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梓砚睁着眸子,显然有些意外。傅言卿苦笑一声:“可是见了你……我却有些动摇了。”
“我……让你失望了?”赵梓砚有些低落道。
傅言卿摇了摇头:“不,安儿,你……你不喜欢那个地方,那个位置,你也不会喜欢,是我太自私了。”
这一声安儿让赵梓砚眸子一亮,掩不住欢喜地道:“你肯认我了!”
傅言卿看她开心的样子,同之前那个模样完全不同,心里忍不住发软,略微无奈道:“你都认定了,我认不认,又有何用?”
赵梓砚低声笑了出来,随后却是捂着心口猛咳了起来。
傅言卿脸色微变,忙起身给她顺背,刚一触到她的衣衫,心里顿时一紧,这人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濡湿了!
“你到底哪儿不舒服,怎的出了这么多冷汗?”此时她话语中的急切已掩不住了。
赵梓砚神色倦倦的,摆了摆手:“只是病了,许久未曾病得如此厉害,身上一时冷一时热,虚的紧。”
傅言卿忙扶着她去床上躺下:“是我不好,明知你病了,还跟你说这么多。”说罢又去桌上倒了水,扶着赵梓砚让她喝下。
“我没事,之前吃过药了,睡一觉便好了。”
傅言卿皱眉道:“屋外可是你的人?”
赵梓砚点了点头,眼看傅言卿要起身,她伸手拽住了她。她实在有些熬不住了,有些迷蒙地低声呢喃道:“你不必顾虑我会不喜欢那个位置,如果大皇兄不成,我定会争那个位置。与我而言,再也没什么比无法护住身边之人,更难忍的了。”哪怕眼下这蚀骨锥心的痛,也总有结束的时候,可是失去,却是绵绵无尽头。母妃,慕姨,傅言卿,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她的世界。这次,绝对不可以。
傅言卿听罢有些沉默,片刻后她才站起来,打开门轻轻敲了几下。
一个黑子女子悄然掠了过来。
“你家殿下发热了,打盆热水来。”
女子点点头,转身隐去。
等傅言卿拿了热水走进卧房,赵梓砚已然拧着眉睡着了,额际的发丝被打湿,凌乱的贴在脸上,显得孱弱而惹人怜。
傅言卿低低唤了她几句,见她没反应,叹了口气。只是方才赵梓砚出了一身汗,身上的单衣都湿透了,这般睡着岂能舒服。可是看着她难受的模样,也不忍把她叫醒。
拧了帕子替她将额头上的汗擦干净,低头犹豫了片刻,想着之前想察看她身上的伤被她阻止,她正了正神色,手指探向赵梓砚中衣系带。
没了系带的束缚,软薄的中衣再也掩不住藏在底下的年轻身体。纤细平坦的腰肢盈盈露出一片,白皙精致的锁骨,若影若现的美好弧度,让之前有幸近距离窥得全貌的傅言卿不自在地别过头,沉静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红。
微微垂下眼睑,傅言卿拿起毛巾赶紧替她擦净身子,指尖偶尔触碰到温热细腻的肌肤,晕开一层薄汗,仿若触碰到上好的琼脂,让傅言卿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窘迫。
拿着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替她穿好,赵梓砚睡得沉,这般折腾也只是靠着傅言卿一动不动,到让傅言卿松了口气。只是换好衣服后,她心里却是越发疑惑,赵梓砚的确没受伤,除了上次未痊愈的剑伤,便是青紫也没有。可是她也不信赵梓砚所说的生病,眸子轻拧,目光落在赵梓砚一直捂在心口的手上,方才替她换衣服,她也是这般拧着心口衣衫,是那里疼得厉害?赵墨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可是赵梓砚明显不愿同她说,傅言卿心里忧心,却也无可奈何。看着她依旧哆嗦,只好替她揉捏全身筋骨,再小心渡了些内力,让她舒服些。守了赵梓砚半夜,怕落音她们担心,傅言卿只能离开,看到房里放着的香炉,点了安神香,这才悄悄离开。
回到薛府已然亥时,落音几人都没睡,看到傅言卿顿时松了口气,急急道:“主子,你没事吧?”
