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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三又摸服务器了雷倩更是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她完全没想到,会在棋馆看到晏清都真人。何露在片刻的惊讶后,脸上重新挂上了标准的笑容,李强和文学二人也在耳语,表示不敢置信。棋馆里的其他人看到,也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那个人好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

“对了,是他,他去年上了三次《围棋风云》的封面,是晏清都。”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李强不大明白地自言自语:“他和杜声声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叫她?”

何露摇了摇头,忙起身走向晏清都,仰头微笑道:“晏老师,久仰大名。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您,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晏清都的视线始终落在杜声声身上,唇线紧绷,神情冷峭,一句话都没说,只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何露很少碰到这样不给她面子的硬茬儿。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看了看杜声声。

杜声声依旧倚在门框上,她对上晏清都的目光,淡淡地,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没人知道,此时的杜声声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变热。

她想到了和晏清都的那场对局。晏清都不负盛名,棋力确然高超,加之反应快,计算精准,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和他对弈,哪怕稍有懈怠,结局就只能是输。

杜声声插在衣兜里的手轻颤着,但她的面容依旧平静,只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晏清都,听他说:“下一局?”

杜声声没来得及回话,何露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条件反射地微笑道:“晏老师,杜声声不会下棋。如果您想对弈,我可以陪你。”

说完,她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着晏清都的回应。

晏清都没看她,也没回答。

杜声声定了定心神,下巴微抬,对上他的目光:“我拒绝。”

她转头看向何露:“不是要安排下午的直播?愣在这里干嘛。”

话落,杜声声直起身,不紧不慢地,往员工休息区走去。她没再看晏清都,微垂的眼睑敛去了她所有的情绪,仿佛她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何露指责地看了杜声声一眼,对晏清都歉意地一笑,一句“非常抱歉,她是新来的,真不会下棋”还没出口,杜声声和晏清都擦肩,晏清都的手一抓,便精准地握住了杜声声的手臂,坚持道:“下一局,就一局。”

杜声声意动,甚至不忍挣脱他。

就在棋馆的客人纷纷翘首看向这边、气氛也越来越尴尬时,门口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雨连着下了三天都不带停的。快往里边儿请,门口风大,冷。”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边收了伞,一边把人往里边儿让。

原本在角落里自己玩耍的大肥猫闻声儿便朝门口的老者扑了过去,一蹦一爬,便落在了老人怀里。

晏清都放开了杜声声的手臂,目光仍然在她身上。

老人抱着猫儿就让雷倩倒茶,然后又对何露等人道:“今天下午的直播,何露解说吧。不管有事儿没事儿,今天别找声声。”

他领着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老人进来,抱着他的大肥猫,对晏清都和杜声声和颜悦色道:“去我办公室说话吧,比外面暖和些。”

棋馆众人纷纷表示诧异,既诧异又兴奋,压根儿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平时只能在杂志上遇到的大人物。唐山海在退出棋坛一线位置时,已经是职业九段。晏清都是新秀,据报道说,是打遍棋坛无敌手。而唐山海请的那位老人,则是华国棋院的老师聂如川,也是曾经的世界冠军,职业九段。

何露一愣,目光复杂地看着和唐山海等人走上二楼的杜声声,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很快地,她又面色如常地招呼新进来的客人,在客人们问起来人身份及为什么来时给予合理解答。

经由一番周璇,何露回到休息区,雷倩立马凑了过来,兴奋地和她道:“真是晏清都!感觉比真人还帅。要是能和他讲一两句话,就好了。如果能和他下一场棋,感觉人生简直圆满,没有遗憾。我日,我日,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

何露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又微笑着拍了拍雷倩的肩,柔声道:“好了,你没看人都不理我们吗!你以为人人都是杜声声?不用下棋不用穿店内定制的工作服,每个月只解说几场棋就能拿到比我们老员工还多的工资,有什么好事儿馆主第一个想的就是她?我是没什么,横竖我工资也不低,但你和文学李强,你们干的活儿可是比她累多了。”

她的声音承袭了她一贯的“淑女”风格,跟蚊子哼哼似的,偏听得文学李强二人心里痒痒。

于是,雷倩和李强文学二人又恭维何露:“今天下午就是你的主场了。有何大美人坐镇,直播间的人数肯定比不出镜的杜声声多得多。说不定今天下午你的解说一结束,馆主一看你能替代杜声声,就把她开了呢?”

