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身处深深府院,却对蛮域了解不少,正倚在门槛石旁的老人,是战家老族长,也算我的妹夫,他此刻悲戚的瘫坐在那里,不知道是悲哀自己行将入木,还是真的因为无法迎娶我而遗憾悔恨,那时候,在结婚前夜,我与念苹的父亲一夜疯狂,之后更是随他而去,只是我没有后悔,念苹的父亲待我如珍玉,我一生无己出,幸得念苹待我如亲生,现在想想那时候对待念苹,还是太过尖酸刻薄了些。
大女儿今年四十有八,体格精瘦,常年的奔波使她的皮肤干燥、焦黄,长长的头发白巾裹起,尾端凌乱,散落在白色的丧服上更显得颓唐,她几乎趴在前来劝说的人身上。她试着将所有的委屈通过哭声穿透满是宾客的屋子、整个烟火缭绕的大厅、那个小小的棺木、还有我冰冷的躯体下那颗停止跳动的心。当所有人围着棺材绕圈,尽管法师提高了自己的调门,可是听到的,仍然耳端充斥的,仍然是我那可爱的大女儿尖利的喊声。
正在门厅外遥遥微拜的,却是郝连家族的现任族长,军队的副统帅,有着比郝连父辈更为崇高的荣誉,在他那阴沉的眼里,我读不出更多关于亲情的悲哀,有的只是淡淡的不屑,我知道,作为郝连家族的每个成员,他都试图忘记那段被林家抢亲、继而与林家对抗的日子,这场内斗最终以念苹的经商成功获得阶段性的胜利,可是林家与战家的联盟却制衡了郝连天德膨胀的野心,也许在我死后,随着以这场叛逆的婚姻联系的小的可怜的情感消失,郝连家族会更肆无忌惮的对抗林家,可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又能为夫家做些什么呢?
接着是云家的人,云家是近十年最为显赫的蛮域种族,因为上天的诅咒,灵虎族、翼虎族的实力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压制,尽管云家也受到影响,但是他们庞大的数量弥补了这个缺陷,于是他们顺理成章的登上了王族的宝座,而云中烈作为猛虎族近百年来少有的英才成就了国主的高位,这间接导致了蛮荒的分裂,部分蛮荒的翼虎族与灵虎族结成了同盟,与蛮域划疆而治,也就是现在的荒域,经过不断小规模的内战,双方形成了分庭抗礼的局面,如今蛮域无多余攻击之将,荒域也无多余的防守之兵。如今留在蛮域的郝连家族,便是一群激进份子,他们权衡利弊下选择了服从并留守,可是他们的心却是高傲叛逆的,我作为郝连天德与天恩的姑辈,从几次他们的拜访中,明面上他们示弱承认了郝连与林家的联姻关系,实际却没有荒域的郝连家族豁达放得下,他们是一群野心家,我敢断言,只要云家势衰,郝连天德的大军必然血洗蛮域,不过前提是,忠实的战家与富裕的林家二者除其一。
突然,我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孩子的身影。这个被我从小呵斥到现在的孩子,他是念苹的孩子,说来也是天意,我没有子嗣,念苹如今的妻子也没有,林家经商的足迹太过漫长,孩子早已不是纯粹的虎族,念苹有黑雾森林天魅的特征,而孙子,却实不知他的来历,不过可以肯定是念苹的种,恐怕也是一夜惊喜吧,哎!林家的女人,倒都像是骗来的,那孩子从正大门风风火火的冲进来,腰上别着一把从来没有见过的弯刀,他的样子疲惫、倦怠,却又有一种少年独有的精气围绕着,他的眼神锐利深邃、步履敏捷,很明显的外族特征,但是这个孩子掩饰的很好,在外人看来,这个孩子平时待人和善、懂得礼数,遇到争斗时战力强横,在实力为尊的蛮域中也得以崭露头角,这个在外人看来几近完美的孩子,却一直是我心头的大石,没有人知道他的异常,这个叫林晓的孩子,有两个极端的性格:儒雅、懦弱、富有同情心,冷漠、桀骜、超越同龄的嗜血。作为名义上的祖母,我排斥他,责怪他、甚至,害怕他,我害怕他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害怕他给林家带来灾祸、害怕他变幻莫测的性格。
当我临终的时候,我将这种害怕告诉了念苹,念苹当时显得很淡定,只是叹了一口气,我对他说:“如果我死后,蛮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就把他寄养在荒域天翰那里吧。”天翰是我堂哥,在荒域有自己的封地,我不能容许林晓呆在林家.念苹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点点头。
如今,我真的要走了,我看着几昼夜未眠的念苹驻着桃木棍斜倚在门坎与门框的凹口,抹着早就干涸的病态眼窝。他搭着欠过来的肩,很是勉强的将头抬起,啊啊呀呀的哭的真切、动情,像极了孩提时挨别人欺负遇见母亲的神态,我还看到后院大门的那道竖直的白色光,越来越宽阔、越来越刺眼。我的视线一片雪白,又归于黑寂。。。。。。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至亲的离逝吧!可,现场并不显得多么悲戚,除去几个大家的族人外,大量的杂务被一群忙来忙去的下人搞得热火朝天,从正殿到偏殿的高墙上,到处是头戴白巾却精神奕奕巡逻的兵士,院子的厨房里人头攒动,禽类的尖叫声不断响起,端茶送水的小厮更是跟陀螺似的在每个角落转个不停,这样一来而去,确实把送行队伍悲呛的气氛扫的干净,林晓从大定马不停蹄的赶来,却也只是看到个尾声,相比郝连天德等人,他的速度还是太慢,这便是实力的区别,至于坐骑,林晓自信他的力兽远比云鬓马耐力持久。
郝连天德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林晓,仿佛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林晓十分乖巧的站在他的面前,甜甜的叫了一声???,郝连天德摸了摸林晓的头道:“辛苦了”。
林晓忽然记起言老的言外之意:“蛮域的战士,都该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