“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去见了位故人,这么晚了,赶紧去休息。”
“以后让人跟着。”无言在一旁留下一句话,便退下。
“虽说主子不对,无言大人也太冷了些。”落音皱了皱鼻子,不不满道。
“他的性子你才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快去睡。”傅言卿微微笑了笑。
“是。”
傅言卿坐在屋内,想到赵梓砚,又想到这次拿到的东西并非真正的羊皮卷,揉了揉额角。景帝撑不了多久,若是不尽快行动,以萧家的势力,帝位极有可能落入赵墨笺之手。
只是,思及景帝的性子,傅言卿却是眯了眯眼,他所疑心的可不仅仅是西南王府,如果萧家暗地里的势力暴露出来,景帝即使有心传位于赵墨笺,也须得先削弱萧家。外戚干政,祸及皇权,可不是个例。
也许,先得让他们自己生嫌隙,看着手里得半块残卷,傅言卿微微笑了笑,看来赵墨笺是打算私自吃下永帝宝藏了,如此甚好。
一夜思虑,傅言卿心里大致有了计划,第二日起来,薛恒便兴冲冲赶到了别院。
“小瑾儿!”
傅言卿微微行礼,有些好笑道:“薛叔叔,为何这般开心,莫不是有喜事?”
薛恒瞪了瞪眼:“我哪里有什么喜事,又在打趣你薛叔叔!”
傅言卿低头抿嘴轻笑,又听着薛恒道:“唉,昨日不是同你说了,我府上都是一群糙老爷们,让你住在这怕委屈你,而且以后行事也不甚方便。这不,让我那侄子去打听京城有没有好的宅子,还真让那小子寻到了一处绝佳之处。”
“麻烦薛叔叔了,不知道在何处?”
薛恒摆了摆手:“不麻烦,就在京城南面大街上,位置到是很不错,原本是一位姓宣的富商的府邸,正好,他有急事要离京,便卖了。朝廷内许多王公大臣也在周边,观察一些东西,倒是方便。”
傅言卿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南面?赵梓砚似乎在住在那边。
薛恒看似是个粗人,实则心思缜密,这般宅邸,怕也是他细心嘱咐的。
薛恒说完顿了顿,低声道:“还有一点,你肯定满意!”
傅言卿见他卖关子,挑了挑眉:“哦,还有什么?”
“你不是说,你很看好那位殿下吗?之前,她方被今上赐了府邸,便在那府邸隔壁!”
傅言卿一愣,这么巧?
薛恒见她那副模样,咧嘴笑道:“日后,你们要是有个什么,便可以夜里见面,神不知鬼不觉,岂不妙哉。”
傅言卿微微抽了抽嘴角,的确很妙,她昨日可是刚偷偷去了一趟,不过总觉得薛恒说的很微妙,什么叫她们要是有个什么?
“不知何时可以入住?”
“他们离开匆忙,且又路途遥远,家具等物件皆齐全,其他你还需要的,我让那小子替你置办便是。如果你愿意,今日便能搬过去。”
“嗯,也好,不然在这怕是让有心人留意,日后生是非。对了,薛叔叔,昨日之事,还要麻烦您了。”
薛恒摇了摇头:“跟叔叔客气什么,明日便是沐休,我恰好要同中书大人商谈事务,倒时试探一二。只是,小瑾儿,往后便用这面目示人么?”