何露面上绽开发自内心的笑容,又谦虚了一番。实则已脑补了n多自己的解说力压杜声声、直播间人数爆表、众人皆赞她人美棋好是棋馆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女、唐睿弃杜声声转而围着她转的盛况。

而楼上,自从进了唐山海的办公室,

晏清都一直没有和杜声声讲话的机会。相比于先前在大厅的“目中无人”,他的言行举止有礼有节,显示出了书香世家的良好教养。

他恰到好处地配合聂如川说明,这次来天元市,主要是为了寻找有潜力的棋手进入华国棋院训练。

一般而言,现在的孩子学棋都会去b市。毕竟b市是帝都,群英荟萃,各种围棋道场、培训班也多,名师也多,学棋的人都会慕名前去。

但天元市毕竟是明清以来便闻名天下的棋乡,不乏有潜力的棋手。而有些有潜力的孩子家中没钱,就不会特意送他们去b市求学,顶多上一上本地的围棋培训班而已。如此,每年一月份,过年之前,华国棋院的老师就会带领棋院的精英前来天元市寻找种子棋手。

这也是为什么近二十年,华国棋手能叱咤世界棋坛,屡获世界冠军的原因。

聂如川和唐山海的私交相当不错,是以每次来天元市,必来天元棋馆。选拔的方式,就是开办三天的免费培训班,由唐山海、聂如川、晏清都轮流讲课,观察参与培训班的孩子的对局情况。

可以说,但凡是喜欢下棋的棋手,就没有不想当职业棋手、不想得世界冠军的。因此,天元市天元棋馆不仅平时来客多,每每办培训班时,当地的孩子基本上是削尖了脑袋要往里边儿闯。

四人商量过细则后,杜声声领了微博公众号发文宣传、设计海报的活儿,唐山海还让她带晏清都找酒店开房。

杜声声回自己的办公室拿伞换雨靴,大厅内一片热闹。约请来的摄像师站在三脚架前,调整摄像机的焦距。雷倩探头喊了声开始,何露自如地微笑道:“今天直播的对局是唐山海老师和聂如川老师的对局。两位老师都是棋坛举重若轻的人物……”

眼角的余光看到晏清都和杜声声往这边走来,她脸上的笑容加深,挺了挺胸,越发装模作样地表现自己,以期别人对她刮目相看。

雷倩报坐标,她把棋子粘在棋盘上相应的位置时,视线内,晏清都和杜声声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由远及近,到了众位看棋人的包围圈外。何露目光愈亮,整个人精神抖擞,她声音饱满地说:“目前,二位老师尚在布局阶段,还没开始厮杀。从他们布局的手法来看……”

她的视线中,杜声声和晏清都片刻也未曾停留,直直地,走向门口,各自撑开伞,走进了雨雾里。

人行道上,杜声声走在前面,晏清都紧跟其后。

杜声声问他:“对于酒店,你有什么要求?”

晏清都不答,声音如玉石的轻撞:“我一直在找你。”

杜声声吸了一口冷气,斜飘的雨落在她的发丝上,像是撒了一层白糖。风过时,一缕发丝在她的颊边颤巍巍地飘着,她衣兜里的手,紧握成拳,手指紧紧地抵着手心儿,指甲戳进肉里,刺得她连心口都是痛的。

她侧了侧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抿唇,片刻后,开口:“对星级有要求吗?五星级?”

晏清都低头,入目的,是多角的伞面、她微湿的腿。

他仍然不答:“我一直以为,去年的‘名人战’会是你的垫脚石。你会胜出,然后和我对局,拿下冠军,成为棋坛第一人。你将开女子拿到‘名人战’冠军、成为棋坛领军人物的先河,为华国棋坛征战世界。”

他顿了顿,又道:“整个棋坛都将为你颤抖。”

杜声声紧握伞柄,脚下一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声音很轻,飘散在雨雾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染上了湿气:“我已经不下棋了。”

晏清都皱眉,不解地追问:“为什么?”

