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回到房中,萱草和金橘在跟前侍候,金橘拿过家常衣衫,魏昭换上,想起摸出锦盒,打开,看一眼里面的祖母绿戒指,徐家祖传戒指,徐曜祖母一辈传下来的,婆母给了自己,也是哄着自己,怕自己因为高姨娘的事不高兴。
萱草凑到跟前看戒指,道;“祖母绿,夫人去了一趟老夫人屋里,赚回点值钱东西。”
魏昭把戒指放回锦盒里,放在梳妆台抽屉里锁了,昨晚一整夜没睡,爬上炕,说了句,“吃饭别叫我。”
困极了,脑子里像浆糊,什么都不想了,一会便睡着了。
萱草跟金橘蹑手蹑脚地出去,金橘守在门口,怕人来打扰夫人。
魏昭一觉睡到中午,正午的阳光从南窗照进来,刺眼,魏昭用手挡住阳光,慢慢醒转,慵懒地不想起来。
夏季天热,南窗户支摘窗半开,魏昭听见窗外廊芜下有说话声,两个丫鬟在小声说话,一个小丫鬟好像是她屋里做粗使的,另一个丫鬟声音不熟。
那个不熟悉的丫鬟正说话,“我跟你说侯爷昨晚对我们姑娘可体贴了,我们听了都脸红,闹到后半夜屋里才没动静了,两人才睡了。”
“容儿姐,那你们姑娘可受得了?”
传来吃吃笑声。
“侯爷体恤我们姑娘昨晚吃了苦头,今早没让叫醒我家姑娘。”
魏昭听着二人对话,极不舒服,心想,叫容儿的一定是高芳华的丫鬟,才来不过两三日,就跟这院里的丫鬟混熟了。
廊芜里的说话声没了,大概两人走了。
魏昭躺着,东跨院里徐曜跟高氏的画面,总在脑子里,门外传来徐玉嫣的声音,“你家夫人还没睡醒?”
萱草把手指横在嘴上,“小声点,二姑娘,我家夫人正睡着。”
“进来吧!我醒了。”
魏昭在屋里发话。
徐玉嫣走了进来,“二嫂,你可真能睡,我都来了一趟,看你睡着,我就回去了。”
魏昭这回睡足了,无精打采的,徐玉嫣却精神头十足,“二嫂,我想以后跟你画盘子,你不是缺画工,我练好了,能顶半个画工。”
有徐玉嫣镇日闹她,魏昭心稍宽解些,鼓励她道;“玉嫣,你绘画很有天赋,你如果想学,练好了,能顶一个画工,不是半个画工,也许顶两个三个画工。”
徐玉嫣惊喜,“真的吗?二嫂,你不是骗我吗?”
魏昭笑说;“我没骗你,你的画很有灵气。”
徐玉嫣跳上炕,“二嫂,那我现在开始学瓷画。”
“玉嫣,你是学着好玩?还是真喜欢?”
如果是玩玩,出不了好作品,如果真心喜欢,徐玉嫣未来能有很大成就,一套精美的瓷器价值连城,官窑出品的瓷器,精品数量稀少,更加珍贵。
徐玉嫣一个千金大小姐,不缺吃少穿,一时兴趣而已。
“二嫂,我非常喜欢,我喜欢在洁白的瓷器作画,意境非常美。”
其实,徐家子女都非常有才华,据说三爷徐霈除了习武之外,对书画琴非常有造诣,四爷徐询不喜打打杀杀,却是个名副其实的才子,徐玉嫣的画,细腻有灵气,不输于大家,徐玉娇喜欢习武,文采稍差,比肩一般的闺阁女子。
两人正说着话,大房一个丫鬟走来,“二夫人,我家夫人请二夫人过去。”
魏昭对徐玉嫣说:“跟我去大嫂屋里。”
徐玉嫣闲着没事,跟她一起去了,两人来到大房,大房院里刚走了几个回事的管家媳妇,赵氏端着茶盅喝了一口茶,魏昭和徐玉嫣进来。
赵氏放下茶盅,“我这一个人从早到晚忙的,连口消停饭都吃不上。”
二房纳妾,四房娶亲,大姑娘定亲,府里一宗事接着一宗事。
“大嫂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做的吗?”
