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青冥里退去,晨阳的光沿推过城墙、湖水,风里摇晃的芦苇荡里,鸭群游出,拍着翅膀掀起几圈涟漪。
嘎嘎.....啊嘎噶.....
河岸白岩趣÷阁直铺砌的道路,道人挎着包袱跟周围值岗的士卒打了声招呼,穿过山门沿石阶而上,还没到上面,声音就先传了过去。
“陆大书生,起床了,本道回来,快快迎接!”
阁楼上,陆良生走到敞开的窗棂,映着照来的晨光伸了一个懒腰,看到下方挎着包袱上来的老孙,脚下一蹬,在书桌上一点,穿过窗户,轻飘飘落去下方。
看道人风尘仆仆挎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走去一边摆开乾阳掌势,缓缓打了起来,一边问道:
“你去承云门那边,怎的还带了土特产回来?”
“嘿嘿!”
孙迎仙微微侧脸,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见人都没起来,撩起袍摆跳到旁边石桌上,反手将包袱取下,在怀里拍拍。
“我师父本就出自承云门,对了一下关系,辈分还有些高,那老头硬说歹说,给了本道一件道袍,还送了秘典手抄本,这趟可去值了。”
包袱解开,里面一件青灰的道袍折叠整齐,上面躺着一本没封面的书册,纸张有些乏黄,但上面字迹确实真真切切,依稀能看出关于道法的描述字样。
“这么说你算是承云门弟子了?”
陆良生倒是替他高兴,就是不知道逍遥惯了的老孙能否适应山门中的枯燥修行,很快道人就打消了他担忧。
从石桌上跳下,将那件道袍和道门秘典抛了抛,“本道只是在那边挂个名,谁傻呼呼的在山里修行,嘴里怕是淡出个鸟来。”
说着打了一个哈欠,抱着包袱走去阁楼,背着后面的书生,抬手挥了两下。
“先去睡一觉,吃午饭别叫本道!”
然后......脚步轻快,踢在门槛在上,连人带手里的包袱,啪的一声扑在地上,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袍上灰尘,回头看了眼偏过头去的书生,噔噔噔的飞快上楼。
陆良生见他离开,嘴角挂着微笑,继续打了一套乾阳掌,慢吞吞的手掌翻舞间,气流涌动,附近垂下的树枝也都跟着缓缓轻抚,片刻,收气落定,这才回去房里,蛤蟆道人躺在榻上,还在呼呼大睡。
没有过去打扰将他唤醒,陆良生过去将书桌收拾,那本陆元的平生记载,暂且放去书堆里,准备之后得闲再翻看,至于另外两本,一个《天地阴阳神通法》,一本则是神通法的注解,随意翻了两篇,其中不仅仅记载了神通法,还有关于其他各类法术的破解之道,譬如书生最为擅长的幻术,也有最快的破解之法。
‘按陆元生平记载,后半生几乎将妖魔、修道者剿灭杀尽,如此对方的法术,自然被他熟悉,那这本神通法说不得就是一个大杂烩......’
果然,翻去那本《天地阴阳神通法》里面大多都是各类法术的总汇、法术指印总解,甚至还看到承云门的《九鼎玄文经》,不过也就简单说了一番,并未有真正的修炼之法。
不过,越到后面,陆良生才知道这本书并非他现在能学,往后的内容,多是一些神通术,跟无法修炼有着天壤之别,分为阴篇、阳篇两种。
‘天地指所有,阴阳为分纲,这样就明白为什么是这个名字了。’
陆良生所看的纸页还在阴篇上面,尽是一些勾魂、入阴府、摄梦、唤鬼、驱神一类,而阳篇,则本质上有了很大不同。
多是他心晓、千里眼、顺风耳、变天象、分善恶、呼风唤雨、招五方天雷......
眼下,陆良生的元婴境界,不过只有一个元神出窍的神通,要学到这些,怕是境界上是不够的,果然,翻到后面,有一行工整字体,想必是陆元特意加上去的。
——非通神境,不可轻易学之。
“通神境.....”书生放下书页,微微蹙起眉,轻念了一声。
这时一侧传来蛤蟆道人的话语:“通神境,乃你元婴之后又一个大境界,要想达到,至少每个五十年,休想通过前两个小境界。”
蛤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负着蛙蹼站在床沿打了一个哈欠:“达到这样的修为,光是灵丹妙药是不够的,元婴还要受天雷捶打七七四十九次,待劫满,方才算是通神境的修道之人了。”
“师父,你怎么这么清楚?”
“呃.....为师当年为妖时,不小心吃过一两个通神境的修道高人......”蛤蟆解释了一句,挥了挥蛙蹼,将话头一转,走去小衣柜,边走边道:
“......不要想太多,来看看为师今日穿什么衣裳,才显得有些威严。”
不小心吃了一两个?鬼才信。
陆良生随意给师父指了一件,重新翻着书本打发时间,就算学不了,看看也是无妨的,积累起来,将来遇上此类神通术,也算有应对之策。
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直到燕赤霞、李随安过来敲门,才知道时辰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这才收拾一番,带上师父放在肩头一起下楼。
与此同时,万寿观外,一行马队在曲池坊下马,步行走来,杨广领着几个贴身侍卫四下张望,扶着石柱栅栏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听说,这湖里可是有一条陆良生豢养的蛟龙。”
身后紧随的护卫紧张的注视风平浪静的湖面,“是的殿下,卑职还听说,妖星当空时,发起大水,还是这头蛟龙四处救援,让不少百姓活下来,外面现在还准备给他立庙。”
“跟着陆先生的,能有坏的吗?”
看了一阵,杨广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领着四个侍卫走进山门,沿着石阶越走越快,看到一侧林间的悠闲过去的驴子,恭敬的拱了一下手。
甩着尾巴的老驴看着行礼的青年,抖了抖耳朵,咀嚼着青草留给对方一个驴屁股,径直去了林子深处。
“殿下,你这是.....”有侍卫不解。
“此乃先生坐骑,那可是一头麒.....”杨广摆了下手:“算了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等会儿上去后,你们别说话。”
顷刻,走上石阶最后一节,恭敬的朝前方一侧的阁楼拱手躬身。
“杨广拜见国师。”
声音传去的阁楼,陆良生放下碗筷,偏头看去半开的厅门,见到外面躬身施礼的青年,笑着朝燕赤霞说了声“燕道友,你先吃。”便起身走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垂下枝头的樟、柏枝叶在风里轻摇,恼人的蝉鸣随着这片摇晃的树梢,一阵接着一阵的嘶鸣。
已是夏末秋初的季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