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这是杜贤侄吧,果然仪表不凡。”马县令转头道:“快,上茶,用我的茶叶!”
马县令名叫马知远,不是陵城本地人,五十多岁,看起来干干瘦瘦一老头。
那个衙役连忙出去泡茶,杜决心中嘀咕……难道马县令知道他是来送银子的?不然怎么这么客气。
他愣道:“大人知道我?”
“本官来上任的时候,李大人特意吩咐过,让本官照看你一二,呵呵呵……”马县令呵呵笑道。
杜决顿时腹诽不已……人被打死家产被占,这就是你的“照看”?
不过他也笑道:“原来李叔知会过大人?既然这样,小侄也不客套了。大人,请看。”
他在陵城闹出这么大动静,他才不信县衙不知情。只不过“民不举官不究”,这才没有派人到场。
马县令呵呵一笑,接过借据一看,眼睛一眯:“贤侄,你这是……”
杜决笑道:“知道大人新官上任诸事繁忙,一直没敢前来拜会。借据上的数目,咱们五五开,就当小侄对大人的一点心意。”
“五……五万两?”马县令又惊又喜。
倒不是马县令被银子砸昏了头,“三年楚县令、十万雪花银”,只要他在这位子上不倒,要弄银子也不是多难。
他惊的是杜决如此年轻,却有如此气魄和手笔!
不过想到刑虎连杜决一招都接不下,有如此本领,日后的杜决定非池中之物,钱财自然不会看在眼中。
正好衙役端来了茶水,马县令哈哈大笑:“贤侄,来来来,这是本官家乡产的云雾茶,拢共也没几两,你尝尝可还入口……韦公子也别站着,一起来尝尝。”
马县令拉着杜决坐下,又招呼韦文轩,亲热无比。
……
当赵永寿赶到县衙的时候,正好看见马县令和杜决笑着走出大门,他心中一凉正要低头躲开,却被杜决眼尖发现了。
杜决哈哈一笑:“赵掌柜,这么巧?你这是准备去哪里?来来来,咱们聊聊借据的事……”
马县令却神色一凛,一声大喝:“来人,将赵永寿带过来升堂!”
被两个衙役拉着走进衙门,赵永寿暗道苦也,却生出几分希望,看向高坐堂上的马县令,颤声道:“大人,小人有话想和您单独谈谈。”
马县令怒道:“谈什么谈,你还想贿赂本官不成?升堂!”
惊堂木一拍,众衙役呼啦啦站好到位,水火棍连点大呼“威武”,赵永寿如坠冰窟,又见杜决咬牙冷笑看了过来,他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杜决诉求正是借据一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马县令自然好断,即刻差陵县捕头万元德去取赵兴业手印文书,回来与借据比对。
陵城本就不大,早有闲人将消息散布了出去,万捕头还没回来,公堂上却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杜公子当真是武人高手,以前他怎么没显露出来?”
“那能有假?我亲眼看见他一招将刑老大打得吐血,刑老大可是内气大成!”
“要我说,杜公子是没被人欺到头上,这才没显功夫。赵家作死去占他家财,他自然要报复回来。”
“你说赵兴业怎么就欠了杜决十万两银子?”
“咱们以前都小瞧杜决了,他这城府和手段,厉害、佩服!”
“怎么个说法?我有点不明白。”
“你傻啊?杜决的粮米行怎么被赵家占的?刑老大为什么要插一脚?我估计……”
“原来是这样!赵家这下算是踢到铁板了,还得打落牙往肚里咽,痛快,太他妈解气了!”
……
听着堂下人们的议论,赵永寿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又怎会支持赵兴业去设局害人?
就在这时,一个捕快飞跑进公堂,急匆匆走到马县令身边耳语道:“大人,赵家老头坚称早已将赵兴业逐出家门,赵家也没发现赵兴业踪迹,万捕头让我先回来通禀一声。”
马县令心中一沉,点了点头让捕快退下,他眼睛一眯看向一脸忐忑的赵永寿,笑道:“赵掌柜,借据真伪还没断定,你无需惊慌。”
听这弦外之意,赵永寿心中咯噔一下,以为老爷子通过捕快许了马县令什么,只怕数目远超他怀中银票,心痛之后又是大为轻松……还是老爷子有魄力!
杜决却大惊,正要大喊,却见马县令的手在桌下冲他虚按两下,他这才没有妄动。
马县令又呵呵一笑:“赵掌柜,听说赵兴业年轻有为,你家生意准备交给他接手,只可惜被什么人给打了,有没有这回事?”
赵永寿一愣,更是相信马县令已经被买通,现在要他当堂指控杜决伤人一事,他上前一步大声道:“正是如此,大人……”
“什么正是如此?兴业这个畜生早已被赵家革出家门!”