家事有赵氏管,魏昭躲了清净,主动问一声。
“你跟二妹你们俩没事,四弟娶亲,现在修缮房屋,你们俩去四房看看,怎样修缮拿个章程,算帮大嫂一个忙。”
赵氏开口了,魏昭和徐玉嫣答应接下这个差事。
从大房出来,魏昭和徐玉嫣直接去了四房,四房在二房后面。
魏昭跟徐玉嫣来到四房,四爷徐询没在屋里,徐询的大丫鬟叫双喜的迎出来,上前施礼,“奴婢拜见二夫人二姑娘。”
“你四爷出去了?”魏昭问。
“四爷有事出去了。”双喜说。
“我们是奉命跟四爷商量房屋修缮的事。”
魏昭腹诽,别人成亲,修缮房屋都自己亲自参与监工,四爷甩手掌柜的,连问都不问,好像成亲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事,态度一点不积极。
不满归不满,赵氏帮了她许多忙,尽管她现在自己心乱如麻,没心情管别人的,赵氏派的差事,她不能不帮这个忙。
四房跟二房结构相似,比二房面积小,屋里显得不宽绰,魏昭看了一圈,跟徐玉嫣说;“把两间屋打通,卧房小,炕拆了,放一张大床,这样空间大了…….”
魏昭对跟在身旁的双喜说;“拿纸笔来。”
双喜拿来笔墨纸砚,魏昭把纸张铺子桌上,画了一张草图,跟徐玉嫣研究房屋动哪里。
大体方案出来,正巧四爷徐询匆匆忙忙回来,看见魏昭和徐玉嫣在屋里,微微惊讶,施礼,样子也不太亲近,叫了一声,“二嫂。”
魏昭手里拿着图纸,道;“四弟,我和玉嫣妹妹奉大嫂之命,来帮你设计修缮房屋,我们房屋改造图纸画好了,四弟你看看哪里不合适需要修改,过两日开始动工。”
离婚期只剩一个多月了,不能再拖了。
魏昭递过去图纸,徐询看都没看,“二嫂,二妹,我还有事,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先走了。”
进屋里取了什么东西,匆忙走了。
徐玉嫣看看魏昭,“四哥娶亲不是大事?他有重要的事还比娶媳妇重要?”
四爷不想要的婚事,他当然不上心,这桩婚事以后的路难走,就看容家小姐能不能把徐询的心拉回来,以徐询现在这样的态度,恐怕很难。
魏昭又想起徐曜,自己跟徐曜耍性子,徐曜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徐曜心里装着大事,能对她陪小心,哄着她,已经是他最大的耐心,可要自己不介意,又做不到。
两人望着徐询的背影匆匆走出院子,徐玉嫣担忧地说;“四哥这个样子,我真替未来的四嫂担心。”
“说不定你未来的四嫂能降服你四哥,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魏昭收起图纸,两人走出四房院子,分开了,各自回房。
黄昏时分,徐曜骑马进了侯府大门,在前院下马后,把马鞭扔给小厮莫雨。
徐曜朝内宅方向看了一眼,心想,魏昭这女人敢给自己甩脸子,他何时对女人这般纵容过,唯君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
留白跟在侯爷身后,看侯爷往庆泊堂书房走去,心想,完了,侯爷跟夫人又闹别扭了,遭罪还是他们这些下人,加着小心,不敢触侯爷逆鳞。
天黑了,徐曜没回后宅,魏昭倒安心了,徐曜没回后宅,也没去高芳华屋里,她住主院,徐曜如果去高芳华的跨院,必须经过主院。
东跨院,高芳华等徐曜没来,按说新婚娶正妻徐曜一个月歇在正妻屋里,妾怎么说也要三晚,高芳华吃过晚膳,天早黑了,徐曜也没来。
常嬷嬷说;“姑娘别傻等,何不派人去请侯爷。”这常婆子不叫自家姑娘姨娘,心里别不过劲。
高芳华坐在炕沿边琢磨,叫过容儿,容儿这丫鬟机灵,“你去正院看看侯爷是不是在正房。”
一会功夫,容儿回来,“姨娘,侯爷不在正院,奴婢听说侯爷没回后宅。”
“你去前院书房,说我请侯爷。”高芳华说。
容儿答应一声走了。
徐曜在灯下看驻守东北边陲刘勇将军写的密信,辽东刺史张俊联合段氏鲜卑,有所异动,此事早有端倪。
徐曜朝后靠在椅子里,辽东刺史张俊,是最大的劲敌和隐患,张俊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段氏部落首领,意欲联合段氏图谋北部。
这时,汤向臣、章言,参军周翼走了进来,徐曜把刘勇的书信给几个亲信看过。
汤向臣说;“侯爷,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侯爷何不向朝廷奏本,张俊意欲谋反,朝廷发兵,借此除掉他,除去一大隐患。”
章言说;“侯爷,机不可失。”
参军周翼说;“侯爷,奏请朝廷出兵,我北安州协助朝廷大军,消灭张俊。”
徐曜身体前倾,凝眸望着东北方向,道:“朝廷目前用张俊牵制我燕军,要朝廷发兵,除非张俊真反了,再等等,张俊他一定反。”
东跨院,容儿回禀,“姨娘,侯爷有事,奴婢问小厮莫风,说书房里有人,正谈公事。”
“等一会你再去。”高芳华道。
一更天,高芳华不时看眼窗外,更深露重,她照着菱花镜,一直没卸妆,打扮得一丝不苟等徐曜,对容儿说;“你再去看看,侯爷正事说完了没有?”
