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飘来雄浑的钟声。
明煦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帘,给正在读报的唐知仁,画出了一道道斑纹。他发觉刚泡的龙井茶有点苦涩,正要欠身去添水,听到有人在叩门。屋外站立的是被钱成逼走的夏天。让唐知仁欢欣的是,夏天应董事长的召唤,回来创办电子商务中心。唐知仁笑问:“我的小老乡乐意吗?”夏天答道:“她送来的,还说,过几天请您到家吃她做的白肉酸菜呢。”有了“尚方宝剑”,夏天立即开启了五楼尘封的办公室,又召回了两个大学生,风风火火地让电商中心重新开张了。董事长特地从他的基金里拨出专款,采购了原来选定的摄录和非线性编辑设备,为“丝路花雨”的商铺,摄制了一部部精彩纷呈的视频,放到网站和户外的大屏滚动播映,很快得到了热切的反响。唐知仁亲自督阵,使短短的“微电影”大放异彩。不久,商城门庭若市,订单雪片似的飞来,原来退租的业主也回归空巢。中心也获得丰厚的利润,董事长特批了工资和奖金。
今天是礼拜天,夏天和他的东北小妞,特地烹制了丰盛的东北菜肴,盛邀唐专员和两个大学生,到家做客。唐知仁正要出门,手机铃声响了。白墨在电话里忘形地高喊:“唐老师,我拿到检测报告了。是她,宫雪黛就是我的小妹??????”随之,手机里传出白墨啜泣声。唐知仁激动地:“好哇,白墨别哭了,咱们现在就去找你的小妹!”走到楼下,他突然想起夏天的邀约,当即拨通了电话,向他简短说明原委,表达了对小老乡的万分歉意。
街头,车不太多。白墨的“雪铁龙”开得飞快。唐知仁不断地提醒她减速。但亢奋的白墨仍超越了一辆又一辆车。车刚停稳,白墨就箭似地飞了出去,奔向了急救门诊部。当唐知仁走进医院,只见走廊里围堵了不少人。有个小护士被吓哭了。他分开人群,瞅见两个头包纱布的患者,正在斥责一个年轻的女医师。他正是白墨历经艰辛要找的小妹。那位蛮横的病人,劈手把病历诊断卡扔向了宫雪黛:“你是什么‘天使’为什么不让我们住院?”说着,他又狂暴的扑了上去,要去撕掳女医师的衣领。没等到唐知仁阻拦,人群里闪出一个靓丽的“女神”,手持长长的输液杆,峨眉怒立,横亘在狂徒的面前:“‘恐龙’,住手!”狂徒顿时呆住了。身旁那个“瘦猴”蹿到前面,猛力一推,女医师冷不防,头撞到了墙上,顿时昏倒在地。白墨犹如无敌女金刚,抡起输液杆把“恐龙”和“瘦猴”打得抱头乱窜。恰好,警察与保安赶到,把“医闹”的“恐龙”和“瘦猴”制服,押上了警车。惊魂甫定,周边的医护人员立即把女医师送往抢救室。白墨扑倒在担架车旁,大声喊道:“小妹,你醒醒,姐姐看你来了??????”
走廊里,白墨仍在伏墙哭泣。抢救室门开了,主任医师说,宫雪黛已经苏醒了。话音没落,白墨冲进了房内。宫雪黛仍然孱弱地卧在病床,秀丽的面庞略显苍白。她睁开双眸,朦朦胧胧地辨认出满脸泪水的白墨,感激地:“谢谢你??????”
白墨抱住了她,泣不成声地:“小妹,我是你二姐呀??????”
宫雪黛惊疑地:“二姐?”
白墨泪如雨下:“真的,小妹,我就是二姐,小时候抱送你的二姐。呜呜,二姐对不起你??????”她掏出了一只褪了色的红布鞋:“小妹,它就是你小时候穿过的?????”立时,白墨的眼前又闪回了不堪回首的雪夜。
山村,狗在狂吠。
奶奶拽着小白墨,走出了村口。后面,传来妈妈和妹妹的哭喊。小白墨用布兜背着哭闹的小妹。
雪越下越大。她们走上了乡路,截住了长途客车。
小白墨哭倒在地,央求奶奶别送走妹妹。
奶奶含泪抱走了哭哑的孙女。
小白墨扑向车门,抓落了小妹的一只布鞋。
客车消失在漫天大雪里。
宫雪黛转过脸,眼角涔下晶亮的泪珠。她的耳畔,显露出一颗红痣。“二姐?你真的是抱送我的二姐?”白墨取出了医学验血检测书:“小妹,这是我们的DNA检测报告,匹配成功,确认我们是同胞姐妹??????”宫雪黛立时欠起身,抱住白墨慟哭起来:“二姐,我也在找家,找爸妈和你呀!”屋里的人无不落泪,又欢欣地鼓起了掌。
唐知仁踅到走廊,不由仰面嗟叹:白墨、如珍和青花,年龄各异,都是钟灵毓秀的女裙衩。但却又身世飘零,历经了磨难。如今,河清海晏,太平盛世,骨肉得以团聚,婚变破镜重圆,守望,就能看到破晓的曙光。后来,他打听到:“恐龙”与“瘦猴”到上海寻欢作乐,对陪唱小姐图谋不轨,肆意凌辱,被歌厅的**兄弟拍了砖,脑瓜开了瓢。跑到医院,伤口缝合后,在急诊室向宫雪黛和护士寻衅滋事,终究得到法律的严惩。“恐龙”被警察押走前,瞥见了唐知仁,低下了头。唐知仁感叹道,这就叫现世现报。行善必有好运,施恶终得报应。这是古人早就告诫普世大众的警言啊。