回家的路上,路过小书屋,杜声声一回头,就看到了这样一段话。看上去像是很文艺,是在人多愁善感的年龄才会有的感概。

而杜声声,正身体力行地证明着这段话。

她一手抓着手提包,一手提着菜,行走在过客匆匆的人行道上。

她轻声说:“从前,我没有出身社会时,想得最多的,是怎么减轻家人的负担。我把应该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尽力做好。当我踏入社会,从前从没担心过我的人,都开始插手我的生活,指责我的工作不够体面、说我不够有出息、催我早点儿嫁人生子,我觉得很讽刺。”

想到赵云秀中午离开时的伤心愤怒,杜声声脸上讽刺的笑容悉数收去,剩下的,唯有漠然。

她的声音微凉,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家人,很少有家人会理解你,支持你。家人只支持他们自己的想法,然后让你照她们的想法去生活。如果有一天,你过得不好,她们也只会说,‘人生是你的,你自己选择,我当初只是提了个建议而已’。然而,一旦这种建议你没采纳,她们就会四处诉委屈,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不听话不孝顺。她们会利用一切能让你心软、心痛的点来威胁你。”

“她们甚至会说,有一天你吃亏了,就知道我们说的都是为你好。你看,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她们宁愿你在外面摔个跟头。可是,当她表现出愤怒和失望时,你还是感到很难过。你会忍不住心软。这是血缘的羁绊,也是……”

站在汹涌的人潮和车流中,杜声声顿了顿,说:“这是血缘的羁绊,也是你欠下的债。一笔还不清的债。而你,注定只有一个人,也注定孤独。因为你并不想拖另外一个人来承受这些。”

“猫儿,你说是吗?”

她垂首四顾,抿唇。

哦,忘了,大肥猫并不在,也听不到她的高谈大论。

而她并没有行走在汹涌的人潮之中,她依然站在橱窗前,众人看到的,是一个美貌的少女(只是因为杜声声皮肤好,看上去很少女)一声不吭地站在橱窗前,出神看着一本杂志。

此“杂志”名曰《围棋风云》,黑皮封面上,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并没有杜声声看到的那段话。

“美女,你喜欢这本杂志吗?喏,给你,我们交个朋友吧?”

杜声声回过神来,只见一个年轻的小青年站在她面前,对她殷勤地笑着。

她看他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对她的兴趣,以及……欲.望。

哦,又是一个到了年纪就发情的人。

杜声声心里的那个杜声声,对大肥猫如是说。

杜声声没理小青年,只对着橱窗里映出来的自己,无声地说:“你只是一个单独的个体。”

她抬脚离开,好像没听到小青年的话一样。

她回去,得应付赵云秀,要在坚持自己的情况下,减低赵云秀的愤怒,让她不要有人到老年万事皆哀的感觉。

这事儿,真是……神特么难。比她面临过的任何选择任何难题都难。她的脑海中,不断地模拟着她回到家和赵云秀对话的情况,可不管怎样模拟,都会是以赵云秀的怒火喷发而结局。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过烟火缭绕人气丰益的老街,站着一个老式小区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爬楼,站在门口,这是,已经下午六点。

她顿了顿,开门。

室内的情况如她所料,干净、整洁。

这天,赵云秀没再和人一起去打麻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翻看从前的照片。相簿停留在她、她爷爷、她爸、赵云秀、以及她叔的合照这页。

她看上去,孤独而落寞。

杜声声看得心里发酸。

她进了门,最终选择一句话都不说。

这样的情景,不是第一次。

从前,高考结束那段时间,她选专业,想选数学,但赵云秀不让。她认为这个专业的工作前景不好,不像考古专业,因为杜声声爷爷的关系,会有人照顾杜声声。而且数学系出来的工作,赵云秀知道的也就只有老师,她认为老师也没有考古专家好听。

毕竟,杜声声的爷爷是泰斗般的人物,赵云秀希望她继承爷爷的衣钵。

那时候赵云秀就是这样,默默地看着全家人的合照,让杜声声心软,最后填志愿的时候妥协了。

这次,她不可能再妥协。

她换了鞋,如同她之前模拟过的那样,换鞋进屋,直接开火做饭。

很快地,室内就充斥着饭菜的香味儿。

从杜声声进门开始,赵云秀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杜声声也没吭声,只是做好饭,端到赵云秀的面前,给她拿好筷子盛好饭。

杜声声的手艺不算差,菜的味道还行,但是她自己根本吃不下,心情烦躁得想骂人。

赵云秀就坐在她对面,神情凄哀。

一直到结束放碗,杜声声收碗洗碗擦桌子,赵云秀一直这样,一句话都没说。

杜声声收拾好厨房出来,深吸一口气,在赵云秀对面坐下:“我们谈谈。”

赵云秀撇开了眼,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目隐含泪光。

她没看杜声声,也没回答。

这样子,看得杜声声心内一哽,闷得难受。

她平放在大腿上的后在腿上抓了抓,双目直视赵云秀:“妈,我回来这么久,我们也没好好谈过……”

赵云秀脸色发白,她猛地回视杜声声,声音愤怒中带着颤抖:“我怎么就没和你谈过了?每天和你说了无数遍,让你换掉这个工作,找个听上去好听但工资不高的工作,好好相亲,好个好男人嫁了,你哪次听了?”

