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
划过山林的飞鸟,落去老松枝头,看去下方墓碑不远的书生轻眨鸟眸,好奇跃下立在墓碑上蹦跳过去。
洁白的画纸上,墨迹勾勒出一个个人物轮廓,呈阵列排开,长枪如林,笔尖游走,点缀衣甲铁皮,战马长嘶的姿态。
书生宽袖飞舞,毛笔连横,一面旌旗仿佛在风里卷动,左右蔓延而开的,还有无数士卒冲锋陷阵,透出金戈铁马的气息。
他知道陈朝皇帝不嗜杀的性子,但为了防止对方狗急跳墙,免不得要给陆家村还有北村置下结界,最好将结界控制在栖霞山四周。
“希望你们能识趣退走。”
毛笔搁去墨砚,陆良生坐在凳上,伸手朝老松一招,枝叶积攒的露水抖动,牵出一条条纤细的水线在他手中凝聚出拳头大小的水珠。
下一秒,化作水雾洒在画卷上。
‘杀——’
唏律律!!!
画上传出无数厮杀呐喊,战马亢鸣,隐约‘白’字的大旗从静止中卷动起来,好似在风里招展,下方一个个士卒人物面容呈出狰狞凶煞,挥舞兵器在画卷上狂奔,骑兵冲过人群,道路间奔涌,马匹甩动尾巴,人立而起,马背上人,持剑的将领披风猎猎作响,擎剑横挥!
水墨的画幅里,人物仿佛一个个活了过来。
“良生啊,这样是不行的。”
不知何时,蛤蟆道人站在不远一颗青岩上,背着黑纹葫芦望去山间云海,听到徒弟一声‘师父’时,才颔首转过脸来。
“以幻术之道,逐入大成,但光有其形,没有其神,只是幻术而已,放在修为高深之人面前,终是无用。”
他跳下大岩,啪嗒啪嗒迈着双蹼走过徒弟的膝盖,盘坐到悬崖边,彷如岐山那会儿回到巅峰时的模样……
陆良生沉下心气,看着画上大旗的‘白’字,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说了句:“师父稍待。”便是施了缩地成寸法术,一路穿行回到村里,不理会在驴棚给老驴套绳子拉去石磨的陆老石,径直走进房里找了一本书籍,和一片空白的纸张。
“或许这样的办法行得通!”
回到栖霞山上,陆良生幻出一张石台,铺平纸张,笔尖绽着法力迅速游走,旁边翻看的书页上,竖首曰:《武安君》
“秦有名将,出奇无穷,声震天下,南拔郢都,北坑赵括,终七十余城,使秦有帝业,功已成,请为武安……”
铺开的纸张上,写的是一篇祭文,洋洋洒洒数十言,慷慨激昂,道尽那位先秦名将一生,检查无误后,陆良生拿起祭文走去画架,轰的燃起火焰,在画前烧尽。
下一刻,画卷右侧下角,刀纹剑刻般烙下一行小字
——武安君。
“成了。”
果然,画卷里的法力自行循环,若是不常用,至少可保五年不散,与之前梼杌画不同的是,陆良生隐约感觉到上面有简单的意识。
大抵琢磨出了这种新的想法,陆良生乐此不疲又画了几幅不同的画卷,有数颗脑袋的巨兽、有压在大山下的猴子、浑身火焰的大鸟、举酒坛的巨人……
“等有了上好的材料,将这些画炼成法宝,说不定作用又会不一样了吧。”
蛤蟆道人看着他忙碌下来,眼睛都看直了,逼真至极的画道为基、儒道祭魂,要是再炼成法宝,那还得了…...
彼其娘之,老夫只是提点一下,这都能举一反三?
想着的一瞬,身形陡然一轻,被陆良生抓过来放到肩膀上,就听书生说道:“师父,趁天色还早,叫上道人,咱们将栖霞山四周置起幻术法阵。”
“慢点,慢点,啊啊啊……”
蛤蟆道人声音在空气里拉长,陆良生唰的跃去天空,身形模糊,下一秒已落去下方的山道,朝着山下的小村吹了一声口哨。
哨音掺杂法力,回荡山间。
村里拉磨的老驴耳朵抖了抖,亢奋的抬起驴头,一旁的陆老石还在驱赶它:“一天到晚不动弹,还没劲……”的话语还没说完,老驴嘶鸣一声,刨起蹄子,唰的一下转身奔去村口,套在身上的绳子一紧,拉着石磨轰的砸在地上,随着驴身狂奔,拖行在地上挤出一道深痕,直到绳索绷断才停下来。
“我的磨啊!”陆老石看着只剩一半的石磨欲哭无泪。
靠近村口的晒坝,道人半空翻飞,手掌啪啪印在肌肉虬结,泛着汗渍的胸膛,坚硬如铁板,掌印飞速打在上面,连五指红痕都没留下。
“哈”的一声暴喝,八人运转力道,摆出各自的姿态,传出‘咔咔’的骨骼轻响,隐约能见身周光线扭曲了一下,气劲爆发出来。
“.……陆良生只教给你们横练的功夫?”
孙迎仙看着八人满身肌肉,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沫,刚刚较技了一番,这八人什么招式也不会,就专心一致勤练锻体的功夫,几乎快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了,再加上八人合力,站在面前他娘的就像一堵铁墙,打又打不动,推又推不开。
简直八个怪胎。
口哨声传来,道人见八人连成一排“啊——”的怒吼冲来,连忙退后摆手。
“不打了,不打了。”
前方,老驴嘶鸣奔跑穿行,孙迎仙转身就跑,跳去驴背,一溜烟就去了村外道路,一片金色倒伏田地,四处能见忙碌的农人,一袭白衣蓝袍的陆良生蹲在田埂上,与一名扎着小辫的三四岁的小姑娘逗笑,给她糖块。
听到摇铃晃荡的声音,直起身在小姑娘头上抚了抚。
“不要乱跑就田边等爹娘。”
“嗯!”
小姑娘舔着糖,乖巧的点头,朝越过去的书生挥起小手:“陆先生再见!大蛤蟆再见!”
“再见。”
蛤蟆道人趴在徒弟肩上,翻了翻白眼:“凭什么老夫就是这个…..算了,不与一个小孩计较。”
听到这话,陆良生笑着微牵袍摆,走上道间,老驴也正好过来,伸出舌头在主人手心舔了舔,一旁,跳下驴背的道人,四处看了看。
“老陆,找本道出来干嘛?”
书生抚过驴鬃,目光也跟着扫过这片延绵的栖霞山,话语轻柔从唇间吐出,一字一顿。
“在这里,布下法阵。”
……
天光升上日头,坐在田边的小姑娘舔着手里的糖块,想要再看去给她糖的陆先生时,道路间已经没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