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不是一件小事情,这条河足够宽也足够深,由不得众人不小心。毕竟即便是到了两千年后,大家不是一样在吐槽着教育体系,一样在呼吁着教育改革么!好在如今蔡邕等人会面临的问题,有许多高夜这个后世人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哪里是漩涡,哪里有暗流高夜还算是知道一些。不过高夜心里也明白,凭着蔡邕的能力,再加上他掌舵书院这么多年的经验,他所能提出的问题,必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问题。自己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也只能和大家一起摸石头了。好在自己如今官居司徒,不需四处征战,书院的建设,自己也能多尽一份力!
如今的郑玄,俨然已经把自己当作是了书院的一份子,听到有关于书院建设的话题,也是一改方才的笑容,和蔡邕一样,满脸严肃的看着高夜。这一下子倒是让高夜颇觉得有些紧张,只要看他们两个严肃的样子,高夜就觉得今天他们两个提出的问题简单不了,也轻易回答不了。高夜更是长吸了一口气,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准备压压惊。
果然,蔡邕一开口便道:“如今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学生了,这些学生大都是各世家子弟,要不就是家中有人在朝为官。这些人啊,学问水平参差不齐,有一些甚至连一本《论语》都背不下来。举秀才不知书啊!这样的学生虽然只是极少数,可他们进了书院,不但让其他学子颇有怨言,对于教师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高夜听到这里一口茶水差一点没喷出来,说实话颍川从最初的荀靖、蔡邕,到如今各种老师的加盟,颍川书院的名头早已经响彻了天下。如今兖、豫、徐三州的官员和世家,又有哪一个不想把自家的子弟送到书院来呢?这里不但有名满天下的名宿大儒,还有数不尽的绝版藏书,教学体系完备,各项基础设施完整。人满为患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奇怪的就在于凭着蔡邕的性子,郑玄的性情居然还有会走后门这种神奇的事情,这如何能让高夜不惊讶。
好不容易把这个茶水咽进肚子里,这才奇道:“学生该招得招,像这种人您几位直接拒了不就是了,还至于受这个闲气?书院又不是官场,就凭您二位的声名,拒了这些不学无术之人,谁还敢说个不是!”
蔡邕闻言却是苦笑道:“你说的倒是轻松!”蔡邕说罢长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孟德坐了这书院的院长,用你的话说,名义上他可是这书院的最高领导。他要打徐州,要打袁绍,内部就不需要安定了?把这些子弟丢到书院来,你以为是个人我就会给他面子不成!要不是因为你啊……”说到这里,蔡邕还伸着手指,指了指高夜,这才继续道:“你是个什么处境,我不说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我这样做,一来是不想你们在前线大战之时,内部生乱;二来,还不是为了增加他在书院的影响力,为了让他安心么!结果你…你,我煞费苦心,你居然在邺城如此的荒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高夜闻言也只能报以苦笑,看来自己在邺城所为,蔡邕是当真不满。即便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可他一样不能接受自己的做法罢了。也是,对于蔡邕来说,人活一世名声最重。高夜这样的自污行为,要是放在蔡邕的身上,他非得撞墙自尽不可。说实话高夜多希望,曹操能像蔡邕一样,有着这样的想法。可是高夜自己也明白,自己这纯粹是想太多。一代奸雄若是如此迂腐,岂有三分天下,又哪来的大魏江山呢?
如今蔡邕是三句话不离邺城之事,这样方才暗松了一口气的高夜,不由得又提心吊胆了起来。蔡邕这个坎过不去,说不定以后哪天他还会发作。不过高夜觉得眼下还是得赶紧转移话题,因此急忙道:“邺城之事无足轻重,书院之发展则不可不慎之。已经进了书院的也没什么办法,把这些人分出去,组成一个班就是了。这些子弟虽然学问不行,只要能学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蔡邕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把他们单独组了一个班,派了几个康成公的弟子去给他们上课。可是这样治标不治本啊,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学生进来,难道我们每年都给他们单独开一个班不成?如今我书院的教师一个个才学不俗,先不说以后会不会出仕,即便是在书院教一辈子书,就让他们教这些学生不成?”
