,有利益纠纷时一样会吵架。
第二天中午袁姗姗她们三个来了。张兰手里提了一网袋的食品,午餐肉、苹果罐头之类的,她把东西往床上一放,坐在了床上:“哎呀,累死我了。”
徐晓平说:“你当心点,别把球星的好腿也坐断了。”
大家哈哈大笑,张兰说:“什么意思,不就嫌我胖么。知道我胖还让我拎这么多。”
袁姗姗说:“不是为你好,抓紧一切机会减肥。”她又对着姚建国说:“你真愁人,踢个球这么拼命。”
“行了,老袁,路上不是说好**问不批评的吗?”
“我倒想慰问的,你看他,骨头都断了。”袁姗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姚建国安慰大家:“骨头没有断,是骨裂,医生说养养就行了。”
她问:“疼吗?”
他憨憨地答:“不疼,就是做事很不方便,难受。”
巫铁铮说:“骨头裂了倒不疼,就是打针的熊样很可笑。”
“老班,别瞎说,我可不怕打针。”
张兰来劲了:“老班,他怎么个熊样法,说详细点呗。”
姚建国让大家回去上课,巫铁铮看换班的张剑锋还没来,就让他们先走,袁姗姗说:“老班你也走吧,回去抓紧洗洗去上课,我下午请假了,在这里呆一会。”
巫铁铮说:“这可不行,他有很多麻烦事情的,你帮不了。”
袁姗姗超徐晓平看了一下,徐晓平说:“老班咱走吧,张剑锋不是一会就来吗。”
等他们走后,姚建国说:“这段时间不能陪你跑步了。”
“本来也不要你陪,那里既没有悬崖,又没有野兽。”
“啊,这话徐晓平也跟你说?这个叛徒。”
“她是我好朋友,又不是你好朋友。真的不疼吗?”
“动的时候也疼的,可又不能一直不动。”
“往后别这么拼,踢球就是业务爱好,将来你又不靠这个谋生。”
“嗯。”
“你需要补钙,这里又不能熬骨头汤,一会我去医生那里看看,让他们开点钙片。”
“钙片?挺贵的吧,不用。要不你去小卖部帮我买点信封、信纸。”
袁姗姗看看他:“写什么信啊,都躺床上了,有空看看书,晚上我把你的书带过来。”
“一直躺着挺无聊的。”
“我在这陪你还无聊?你是不是要给你那帮同学写信告诉他们你受伤了?这不给人家填麻烦吗。不准写啊,尤其不准给你BJ的同学写。我去找东西给你开个罐头。”说完她拿着一瓶罐头出去了。
袁姗姗把罐头倒进他的饭盒,连勺子一起递给他,他看到她手上多了一块胶布,忙问是不是把手弄破了。
“没事,就让罐头划了一下,护士帮我包好了。”
“会不会破伤风呀,去打一针吧。”
“什么就破伤风,划一下而已,别乱想,快吃。”
邻床的男人问:“有没有出血呀?”
“出的,让我捏住了,现在不出了。”
“出血就好,不会破伤风的。”
姚建国问:“叔叔,真的出血就没事了?”
袁姗姗竖着胶布手指说:“现在我们是有难同当了啊,区别是我的难是为你受的,你要记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