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彰一向好强,这一点更甚于高温,因此这一段时日以来,练武也就愈发的勤奋。有时候甚至高夜来到校场的时候,就看到曹彰已经练到了汗流浃背。对于曹彰这样的人来说,被一个原本不如自己的人所超越,这种心有不甘的感觉,着实把他折磨得够呛,也让他从原本的闲逸之中,彻底的走了出来。
至于郭淮,本就有振兴家门的重任在身,他祖父官居司农,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只是他父亲虽有才学,却因党锢之祸,一直没能出仕。若不是因为灵帝在皇甫嵩的强逼之下,解除了党禁;若不是如今天下大乱,汉室威严不存,只怕郭缊到现在也只能赋闲在家,毫无建树。
官场之上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赤裸裸,你没有用处,就一定会被众人所遗忘。毕竟郭缊还未曾像他父祖一样做过高官,又没什么巨大的名气。蔡邕、荀爽这样的人被罢官夺职,还能游走于天下,为万人敬仰。郭缊受到党锢之祸的打击,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父祖余荫,勉强过活,把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
这一点不单是高夜看得清,荀悦也一样看得清。荀悦和郭缊本就交好,党锢之时又是一起被罢了官,可谓是同病相怜。这也是为什么荀悦对郭淮颇为照顾的原因之一,也同样是为什么荀悦对于郭淮能够拜师高夜欢喜异常的理由所在。毕竟想要复兴一个家族有多难,身为大家族之一的荀家岂能不知?太原郭氏本就根基不足,又连遭横祸,若是没有大气运,没有绝佳的契机,复兴家族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若非如此,如今又岂会有那么多的寒门子弟。
其实后世对于寒门的理解颇有些偏颇,所谓寒门可不是什么老百姓家的孩子,老百姓家的孩子是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受教育的。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寒门大都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又或者是某些大家族的旁支,因为分家而形成的。这些人自幼苦读,却苦无名师教导,有不少家中更是清贫。所谓耕读传家,不外如是,其中多少苦楚,或许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今的郭淮也不差,一心以兴家赤族为己任,在书院里更是拼命学习。如今拜倒在高夜的门下,对于他来说,当真是走了大运。凭借高夜今时今日的人脉与地位,做为他开山大弟子的郭淮,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当然对于高夜来说,郭淮也并没有让他失望。骤然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学子,成为了当朝司徒的弟子,身份转变的如此之大,却依旧没有让郭淮迷失了自己。每日里除了更加勤奋的练武与学习之外,依旧是对人谦和,做事恭谨。平日里更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对曹彰、高温、曹植几个小鬼可谓是照顾有加。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做到如此,用不同凡响这四个字来形容他丝毫不为过。
如今的高夜在书院里不单单只上算学课了,自从那日见过了司马懿和陆逊之后,高夜想要在书院里开设军事课的心就再也停不下来。司马懿、陆逊、郭淮甚至是曹彰、秦朗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事理论他们可以从图书馆的藏书之中学习,可是高夜觉得,自己脑海中绵延两千年的无数战例,都可以成为他们学习的内容。即便抛开世界上其他的国家不言,中国在未来的两千年里,还要发生无数场战斗,还有无数个案例可以供学子们分析。
不过想要在书院开设一门新课,还需要蔡邕的首肯,因此高夜才留了话,说自己明日再来。只不过蔡邕对于高夜的这一要求,颇为不满,毕竟高夜马上就是要就任司徒的人了,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在书院里讲课?况且满打满算还有半个月,书院就要放假,学子们也要回家准备过年。一个月的时间,高夜就是开了这门课,又能讲多少东西?学生们学一个月,就再也见不到高夜,这学上的又有什么意义!就连高夜保证自己每十天必来书院讲一次课,都被蔡邕嗤之以鼻。用蔡邕的话说:“官居司徒当心系百姓,公务繁忙哪来的时间跑到这里!”