高夜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些学生哪里需要康成公的高足教导,让书院里比较有名气的学子去教教他们也就是了。至于以后嘛,我看书院再简拔学子之时,当以考试来代替推举。他们的水平如何,一张试卷下去全都明了,又有何难?我看啊,以后书院定好日子,每两年甚至是每年举行一次大考,只要是自认为有才之人,皆可报名,通过考试者直接录取也就是了。”
郑玄不等蔡邕接话,直接言道:“考试,倒也算是个办法,只是只凭一张试卷,想要明了一个学子胸中所学,只怕是艰难啊。况且如今书院名声在外,想要来书院读书之人定然不少。到时候书院要考什么,只怕大家就会拼命去学什么,如此一来,其他的学问岂不是无人去研究了吗?”
蔡邕闻言也是点头道:“不错,如此一来,可谓是因小失大,我看不妥。况且如今尚需世家支持,你这样一搞,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么!我听说在黎阳,孟德搜出了不少各级大臣私通袁绍的信件,到最后还不是一把火烧了没有追究么。他们的忠心本就没有多少在孟德身上,若是方法太烈,只怕会适得其反啊。”
高夜冷笑了一声道:“这些墙头草。”说着喝了一口茶,这才做了一个深呼吸,平静的言道:“所谓忠诚,无非是背叛的筹码不够。如今官渡大胜,司空之声威一时无两,这些人又岂敢造次!若是官制改革,他们利益受损必然反弹强烈,可是书院嘛,我看是没问题的。若是岳父你担心,倒不如这样,考试与推举并行,慢慢矫正也就是了。袁绍如今虽然战败,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彻底平定河北,尚需数年时光。等河北真正平定,这些人的威胁便小了很多,到了那时候考试业已深入人心,一切水到渠成,倒也不失为良策。”
眼见蔡邕陷入了沉思,高夜随即转头看向另一边的郑玄道:“至于如何用一张试卷测出学子的真实水平,这确实是一个难题。可如今各地都在兴建小学堂,兴建图书馆,再加上士卒的后代都可以免费读书,学子数量增长已经不可避免了。等到了乱世平定,治世来临,读书之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若是依旧沿用推举制度,不但平添工作量,也不利于百姓中的佼佼者进入书院就读。”
眼看着蔡邕也望向了自己,高夜继续言道:“我官居司徒,教化百姓亦是职责所在,普及全民教育业已在我的计划之中了。这一点我在刚刚那份材料之中也有提到,二位到时候可以仔细参详。”说到这里,高夜却是又叹了一口气,自己虽然一力主张进行考试,可是郑玄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明清时以八股文取士,后世的学子为了一个高考拼命多少年!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高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可考试毕竟有考试的好处,标准往往意味着公平,尤其在这个时代,想要打破世家的学术垄断,应试取材必不可少。
因此高夜一脸纠结的言道:“至于该如何考试,说实话我也还没有什么头绪。但实行应试取材的制度,却是意义重大。虽然有些弊端,可我们也不该因噎废食,倒不如多做尝试,积累经验,扬长避短,摸索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法来。而这些学子今年考不上,明年还可以来考,一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嘛。”
眼看着蔡邕、郑玄二人频频点头,高夜继续言道:“至于康成公所担心的应试的结果会使得不考试的科目无人问津,这确实是个问题。我觉得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还要从学制上来入手。如今颍川书院聚集了天下大贤,可谓是大汉最高之学府所在,既然如此,何不将教育分为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两种……”
高夜将后世的小初高和大学体系,原原本本的给两个人讲了一遍。高夜结合着他们二人的问话,以及自己后世的就学经验,将这种学制展现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三个人直聊到了月上中天,这才算是堪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