沙哑大喊中,公堂下的人群顿时分开,几个赵家家丁抬着赵老太爷飞跑进来。
赵老太爷拄着拐杖颤巍巍站定,向堂上做了个揖:“大人,老夫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过赵兴业早就被逐出家门,他的债务与我赵家无关。”
赵永寿一愣:“爹,什么时候……”
“你闭嘴!”赵老太爷怒道:“早就叫你别管这兔崽子,你还把他收在家中,差点引起误会。回去后家法饶不了你!”
见到这一幕,堂下的人们顿时炸开了锅,大骂赵家无耻。
杜决也是大怒……这老东西脸皮够厚、直接耍赖了!
马县令却一声大喝:“放肆!公堂文书何在?”
坐在一旁记录堂审过程的小吏连忙站起:“大人,有何吩咐?”
“你且将本官与赵永寿的对话念出来,就是最后两句!”
杜决一愣,顿时恍然,暗叹姜还是老的辣。
看似马县令是问有没有赵兴业被打这回事,其实上半句还埋了“赵家生意准备让赵兴业接手”这个坑。
赵永寿却一步就迈进了坑里,还大叫“正是如此”……
听那小吏一念,众人哄然大笑——谁会将家产交给革除出门的人?
“赵永寿,你还有何话说?”马县令一拍惊堂木,怒道。
赵永寿正在心中大骂马县令,听见“啪”的一声吓得一抖,一脸煞白看向赵老太爷。
赵老太爷冷哼道:“大人好大的官威!我儿糊涂记不清事,老夫这里却有当时的宗族文书,请大人一阅。”
马县令从衙役手中接过文书一看,冷笑道:“赵老太爷,即便被革除出门,还需到县衙修改花名册、注明日期这才有效,你可知情?伪造文书可是重罪!”
赵老太爷却丝毫不惧,哼了一声:“老夫自然清楚,你不是要取名册核对吗?但取无妨!”
见赵老太爷有恃无恐,公堂外又呼啦啦涌进来一群赵氏族老,一个个大喊“老父母要秉公处理”,马县令连拍惊堂木让堂上肃静。
杜决一看这阵仗,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跳过去将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头一个个掐死……这群王八蛋公然耍赖,脸皮太厚了!
不过赵家人是怎么动的花名册?他们买通了县衙的人?
他眉头一皱看向马县令,看他如何应付……要是赵家在公堂上脱了身,说不得他就要下黑手了。
马县令也是心思电转,暗道要糟。
不过他转念一想,即便有人去改花名册,事情如此仓促不信没有留下马脚,事后再来调查不迟,到时候定他个“伪造文书、篡改户籍名录”之罪,定叫赵家和那人万劫不复!
他咬了咬牙:“来人,将陵县花名册呈上来!”
虽然他断定花名册出了问题,但事已至此,公堂上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
正在这时,一人惨叫着从人们头顶飞了进来,重重摔在堂中,惨叫连连。
惊呼中人们定睛一看,正是典吏孙则。
“报——孙则在户房鬼鬼祟祟,被下官当场拿下,请大人发落!”
大喊声中风声一起,一人飞身而进,跃过惊呼的人们飘然落下。
来人正是万捕头,他擦了把汗,向杜决和马县令点了点头,一脚将脸色煞白的孙则踩倒,从孙则怀中抽出一本厚厚名册,扭头看向赵老爷子一声冷哼:“要不是本官有点本事,差点就被你们得手!”
能当上一县捕头,怎能没有一身本事?万捕头正是内气大成的武人,而且擅长轻身功法。
他带人去了赵家大宅,听赵老爷子一说就暗道不好,不过身为公人知道关键,他马上全力施展轻功,飞檐走壁直奔县衙户房……
说完,万捕头将名册呈上,马县令翻开仔细一看,赵家一栏赵兴业的名字还未被除去,他嘿嘿冷笑两声,让衙役拿着名册示众。
杜决一看大喜,向万捕头拱了拱手,连连道谢。
而刚才还盛气凌人的一众赵家族老吓得脸色煞白、跪倒一地,还有几个当场晕倒,马县令一拍惊堂木厉喝道:“来人,将这一干奸佞全部拿下!”
赵永寿脚下一软瘫倒在地,脸色煞白,赵老太爷却咬了咬牙,一拄拐杖大喝道:“我看谁敢!”
众人一愣,只见老头颤巍巍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高高举起,一脸怨毒看向堂上诸人:“待我唤祖儿回来,将尔等诛杀一尽!”
杜决哈哈大笑:“老头,你是疯了吧?小爷看你能叫出什么人来!”
马县令大怒:“愣着干嘛?还不将这疯老头拿下!”
众衙役连忙冲过去,只听“啪”的一声,玉佩掉落地上摔得粉碎,赵老太爷却口涌鲜血仰天栽倒,赵永寿一声惊呼爬过去,伸手一探顿时大哭。
赵老太爷已经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