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浓的像是泼洒的墨,连街两边散落的烛光都有了沉闷的味道,偶尔的声响都要在这样的夜里反复回响,驿站静悄悄的,突然传来的惊呼突然划破了这方的死寂。
“楼主!”
一月二月心里一紧,马上迎了上来,与他们的紧张相比,沈濯倒是淡定的摆了摆手,有些担忧的看着扶着的锦瑟,小心翼翼的把对方扶到了床上。
“这不是我的血,一月,把药箱子给我。”
公西凉静静的在一边看着,原来这就是锦瑟啊,那个让他心有芥蒂的锦瑟,沈濯待她如此不同,她是他的心上人么。
这个女子像是冬日里出现的阳光,拨开一切乌云懒懒散散的洒下来,那种优雅的懒,就算是他也忍不住侧目几分。
沈濯自始至终都蹙着眉,自己的伤口也来不及处理,一心一意的帮锦瑟包扎,看着对方染血的血衣,叹了口气,这人终究是丢了心了,否则也不至于伤到如此地步。
“你们出去,我给她换衣。”
一月二月默默地对视一眼,倒是一月蹙了蹙眉,有些不赞同,楼主同样为男子,这样怕是不妥吧。
“楼主,锦瑟为女子,男女授受不亲。”
公西凉赞同的点点头,满意的看了一月一眼,作为绯烟时给这个人好好的洗了脑,如今看来效果倒是不错。
“都这般了哪还在乎那些虚礼。”
沈濯的嗓音淡淡的,声音里有着不容拒绝,公西凉心里一顿,有些嫉妒的把锦瑟看着,心里自嘲,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连女子的醋也吃了。
禁闭的大门就如同他和沈濯的距离,明明只要打开就能靠近,可是他知道这份感情在世人看来有多么的不齿,他做不到让沈濯那样的人承受别人厌恶的目光。
那样的人,当是高挂云端,闲云摆手,清风明月,他的身上不该有任何污点,尽管不想承认,可是自己的感情于他真的不过是污点罢了。
不一会儿,红木大门打开,沈濯一身疲惫的走了出来,揉了揉眉心。
“她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她没事,我看你倒是有事。”
公西凉拿过药箱子,开始学着刚刚沈濯那样为对方包扎起来,肩膀上的伤口不一会儿就止了血。
“医者不自医,你且过来坐下。”
公西凉将沈濯拉到了隔壁屋子,眼神认真的给人包扎了起来,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那锦瑟姑娘可是沈状元的心上人?我看你待她不同,有些好奇。”
沈濯摇摇头。
“锦瑟是我的知己,有血有肉的江湖女子,大概算是我在这世间最知心的人了吧。”
公西凉很想问,那绯烟呢,绯烟于你又是什么?可是这样的问题他却是找不到任何立场问。
“包扎好后你且休息一下吧,莫府出了那样的事,又加上宇文剑的府邸被烧,这玄月怕是要不太平一段时间了,我们作为使者也不便多番停留,你有何事尽快完成,切不可再拖沓了。”
“我自是知道。”
沈濯应了一声,实在有些累了,脱下外衣躺在了床上,喝下绝命的莫朝如同疯狗一般,和他交战下来只觉得浑身疲惫,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公西凉坐桌边,盯着杯里的茶陷入了沉思,也许一直以来不过是他在作茧自缚而已,他的此番心思沈濯若知道了会怎么处理并不知晓,可若是永远这样遮遮掩掩的,以后岂不是要看着他与女子成双结对。
想到这公西凉惊出一身冷汗,也许他还在这纠结疑虑的时候沈濯某日就会喜欢上某个女子,吟诗作画,诗意人生,而他公西凉,大抵是彻底的退出那人的世界了吧。
这怎么行,公西凉眼里深了深,也许他不该这般藏着掖着,一切顺其自然。这么想着,心里的阴郁总算是散了几分,叹了口气,看了看床上的沈濯,终是没忍住走了过去。
房间里很静,只能听到沈濯均匀的呼吸声,他特意屏了气息靠近,眉毛挑了挑,别说,这人睡着的样子真的挺诱人的,像是夜明珠突然掩了光芒,那份光华,由内而外,总是吸引着人。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清雅的时候如墨如画,如云似雾,狠绝的时候出手不留余地,像是千锤百炼的将军,招招致命,他刚刚见到这个人时,被那眼中的狠辣震到了,那样的沈濯他是第一次见,仿佛那琴上流淌的是汩汩鲜血。
公西凉眼里浮浮沉沉的,像是突然伸起了大片大片的雾,而雾里雾外,都是这个叫沈濯的人。
自然的脱下了外衣,把人往里挪了挪,小心翼翼的躺了下来,挥手灭掉了屋里的烛火,黑暗中他的心跳越来越剧烈,剧烈的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样,无奈的伸手点了沈濯的昏睡穴,再这么下去这人迟早得醒了不可。
