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尸骨未寒,他已然匆匆的被推了漠北皇帝的位置,做的头一件事,便是发书求亲。
和亲一事本非他所愿,却是皇兄临终遗嘱,还让几个信任的众臣予以监督。
那一日,朝三大臣跪在他面前,逼着他应承下了皇兄的临终遗嘱。其一条,便是要跟西楚和亲,且必须是皇室人。
因为,只有皇室人对漠北有用处。
“用处。”耶律信自嘲的一笑。
对于皇兄的临终遗言,他不能反驳,也无从反驳。因为那个天真善良的自己早已在皇兄死的那一夜一同葬送,如今留下来的,也只剩下了满腹算计的漠北皇帝耶律信。
但是,皇室的长公主是绝对不会出嫁的。而皇室之,也只剩了萧红鸢一个人。
当初两人掐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他们也算是有点交情,所以从私心里,耶律信不希望萧红鸢来趟漠北的浑水。
然而他没有想到,萧红鸢还是来了,且还是自愿来的。
可除了忧虑之外,却又有欢喜跃然而出,拦也拦不住。
萧红鸢这个名字从嘴里转回心,到底是让耶律信不可自抑的露出笑容来。
原先他不懂情爱,总以为叶轻绡才是心之所愿。可是真正离开了西楚的这些时日,他静下心来,才发现,其实情根深种的那个人,根本是另外一张鲜活的面孔。
“吩咐下去,着迎亲大军驻扎城外,朕亲自前去相迎。”
她既然来了,纵然是前路多么的艰难,那么他也不会亏待了她。
可那内侍监还没退下去,见有宫女急匆匆的走进来,行礼道:“皇,兰妃娘娘身体不适,请您前去呢。”
兰妃之父,正是三大辅臣之首的赫连。
耶律信的手微微一捏,到底是吩咐道:“摆驾吧,你不必去传话了,安排贞敬公主直接入住含章宫。”
后一句话,却是对那个内侍监说的。
说什么身体不适,这分明是兰妃想要给萧红鸢下马威,所以不愿让他给这个体面。
偏偏耶律信不能拒绝兰妃,即便是为着她身后的赫连家族,他也只能忍了。
只是耶律信到底有些气闷,他竟然连这个体面也给不了萧红鸢。
萧红鸢被直接送进了含章宫,而第一个来看她的,却不是耶律信。而是——
“皇日理万机,所以本宫便替他前来看一看。公主您初来乍到,千万别拘着,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尽管提出来,本宫尽量满足你。”
来人一袭长裙,头的珠玉垂落,映衬出姣好的面容。眼眸深邃,眼珠碧绿,再加那棱角分明的脸蛋,更是处处透着一股异域风情的美来。
“你是何人?”
萧红鸢抬了抬眼,莫名便对眼前之人产生一股敌意。这个女人太富有侵略性,她不喜欢。
“我们娘娘是柳妃,位居西宫。”
柳妃身边的丫鬟一脸骄傲,看的萧红鸢的眉头越发皱了起来。
“有事儿么?”
说这话的时候,萧红鸢猛地甩了甩手的鞭子,霎时发出破空的声响来。
那柳妃被吓了一跳,顿时朝后退了退,便听到萧红鸢继续道:“没事儿,出去。”
“你,你竟然敢对我家娘娘不敬!”
那丫鬟满脸愤慨,柳妃却是止住了她的话头,蹙眉道:“贞敬公主,本宫有心与你交好,你却存心树敌,这可不是智者所为。”
萧红鸢却只回了她四个字:“干你何事?”
这话一出,那柳妃再待不下去,甩了甩袖子便转身离开了。而身后的丫鬟刚想说话,看到萧红鸢的鞭子扬了扬,霎时便灰溜溜的走了。
直到她们离开,侍女秋雁才撇着嘴道:“不过一个西宫娘娘都敢这么横,这是给您使下马威呢。”
闻言,萧红鸢心有些酸,嘴里却是倨傲道:“下马威,也要看她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不愧是萧红鸢,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气啊。”
门外有男人声音传来,较之前多了几分的硬朗之气,只是那声音里的欠却是改不了的。
萧红鸢双眸一亮,喜道:“耶律信。”而后,她的脸又耷拉了下来,嗤道:“你来看好戏么,晚了,你的好妃子已经走了。”
这话说的,到底是透出几分的醋味儿。
耶律信却是没有听出来,只是望着院子的女子,一时有些失神。多日不见,再看到她时,心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一般。
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前给她一个拥抱,只是调侃的笑道:“着什么急,朕的后宫多的是女人,日后想要看戏还不是随时的事儿?”
说到这里,他又努力做出一副浪荡的模样,走到萧红鸢的身前,挑起她的下巴道:“唔,朕倒是忘了,你日后也是朕后宫的一员呢。”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未落,结结实实的挨了萧红鸢一脚,连带着后者愤愤的声音:“我该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滚滚滚。”
“萧红鸢,朕现在可是皇帝,见到朕不下跪算了,你还敢打朕?”
见耶律信磨牙,萧红鸢反而笑的眉眼弯弯,举了举手的马鞭,笑眯眯道:“那敢问皇,可要领教下我的鞭子?”
“好哇,求之不得。”
耶律信嗤了一声,复又抓住了她鞭子的末梢,笑嘻嘻道:“不过在此之前,还请贞敬公主赏脸,容许朕带您去享用漠北美食可好?”
得知她要来的时候,耶律信便跟打了鸡血一样,找了十多个厨子进宫,可最后,他还是将那些人都送了回去。寻找美食,还是原汁原味的好,被送进宫之后变了样子了。
萧红鸢没有看到耶律信一闪而逝的黯然,当下便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来之前,她还有许多的忐忑和不安,可是此时见到耶律信之后,她才发现原来那些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耶律信身边了,以他未来妻子的身份。
耶律信果然没有食言,他骑马带她出宫,先是吃了漠北特色的烤全羊和马奶酒,又带着她去城外的原野驰骋了一圈。
直到月天的时候,耶律信命人点燃了篝火,与萧红鸢相对而坐,他才收敛起了笑容,带出了几分苦涩。
萧红鸢的心突然便被抓住一般,轻声道:“耶律信,节哀。”
算起来,耶律信只自己大几个月,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然而一夕之间,兄长离世,他却要承担起漠北的一应事务,当真是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