她坐不住走到外面,站在廊芜下,望着正院里,隔着墙,隐约看见正院里发出微弱的灯光。
丫鬟容儿的身影从西侧角门走了进来,来到高芳华跟前,“姨娘,奴婢看侯爷书房的灯熄了,问侯爷的贴身小厮莫风,说侯爷歇下了。”
高芳华失望回屋里。
正院里,魏昭吩咐萱草,“关门睡觉。”
萱草走过去闩门,把门闩放上,又想万一侯爷来了,不就进不来了,悄悄把门闩又卸下来,瞒着夫人。
清晨,魏昭醒来时,迷迷糊糊忘了徐曜不在,往旁边一滚,滚到床边,差点滚到地上,人一下醒了,想起这两晚徐曜没来,徐曜的枕头跟她的枕头并排摆着,魏昭的头枕着他的枕头,夏季天热,瓷枕不凉。
她撩开床帐喊萱草,萱草跟金橘进来,魏昭穿衣,金橘把绣鞋替她穿上,魏昭下地。
吃完早膳,魏昭拿着四房设计的图纸,找徐玉嫣,跟徐玉嫣去四房,趁着天早,四爷徐询还没出门,魏昭跟徐玉嫣已经定妥了方案,四爷结婚喜房,怎么也要四爷拿主意,房屋改动大,四爷是个难侍候的主,魏昭不敢擅自拍板。
两人去时,正好四爷徐询还没出门,对魏昭倒也客气有礼,魏昭拿着图纸递给他,“四弟,我跟玉嫣妹妹研究了房屋的结构,觉得这样改动,你看行不行?”
徐询没接,一脸与己无关,“随便,你们愿意怎么改都行,我没意见。”
徐玉嫣不愿意了,“二哥,是你娶媳妇,新房是你们住。”
“我没想娶。”徐询扔下一句话,就往外走。
魏昭真想说,你既然不想娶,别耽误人家姑娘,你去女方家里说明你不愿意,你不敢承担违抗母命的不孝名声,用这种消极的方式,简直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
徐玉嫣看着她,“二嫂,四哥走了,我们怎么办?”
“他不说了随便,他不管,按照这个方案改。”
魏昭不想跟四爷徐询对话,对徐玉嫣说;“走,我们去找金管家,把这张图纸给他,交代他今日就雇苦力,泥瓦匠开始动工。”
两人抄近路,从后花园里走去前院,刚走出二门,魏昭看见徐曜阔步从庆泊堂方向走过来。
徐玉嫣扬声喊;“二哥。”
徐曜停住脚步,扫了一眼二人,小厮莫雨牵过马,徐曜上马,身后亲卫纷纷上马,徐曜骑马出了府门,也没搭理二人。
魏昭怨怼,本来他睡了高氏,还理直气壮的,大概认为她不够大度,看他刚才只是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目光没在自己身上停留,招呼都不打,径自走了。
徐玉嫣看着徐曜的背影消失在府门外,担心地问:“二嫂,你跟我二哥怎么了?我二哥不太对劲,他一向挺在乎你,今儿对你这么冷淡。”
徐玉娇盯着魏昭的脸,“你们一定是闹矛盾了,我二哥那个性子,二嫂,你又不是不了解,你是因为高姨娘事跟他生气?”
魏昭不答,等于默认。
徐玉嫣道:“二嫂,你跟我二哥闹,小心让高姨娘捡了便宜,高姨娘貌美,人又温柔,知进退,万一我二哥真喜欢上她…….”
“喜欢就喜欢好了。”
徐玉嫣说的她往心里去了,不过嘴硬。
“走吧!”徐曜人都走没影了,还站着这里做什么。
魏昭跟徐玉嫣去找管家金昇,把图纸交给金昇,说;“金管家,你今日就雇工修缮四房房屋,有什么问题,你问我。”
金昇接过图纸,看一眼,揣在怀里,“奴才这就去办。”
这个事情办完,两人往回走,走到二门上,有个婆子受过魏昭好处,赔笑打招呼,“二夫人和姑娘不出门?”