薛恒有些心疼,这孩子自小便被送到宫里,他彼时怕被陛下察觉同西南王府的私交,从不敢过多关注,却也晓得她过得不好。如今又只能改头换面,抛却身份,在这虎狼之地,为西南王府挣得生机。
傅言卿微微抚了下脸庞,轻笑道:“薛叔叔,傅言卿已然在六年前化为尘土了,现在苏瑾不是挺好么?除了身份,傅言卿有的我都有了,她没有的我亦是有了,并没什么不好。况且,日后虽不能恢复身份,这真面目到是可以恢复的。”
薛恒眼里满是赞赏,当真不错,小小年纪,却能内秀豁达到如此地步。
过了巳时,马车从薛府出发,一路朝南大街行去,薛恒将自己的亲卫拨了几个给傅言卿,扮作家丁一起入住新府。所置办的用物仆人,皆是不少,一路过去,十分吸人眼球。
马车停下,周边一些百姓颇为好奇地看着这声势浩大的队伍,私下里议论纷纷,不知那位家世显赫之人搬到了这里。
看着一个年轻的蓝衣姑娘缓缓自马车内走下来,更是伸长脖子张望。
人的确很年轻,模样不过二十岁,一身水蓝色衣裙,纤腰窈窕。一头墨发如瀑垂下,发髻间,一根白色发带束着,纵然相貌不算惊艳,但是淡淡眉眼间,自有一股清冷优雅的气质。
“主子,到了。”
傅言卿抬头看着已然换成苏府的精致匾额,微微挑了挑嘴角,目光随即朝右瞥去,那座宅子依旧紧闭着大门,虽然大气典雅,却依旧透着股寥落。怔怔出神间,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冒昧一问,这位可是苏姑娘?”
傅言卿收回目光,淡淡望向声音来源,一个锦衣男子正从府里出来,拱手问话。
傅言卿微微颔了颔首:“正是,公子可是薛叔叔的侄子。”
男子笑得温润:“正是,苏姑娘和叔叔亲厚,便不用如此客套,我叫薛祁,你唤我名字便可。”
傅言卿到不多言:“初见便直呼姓名,于礼不合。”
薛祁也不介意:“是在下鲁莽了,苏姑娘先看看内里布景,我寻得匆忙,不知是否合心意。”
说罢,带着傅言卿几人在府内各处转悠,他对比处很是了解,各个布置用途,皆是如数家珍。
这个府内有座园子,设计布置都十分精巧,亭台水流皆是讲究,看来当初主人耗费了许多心思,难怪要价如此高。
“苏姑娘,你看如何?”薛祁那你看着傅言卿,神色带笑,却又透着丝紧张。
傅言卿淡淡一笑:“很好,我很喜欢,多谢薛公子费心,劳烦了。”
薛祁见她之前一直神色淡淡,仿若没多少情绪,这一笑虽淡,衬着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却让她整个人显得很是清雅。他也算出生名门,所见的女子也不少,大家闺秀,才女名媛,亦是声名在外,不乏才情样貌都出众的人。可是这般容貌不出彩,气质却如此吸引人的,倒是少见。
他这边出神打量,傅言卿也不在意,只是将目光落在院墙外显现出来的屋檐,这果然如薛恒所言,夜间十分适合……。
打住思绪,傅言卿对着薛恒施了一礼:“今日耗费薛公子许多时间,很是抱歉。府里还有许多事需得处理,不便留公子,改日布置完善了,苏瑾在好生谢过。”
薛恒见她字里行间便是在送客,也十分识时务,拱手道辞。之前叔叔便嘱咐他,来的这位姑娘要好生照顾,不可在如往日那般轻浮。他原本是出于敬重叔父,这才尽心尽力,如今见了本人,倒是比他想象中有意思的多。
“小姐,那位薛公子方才一直盯着您,是不是不怀好意?”落音抿了抿嘴,嘟囔道:“不是说是薛大统领的侄子,怎么一点也没他那般正派。”
无言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后面,见状,难得开了次口:“是不怀好意,就不知道怎么个不好法了。”
傅言卿瞥了他一眼:“薛叔叔信任他,自然有道理,年纪轻轻便是六品北军中丞,亦是有真才实学。至于其他,不必理会。”
无论如何,只要与她计划无关,那便无需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