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听了她抱怨似的嘀咕,不由无语,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排行第七,你可以叫我七哥。”
“七哥!”令珠立刻从善如流,笑眯眯道。
黑衣男子点点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神情温柔。
第二天一早,黑衣男子便去雇了一辆马车,把令珠送到了城东自己的独门小院,他换了一身青衣,却仍旧戴着斗笠蒙着面。
那院子前后三进,中间以角门相连,格局相似,都是三间正房,左右两间厢房,房屋都是新的,被褥床帐也都一应俱全。
“回头我把行李搬到前面,你住第二进的正房,柜子里有新的被褥,你自己找出来换上。”他带着令珠各个屋子看了一遍。
“七哥别跟我客气,我住在哪儿都行。”令珠自认为是客人,哪有客人把主人给挤出去的?
他笑笑,错开话题道:“我不会做饭,一天三顿都让酒楼的人给送过来,中午你想吃什么?太白楼的醉鸡?天香楼的烤鹿肉?还是三鲜阁的红烧狮子头?”
“都想吃……可以么?”令珠听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在窦家虽然不愁吃喝,但饮食也绝算不上精致,更别提这些外头酒楼的菜了,在弘福寺又吃了快两个月的素菜,早就馋了。
他自然答应,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到了中午便有这三家酒楼的伙计上门,做好的饭菜都放在食盒里,用厚厚的棉褥子包着,端上桌的时候还是热气腾腾的。
总共六道菜,还几乎都是荤菜,令珠和他两个人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般,竟吃了个差不多。
令珠看着堆在自己面前小山似的骨头,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不是太能吃了。
他却觉得很高兴,就盼着令珠多吃点,能长点肉,要不然瘦骨伶仃的样子,他瞧见一次便心疼一次。
晚上躺在陌生的房间,令珠辗转反侧,窦老夫人的杀意让她心有余悸,也更坚定了她寻找程顾哥哥的决心。
六岁以前的事她因为生病高烧,全部不记得了,但从偶尔的梦境零星来看,她是有亲人的,但他们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她统统不知道,唯一记得的便是程顾哥哥,她也只有以这个名字为线索来寻找。
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令珠没有丝毫的安全感,不管身在何处,都觉得自己是随波逐流的浮萍,只有找到程顾哥哥……
找到了程顾哥哥,她就有依靠了,有程顾哥哥的地方,才是她真正的家!
沉浸在这美丽的幻想中,令珠不知不觉睡着了,而本该睡在前院的男子,却悄悄翻窗进了屋子,看着嘴角噙笑进入梦乡的令珠,这两天提着的心总算是慢慢放了下来。
原本以为有荣宁长公主出面施压,窦家定不敢再怠慢令珠,但没想到窦家竟狗急跳墙,敢害他的珠儿!
他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差点要崩溃,紧赶慢赶找到地方,令珠还是受罪了,这样的事他可不能再经历一次,不然非得疯了不可。
看来他要想个法子震慑住窦家了!
“可怜的珠儿……”他俯下身,在令珠额头轻轻一吻,目光中满是酸涩。
月光轻移,透过窗格照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面如冠玉,薄唇微翘,鼻梁直挺,尤其是那双凤眼,深沉幽静,仿佛一潭湖水,让你看不清也道不明,只想沉溺其中。
外面传来一个急促短暂的哨声,他眸色一暗,替令珠盖好被子,走到院子里。
围墙上齐刷刷跳下来两个黑衣人,跪在他面前:“七爷,您两天没回家,老太爷已经问了。”
他淡淡道:“我知道了,明日就回去,你们回去挑四个人,在暗处把这院子保护起来。”
那两个黑衣人齐声应是,重新跃上墙头,消失在黑夜中。
再说窦家,窦大夫人听说令珠竟被悄悄处置了,不由大惊,匆忙去找窦老夫人。
“老夫人,不是说好了把人接回来么,怎么又……老夫人,您想想,无缘无故的,长公主为什么要给令珠撑腰?无缘无故的,长公主不去报恩寺,怎么突然想起来去了偏远的弘福寺?只怕长公主就是冲着令珠去的!您这会悄悄把令珠处置了,摆明了要和长公主对着干,长公主就是明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使一使手段,也够咱们受的了……咱们即便拿着宫里的供奉,是御封的皇商,可这供奉也不是咱们家的铁饭碗,长公主一句话,他们就能立刻换人,您仔细想想,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你放心吧,那个贱丫头是什么身份?竟能劳动长公主专门为她撑腰?这都是巧合罢了!如今把人处置了,即便有闲言碎语,过阵子也就忘了,若把她留下,才是时时刻刻提醒人家这桩事……长公主那样的人,闲着没事为了一个贱丫头和咱们家过不去?你可别忘了,宫里可还有太妃娘娘呢,长公主又如何?她要动咱们家,也要先掂量掂量!”
看着窦老夫人信誓旦旦的模样,窦大夫人不由无言,好一会才拿出一样东西来。
“您且瞧瞧这个。”
那是一个小荷包,里面放着一枚硕大圆润的珍珠和一颗小小的黄豆,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珠碎豆亡”四个字,血淋淋的渗人。
窦老夫人一看便愣住了,手都有些抖:“这是谁送来的?”
“我一觉醒来,这荷包就放在我的枕边,外头两个值夜的丫头,府里还有巡逻的侍卫,竟一个人也没有察觉,我心里疑惑,一问才知道您竟悄悄把令珠给……老夫人,您细细想想,敢这么威胁咱们窦家的,即便不是长公主,也是一股可怕的势力,虽然还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护着令珠,但您看这四个字,这珍珠指谁?这豆又指谁?只怕令珠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窦家立刻就要跟着陪葬!”
“那……那该怎么办?”窦老夫人终于慌了,“难不成就放过那个贱丫头!”
“先把人接回来!”窦大夫人果断道。
“把人接回来好好安置了……幸而您没有立刻把人处置了,饿上一天没什么,应该还活着,先把人接回来稳住了,咱们再悄悄去查这股势力到底是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也犯不着为了跟一个丫头赌气而把自己赔上去!”
“那好吧!让费嬷嬷去接人……”窦老夫人不情不愿的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