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山本来正盯着那人回答,闻言一愣,说道:“娘娘,您知道是谁?”
“不知道猜的对不对。”盛惟乔皱眉说道,“密贞外家的表弟,就是赵家五公子,叫赵栎的那一位,特别喜好丹青,甚至为此荒废了课业的。之前在长安的时候,偶然在宴会上谈起来,我娘收藏有前朝大家的一些珍本画轴。他当时就很感兴趣,一度想要借阅。”
“那会儿我想着南风郡距离长安千里迢迢的,那些珍本画轴亦是我娘的心头好,若是贸然答应,东西辗转之间出了岔子,我娘岂不难受?”
“到底东西是她的,我也不好越俎代庖做主。”
“所以就不想答应他。”
“后来他主动提出,会南下拜访盛家,顺带借阅。这倒是没什么问题的,南风郡那边上门借阅的人我娘一般都不拒绝,于是就这么约定下来。”
“不过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去了西疆。”
“中间相隔迢迢,也没收到过他的信,南风郡那边,我爹娘给我的信笺,亦不曾提到他……嗯,我认识的人里同丹青有关系的,除了我爹娘还有密贞外,好像就他了吧?”
盛惟乔说到此处,有点迟疑,“不过……他是密贞表弟,画我这表嫂做什么?而且,就算是他画的,又怎么会流落到叫这人见过?我可没听说赵家有子弟落到海匪手里过?”
许连山皱着眉,看向那人。
那人垂头丧气道:“属下是在原来落草的地方看到的,当时是属下认识的一个海匪所有,那混账王八蛋口无遮拦,说……说……说画中之人是……是他金屋藏娇的相好!属下……”
话没说完,许连山跟仪珊已经是暴怒,异口同声问:“那人在何处!?胆敢这样羞辱郡王妃,不剁了咱们乌衣营的脸面朝哪搁!”
盛惟乔也是面色阴沉。
就听那人苦笑道:“许校尉,这位仪珊姑奶奶……那王八蛋早就死了啊!就是之前,高密王世子不是亲自来海上招安诸海主吗?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世子的楼船还没抵达,因为意见不一的缘故,自己人先做过了一场!那人命不好,就死在混战之中!”
他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因为郡王妃……呃,因为那画像的女子姿容委实是属下这些人平生仅见,当时还有人在那人死后,往那人的住处去搜查,意图找出他……嗯,他什么金屋藏娇的线索,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真的有这么一位美人……嗯……属下没有!属下真没有!!!属下绝对没有啊!!!”
察觉到许连山跟仪珊两个人身上都是杀机盎然,那人赶紧解释,“属下要是有这样龌龊的心思,肯定是想法子将那幅画弄到手,至不济也要找个画匠什么临摹了,带在身边随时看看什么……校尉您不相信去搜属下东西,绝对没有!”
“……”盛惟乔嘴角抽了抽,跟许连山问,“他之前落草的地方是在哪里?同我可有什么关系?”
许连山思索了会儿,摇头道:“属下觉得,应该是毫无关系!”
“会不会只是凑巧跟娘娘长的像?”仪珊则猜测,“咱们娘娘的画像,确实不太可能流落在外。即使如赵五公子之类,知道娘娘模样的人不注意,画了画像流传,也都跟海上毫无关系不是?”
她这么一说,盛惟乔皱了皱眉头,忽然就问那人:“你说的那个同伙,到底有没有真的金屋藏娇?!”
那人愣了下,却摇头,说道:“娘娘,属下也不知道!”
他回忆片刻,补充,“那会儿因为高密王世子亲自巡视七海,招安海主的消息满天飞,也就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主儿,还有心思去琢磨什么美人……属下当时满脑子想的就是海匪这一行还做不做的下去?若是做不下去了,是选高密王世子还是孟氏那边的那个老小子……后来觉得跟着郡王才是有前途的,所以压根儿就没掺合那画像的事儿……”
盛惟乔闻言思忖了会儿,张口想问仪珊,但才开口就意识到,叹口气,说道:“仪珊你到我身边时,小乔已经失踪,你也没见过她的。”
仪珊道:“娘娘怀疑,那画像不是您,是沈家小姐?但没听您说过,沈家小姐和您长的像啊?福昌县主倒是跟你眉眼很有几分相似!”
“就是因为三妹妹跟我长的像,虽然小乔以前跟我容貌相似的地方不多,但我想着,那会儿大家也都还小,兴许过了这两年,眉眼长开了,也就像了呢?”盛惟乔沉吟,“不过也就是胡乱猜测……唉,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该问的老是忘记问。等人不在跟前了,才发现之前有空闲时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她是想起来之前从西疆匆忙离开时,那支专门收起来却不翼而飞的瓷簪。
一直怀疑是容睡鹤偷偷拿了去,而且八成是用来同沈九娘做凭证。
只可惜从西疆去北疆的路上她还记得很牢固,几乎是辗转反侧的想着同容睡鹤照面时,一定要追根问底,不给他糊弄隐瞒的机会。
结果没想到两人分别会这么久,经年之后,琐事增多,不知不觉就忘记了。
盛惟乔暗叹一声,继续道,“我也觉得应该不是,因为小乔跟我轮廓就不大像的……也许真的是凑巧?”