输完了液,白墨两姐妹亲昵地走出了病房。医生同仁纷纷前来献花道贺,夸赞她俩是国色天香的姐妹花。目睹刚才“美女与野兽”的闹剧,他们都由衷赞叹白墨是一名英武的“女侠”。说笑之际,走廊里跑来了帅哥殷刚。他是不久前从古城返回上海的。白墨向妹妹介绍说,殷刚是她的粉丝,正在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白雪黛大方地伸出了手,笑吟吟地:“我是妹妹白雪黛,很高兴认识姐姐的刚丝。”殷刚听说白墨姐妹悲欢离合的故事,惊奇不已,说中午他摆宴庆贺姐妹团圆。白墨婉谢了,称妹妹需要休息。白雪黛要了殷刚的电话号码。走出医院,殷刚告诉唐知仁,他母亲听说了“天价蟹”的风波,责令相关部门严肃查处。女市长还听从唐老师的建言,开始抓古城的老人工程,兴建了不少设施齐备的养老院,还动员医院、社区和志愿团队登门为空巢老人服务。唐知仁感佩地说:“转告你母亲,我谢谢她。这是功德无量的政绩。”
过了两天,白墨带小妹回老家省亲去了。如珍和他的弟妹瑞瑛,还在康宁医院治疗。潘安每天都去探望,花篮摆满了病房。经过悉心理疗,如珍的病情大有好转,恢复了部分记忆,但已记不起久远的岁月往事。医生说,如珍神经中枢部分,用电脑的行话说,遭到了“格式化”,已经成了空白。弟妹治疗效果显著,已经基本康复。可吊诡的是,这两个病友,竟然成了形影不离的“闺蜜”。弟妹还拜如珍为师,学刺绣,学唱戏,有个刚入院的患者,骂她俩是“疯婆子”。可病友们夸奖她俩是一对可爱的“文艺青年”。潘安说,再有半个月,他就接迎如珍回家疗养。
今天,与夏天为皮革商铺拍完视频,唐知仁登上公交车回家了。他刚落座,看到身旁老阿姨,正在聆听电台节目。播音器里传出女主播甜美的声音:“各位听众,我们应两位湖南姐妹白墨和白雪黛的要求,为他们可爱的唐知仁老师点播李娜演唱的《好人一生平安》,祝贺唐老师生日快乐,健康长寿。”李娜动听的歌声,,在车厢里迵荡。唐知仁大为惊喜。今早,儿子来电,说小孙女为爷爷祝寿了。因为忙碌,他把生日忘之脑后,不曾想,乖巧伶俐的白墨姐妹,通过电波,向他寄予了美好的祝贺。
紫气东来,又见晚霞。天体就像一台超级电脑,用旖旎彩虹,为上海这座东方魔都,描出了亮丽的3D裸眼画。披着落日余晖,下了公交车,唐知仁走到河南路桥头,看见平时早已收摊的修鞋匠,坐在轮椅里等他。这位浓眉大眼的残疾哥,送给他一双崭新的圆头布鞋,说是特为唐老师私人定制的,聊表他的心意。宁波路路口,报摊的老姐弟祝贺唐大哥生日快乐,还赠送给他一只会敲鼓的“光头强”玩偶。对面馄饨店的老板娘,穿过马路,塞给他一束康乃馨,然后窃笑着跑回了店面。还有干洗店、超市以及弄堂里的卖菜的,都向他招手示意。楼下煮饭的老阿姨,硬是“喂”他两只宁波汤圆。当唐知仁登楼推开门,漆黑的屋里灯光骤亮,彩屑飘飞。青花,知义弟弟,在厨房的白墨姐妹和殷刚,还有夏天连同他的东北小妞,都拍手唱起了那支脍炙人口的“生日歌”。许了愿,吹了蜡烛,这些淘气的“不速之客”,把蛋糕奶昔都抹到“老寿星”的脸上;他的眼镜模糊了。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时光荏苒,很快到了如珍和瑞瑛出院的辰光(沪语:时间)。唐知仁、白墨姐妹和青花,驾车先到了澳门路,接了唐知仁的弟弟,然后到潘安的公司汇合。大家都喜气洋洋,一路欢笑。按照潘安指引的路线图,他们在南外滩一座高耸的商务大厦前停了车。唐知仁和白墨忽地想起,他俩以前曾来过这里,退回姚大宝收买他的钱款和烟酒。满腹狐疑地走进气派的大厅,他们看到仪表堂堂的潘安已经鹄候贵宾的莅临了。坐电梯步入潘安的公司,他们恍然大悟:潘安接任的就是宝鼎集团的董事长。潘安笑着说,以前,宝鼎和宏煜两大商界“巨人”,为江城主题公园项目竞标,剑拔弩张,成了势不两立的对手。现在,他决定和宏煜集团联袂携手。过两天,他要专程拜访老长官,商讨合作大计,以后同舟共济。这个身价百亿的大咖开玩笑说,这样,就不用再送钱,挖墙脚,因为唐老师是一家人了。他的一席话,让唐知仁和白墨对潘安刮目相看。他,还是昔日那个谦卑的“保安”,漂泊街头的“草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