记得上次躺他身边时,自己不曾这么紧张,也许那时还不明白那暗涌的情愫,如今却是全都明朗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光顺着窗缝悄无声息的透了进来,细细碎碎的在屋里铺了一地,屋里安静,两人都还不曾醒来,沈濯第一次睡的如此沉。
睁开眼睛的时候蹙了蹙眉,脑袋往一边偏了过去,果然看到公西凉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个人的气息如此熟悉。
公西凉还睡着,睫毛乖张的顺在眼睑上,这人醒来时妖孽如莲,睡着的时候如此安静,安静的像是山水画里看着桃花的少年。
“沈状元如此看我,可是因为这副容貌?其实我倒不介意入赘到状元府,让沈状元你看个够。”
沈濯一愣,扶了扶额,心里是万般无奈。
“妖王殿下你可莫开玩笑了,若是真的那般做了,怕是天下人的唾沫都能把沈濯淹死。”
两人这么一调笑,初醒的尴尬好歹是消了几分,沈濯也没有细想自己昨晚怎么会睡的那么沉,似乎对于公西凉这个人,她早已不知不觉的就有些松懈,不再那么敌对。
午时,莫府发生的事便已经被外人知道,听说莫老爷被歹人袭击,如今还昏迷不醒。
皇宫大殿内,空气泛着一丝紧张,大臣们沉闷的站着,如今玄月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事,这可是在打他们所有人的脸,可是连背后的人是谁他们都不得而知,更何况是捞回这个脸面。
“各位爱卿,如今天下人都在看玄月的笑话,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宇文良看起来又老了一些,眼神浑浊,连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大家都知道,皇上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睡过去。
大臣们窃窃私语,眉头紧皱,却是找不到任何办法。
玄月这么多年,可以说是全靠莫霄和太后撑着,如今太后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开始吃斋念佛,不再管朝事,而莫将军如今还生死不明,一群人瞬间没了领头羊,平时阿谀奉承的官员此时又如何能想到办法,只能垂头沉默着。
宇文良叹了口气,额头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既是如此,那便把老二招回来吧。”
老二?那岂不是在池阳当质子的二皇子,这么些年池阳和玄月相安无事,按理说二皇子早该回来了才是,可是朝中无人提及,众人也就选择性的忘了此事。
皇上此举,也不知有何意义,只是此时众人因想不出办法,也拉不出脸站出来制止,所以将二皇子迎回国就成了众人默认的事,没上早朝的宇文剑听说后气的差点拍碎椅子。
“莫将军怎么样?可好些了?”
可是此时再怎么气,他也得忍着,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又何必在乎这一星半点,他回来了又如何,朝中无半点基础,又如何斗得过他,这么想着,倒是放了心。
“回太子,将军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不愿意醒来。”
宇文剑正待说话,听到门外有侍女的声音,顿了顿。
“老爷……”
看来莫朝是醒了,宇文剑好歹是松了口气,看到进来的脸色苍白的人,眉宇间总算是有了丝担忧,只是不知这担忧是真心还是假意。
“老臣多谢太子殿下挂念,我儿如今昏迷不醒,怕是近日无法再为殿下分忧。”
“莫老哪里的话,本太子此番来不仅是为了看望你们,还想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与莫将军会同时受了伤,那下手的是何人?”
莫朝眼里闪过一丝暗沉,下手的人他并没有看清,可是最后那个人的一身红衣异常耀眼,除了池阳的妖王再找不出第二人。
“老臣虽没有看清他们的面貌,可是猜测其中一人必定是妖王公西凉,那人向来自大,不爱掩藏自己的身份,还有一人使用的是江湖上排行第一的绝世兵器——扶桑琴,老臣不敌才受了伤。”
“那九月呢?可探出她的真实身份了?”
九月?就是那个女子害的他的儿如此,将来若是再见面,定然要将她千刀万剐。
“不过是一个余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