高夜的要求最终还是无疾而终了,蔡邕的态度很坚决,要做官就好好做官,要教课就安心教课,不要这样两头兼顾,到最后两头都顾不上。在这个理由面前,高夜也实在没有反驳的理由,只能默认了这个结果。
不过相对的,高夜这几日晚间无事之时,总会带着郭淮、曹彰他们几个小鬼一起玩沙盘推演。曹植的兴趣不在此处,因此他更愿意泡在图书馆里学习,高夜也由得他。郭淮、曹彰从未打过仗,有了这样一个模拟战争类的游戏,自然是欢呼雀跃,玩起来可谓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至于曹丕,对于打仗的事也不是很喜欢,不过高夜最近拿出来的象棋倒是很合曹丕的胃口。得失取舍并不只发生在战争当中,官场之上也是重中之重。最重要的是象棋不似围棋那么艰难,虽然想要下好象棋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可想要下象棋却很简单。无论是谁只要下过两把都能很快的掌握象棋的规则,这个游戏在曹丕和曹植在图书馆里玩了两次之后,俨然已经有蔓延于书院的趋势了。
如今晚上和高夜一起玩沙盘推演的人之中,彻底不见了曹丕的踪影,据说这几日总是输给司马懿,他要潜心研究该如何下好象棋。至于司马懿,则是拉着陆逊一起来观看曹彰、郭淮和高温三人的军棋推演,每一场都是两人对决,剩下的一个做裁判,大家轮着玩。尤其是高夜每一次出的题目都不一样,战场地形不同,双方的兵力配比也不同,有时候甚至连政治因素与后勤补给也做为条件给出。看双方斗智斗勇,居然让两个旁观者都有一种热血沸腾之感。
终于在两人看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陆逊再也忍不住,开口请求高夜,要加入这个游戏。陆逊既然已经加入了游戏,司马懿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陆逊自幼随祖父陆康一起生活,对于兵法自然也了解不少,毕竟陆康可是个把江东小霸王生生挡了两年的牛人。至于司马懿,他本就天赋异禀,才智卓绝,又是河内望族,虽然对于军旅之事不懂很多,可有的时候,他的眼光却当真毒辣。
不过七八天的时光,象棋和沙盘推演彻底在书院之中火爆了起来。每日看曹丕、曹植下棋的更是不在少数,更有些人还在一旁不断的支招,如同后世街边观棋的一样。至于沙盘推演,高夜的沙盘都是让自己家在书院的工匠做的,要什么样子有什么样子。而学生们没有这个条件,哪怕是在纸上画,又或者是在沙地上玩耍的都不在少数。只不过到最后评定胜负,是一个大问题。毕竟都是纸上谈兵,若没个权威之人,谁都不认输。高夜没人敢去麻烦,可曹性这些日子却总是被几个学子拉走,让他来评定一下谁胜谁负。
有时候就连高夜带着曹彰他们几个,也会驻足观看这些学子们的“用兵”,比如现在这一盘,从沙地的地形上来看,高夜倒是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这二人一攻一守,守卫之人所选之地河谷开阔,四通八达。南北山势险要,着实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要地。只是高夜越看,越觉得此地有点意思,从高夜的上帝视角来看,这地方和传说中的街亭几乎是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这学子本就是天水人,还是当真只是个巧合而已。毕竟一个天水人想要进入书院就读,也不是很可能。
不过看到此地,高夜却是淡淡一笑道:“这个地形倒也有点意思,这小子上山据守了。若是换成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守卫此地?”
曹彰闻言也不假思索,随即答道:“我看这山四面皆不相连,乃天赐之险,若我守卫此地,亦当屯兵于山上,居高临下,可破敌军。”
高夜还未曾发表意见,一旁的司马懿却是眉头一皱。这几日他和曹彰这些人也玩的惯了,因此有话也不藏着,直接回道:“三公子此举不妥!若守此地,当屯兵于道,筑起营寨才是。进攻方如今兵力两倍于守成一方,屯兵于道,可战可退,敌军必有损耗。若屯兵于山上,彼时敌军四面围定,则自陷于死地矣。”
高夜闻听,心中不由得暗自点头,司马懿如今的理论知识还不够系统与丰富,可是一眼就能看穿问题的所在,这样的天赋,当真让高夜有些羡慕。不过曹彰却是很不以为然道:“若被围困,我军岂能不死战?到时候以一当百,所向披靡!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熟读兵书,兵法有云‘居高视下,势如破竹’,仲达你太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