因为那人也提供不出更多消息了,许连山就跟盛惟乔告退,把他带下去。
盛惟乔则是转身打算回舱,这时候仪珊悄悄扯了扯她袖子:“娘娘,您说,有没有可能……那画像是福昌县主?”
“三妹妹?!”盛惟乔一怔,说道,“怎么可能是三妹妹,她一向就不出门……”
话说到一半脸色一变,是想起往事,眼中就有了杀气,“你是说,之前的人……还有漏网之鱼?!”
而且,还描摹了盛惟娆的模样,跟同伴吹嘘……
“当日公孙海主亲自出战,为公孙老海主报仇成功,彼时因为郡王身负重伤,留守玳瑁岛。”仪珊说道,“而乌衣营也在之前掩护公孙海主父子三个突围时,死伤惨重!”
“是故公孙海主与朝廷水师联手剿灭韩潘的具体经过,奴婢这些人也不是很清楚。”
“就知道韩潘的要人,是没有一个逃出生天的。”
“然而底下人的话……大海茫茫,要说一个都没活,也未必?”
盛惟乔沉着脸,说道:“能够在纸上画出栩栩如生的肖像来,至少是握过笔的。这种人在海匪里头,不说一准儿多么紧要,多少也该有点地位的。如果当真是当初对三妹妹……的人,那么说不准,能够从他打听到小乔的踪迹?”
仪珊也是这么想的,就有些惋惜:“只可惜人已经死了,怎么就这么好命?若是还活着,奴婢之前刻苦学的一些技艺,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你等会儿去跟连山说一下,叫他好好盘问一下那人,他那个死掉的同伙,还有其他同伴老乡之类的人活着不曾?”盛惟乔握着手,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吩咐道,“还有其底细,弄清楚点。虽然有可能是凑巧,然而送上门来的线索,总要仔细核对过!”
说了这话,她忽然怔了一下,喃喃道,“送上门来的线索?”
仪珊也怔住,脱口道:“这么巧……难道是?”
“……”盛惟乔沉默了下,“这种可能也跟连山说一下吧,他跟着密贞的时间最长,在这海上,他知道该怎么做。”
仪珊神情凝重,微微颔首:“奴婢晓得!”
……这日到了午间,容蕤宾乏了,被乳母抱去他住的舱房里安置。
盛惟乔姨甥同吴大当家一块儿用了午饭,也各自回房小憩。
未想进门不多久,宣于冯氏就悄悄过来了,找借口打发走仪珊,单独问外甥女:“方才早上,我们陪蕤宾玩耍时,你好像被许连山喊出去了好一会儿?是什么事啊?”
“烦心事!”盛惟乔叹口气,将经过大概的给她讲了下,“如今正等着连山给回复呢!”
宣于冯氏皱眉,说道:“我晓得你一直对沈家女孩儿还有你那堂妹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过,不是姨母故意扫你兴致,但我一听就想到当年咱们三家都帮忙找了那么久也杳无音讯的事情,怎么这次才出海就有了消息?别是谁存心设了个陷阱等你跳的吧?”
“然而密贞这一支人手埋伏在北方也有些日子了,连山说他们始终小心翼翼,应该没人知道,更遑论是晓得他们跟密贞的关系。”盛惟乔皱眉说道,“这么想的话,应该就不是陷阱。但若是陷阱……我估摸着,八成就是要追溯到之前世子巡视七海的时候了。”
宣于冯氏脸色一变:“高密王?趁那时候埋的钉子?”
“密贞跟我那公公互相不信任,当时世子出巡,那是我那公公的心头肉,虽然迫于无奈,请了密贞的人帮忙辅佐,我想我那公公肯定不能完全信任密贞的人的。”盛惟乔沉吟,“故此暗中必有心腹盯牢了密贞的人。”
然后容睡鹤这手下也没辜负高密王的心思,果然正经事情做到一半就开始做手脚、捞偏门、挖墙脚……甚至在容睡鹤本来一无所有的北方海域,硬生生给他弄了个似模似样的船队!
这情况,素来跟容睡鹤不对付的高密王,居然从来没跟容睡鹤理论争执过……排除这位王爷破天荒的对容睡鹤有了慈父心肠外,八成就是船队里有他的安排,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的?
宣于冯氏顿时如坐针毡:“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等我上门来才说?!万一是真的,咱们这会儿可真真是上了贼船……蕤宾还那么小,你还真是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