魏昭道;“不出门,找金管家有点事。”
婆子看周围没人,小声说;“昨晚高姨娘陪嫁的丫鬟去前院侯爷书房请侯爷,跑了两趟,也没请动侯爷,她要出门去前院,奴婢问她,她才说的。”
这婆子看方才两人过去时,就想告诉二夫人,跟前有人,不方便说。
两人往回走,徐玉嫣说:“二嫂,怎么样,我说的对吧?我二哥不去她屋里,她派丫鬟几次去请,我二哥对你上心,你还不理人,二嫂,我看高氏有心计,不是简单的人,你可不能大意。”
高芳华的出身,能放低身段,挺不容易,可徐曜睡了高氏,魏昭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她做不到。
徐玉嫣看她情绪低落,挎着她的手臂,“二嫂,我去你房里我们画瓷画。”
天渐渐热了,两人走进东院,一路徐玉嫣鼻尖一层细汗,抽出绣帕边走边扇着,迈步进了堂屋,一下凉快了,屋里四角镇着冰块
书香端着凉茶,徐玉嫣接过,喝了一盅,汗慢慢消退了。
二人走热了,书香给夫人打扇,杏雨给徐玉嫣打扇子。
徐玉嫣凉快了,跳下炕,“二嫂,我们现在画。”
魏昭给她准备了一个盘子,瓶子和茶盅是圆的,整体比例协调很不好掌握,徐玉嫣初学,画盘子是一个平面,容易一点。
黄昏时分,徐曜回府,下马后,本能地朝内宅走,走了几步,又站住,掉转身,朝庆泊堂走去。
走进书房,对莫风说;“如果东跨院的人过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别放进来。”
“知道,侯爷。”莫风心里明了,又问;“侯爷,如果夫人找您,见不见?”
徐曜瞪了他一眼,明知道不可能还问,她主动来找他,除非太阳打西面出来。
太阳落下后,有了些许凉风,徐玉嫣趴在桌上闷头画,魏昭跟她对坐,把全部精力投入画作里,暂时忘了烦恼事,书香和杏雨一边一个给魏昭和徐玉嫣打扇,萱草和金橘在一旁端茶递水。
两人竟然一画小半天,徐玉嫣在东院用过晚饭后,才回房去了。
侯爷连着二日不回正院,二房的丫鬟们不敢提侯爷,怕主子上火。
魏昭不问徐曜是否过东跨院,可是书香几个人却盯着,晚间,书香铺床时,悄声说;“侯爷也没去东跨院。”
魏昭不应声,徐曜冷落自己,白日见面也不亲热,这是以后再也不来了,于是赌气心道不来更好,上床睡了。
次日,早膳刚摆上,徐玉嫣就来了,魏昭看看她,“你用饭了吗?”
“没有,我惦记昨晚没画完的盘子,没睡好,一早就上你这来了,我到你屋里吃便宜。”
书香笑着说;“二姑娘正好陪我家夫人吃饭,我家夫人一个人吃没意思。”
杏雨端着铜盆温水进来,徐玉嫣边洗手边说:“我二哥昨晚没回来?”
魏昭嗯了声。
徐玉嫣哎了一声。
两人吃过饭,开始画,清晨天好,书香支开窗扇,阳光明亮,光线充足,两人对坐作画。
正午两人垫了几块点心,喝了一盅茶水,又接着画。
书香见了,摇头说:“我家夫人当年师傅教授课业,没日没夜地背书,二姑娘这一门心思地画,废寝忘食。”
这时,金橘忙忙地从外面走进来,“夫人……”
看徐玉嫣也在,打住,魏昭看她有话要说,问:“出什么事了?说吧,二姑娘不是外人。”
金橘走近她,小声说:“奴婢听积善堂的人说,高姨娘承宠,没喝避子汤。”
徐玉嫣似乎不相信,“不可能,我们徐家祖上的规矩,没人敢不守,难道二哥…….”
她瞅了瞅魏昭,下半截话咽了回去。
徐玉嫣在二房呆了小半天,下午天热了,回房去了。
她一走,魏昭叫丫鬟备水,沐浴,躺在木桶里,想金橘说的话,高芳华没喝避子汤,似乎有问题,徐曜早晚要跟朝廷翻脸,兵戎相见,以徐曜的谨慎,不会留下隐患,到时高芳华处境尴尬,徐曜怎么可能让高芳华生下子嗣。
想起南窗下两个丫鬟说的话,高芳华的丫鬟容儿说主子新婚夜,徐曜闹到后半夜睡了,魏昭掬起一捧水,洒在胸前,不对,徐曜有严重的洁癖,房事后必要沐浴,她一下坐直身体,难道徐曜跟高芳华之间没有发生亲密关系?
头脑渐渐清明,高芳华的丫鬟容儿故意接近正院的丫鬟,那日是故意说给自己的听的,意在挑拨自己跟徐曜的关系,令二人产生嫌隙,好算计!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