杜声声一口气梗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也下不来。

赵云秀红着眼,痛心道:“从小到大,你没让我操过什么心,怎么一毕业,这心肠就变了?是,你翅膀硬了,能自己挣钱了,就不服我说了?我比你多活了二十几年,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我能害你?现在你在棋馆当解说员,说得好听,是解说员,客观点儿讲,就是服务员,你知道我们街坊邻居都怎么说你的?都说你好好的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在棋馆卖笑!这是在戳咱家的脊梁骨啊!”

杜声声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云秀道:“我就解说几场棋,怎么就成卖笑的了?”

“你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但凡是大老爷们一看到你就和你打招呼,你说他们家里的女人能不骂你?这名声传开了,你还怎么嫁人?现在你说你,高不成低不就,本来从名牌大学毕业就不好找婆家,结果你还抛头露面去让人拍,做什么解说,在棋馆和那些大老爷们儿混在一起,你说你现在怎么就这么让人着急啊!我让你换个工作怎么了?”

杜声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完全没想到,赵云秀会有这些想法。

她咬了咬下唇,看着赵云秀,说:“你先别生气,听我说。不是我经常和男人打交道,咱们这边一般是男主外女主内,平时去棋馆的以男人居多,他们请教我围棋方面的知识,这是正常的人际交往。一般会传这些闲话的,都是些没事儿干的人。她们说她们的,我们过我们的日子,有什么关系呢?围棋解说员,说白了,就是在用围棋知识和口才赚钱,我凭自己的本事,有什么好被人戳脊梁骨的?”

赵云秀:“日.妈.的,你自己也说了,平时去棋馆的男人要多一些,平时和男人接触太多,这名声怎么好得了?”

杜声声闭了闭眼,疲惫道:“妈,你讲讲道理。我现在很喜欢这个工作,我喜欢围棋,喜欢和围棋有关的一切……”

“我哪里不和你讲道理了?道理都讲给你听了,你不听话,我能怎么样?喜欢围棋,围棋有什么用?下棋能有什么用?还不是些玩物丧志的把戏?你爷爷从前是喜欢下棋,可他从没耽误过工作。你爸也会下棋,但也没像你一样天天沉迷……”

杜声声打断她:“下棋怎么就玩物丧志了?现在棋坛上,很多年轻人都把这个当职业,下棋怎么了?”

“说这些就没意思了,你要有本事,你也去得一个世界冠军啊。什么本事没有,扯别人倒是长进。”

赵云秀的声音尖利,她哽咽道:“我怎么就这么造孽哟。嫁了个男人,早早儿地就死了,把老人孩子都扔给我,好不容易把老人送归了西,结果孩子长这么大突然就不听话了……”

这一字一句,像是千万把利剑插在杜声声的心口,疼得她鼻子发酸。

她深吸一口气,一句“我倒宁愿你从来没生过我”到了嘴边,但看赵云秀像是要哭出来的神情,她终久只是吐出一口浊气,自己回了房间。

她点了点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一一装进箱子里,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

夜色逐渐深了,窗外,除了别人家的灯光和路边的路灯,再无一丝光亮。星星蒙眼,明月遮面,好似前路如同窗外的夜色一般晦暗。

柔软的背面,逐渐被泪水洇湿。

客厅里,赵云秀开着电视,电视里,人物角色的对白清晰地传进杜声声的耳朵里:

“作为地下工作者,你早该有准备,受到这样的误解,是正常的。你无从辩解,自能承受。为了新华国的明天,为了我们子孙后代的未来,一切都是值得的。今天你的隐忍,将会铸就一个新的华国。”

杜声声突然就想放声大哭一场。

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

她咬了咬牙,起身,用纸巾擦干眼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看到了浑身青紫伤痕的贾芃悠对她说:“杜声声,为什么你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好像看到了,何露愤怒而怨毒地盯着她:“杜声声,你凭什么比我们这些老员工受重视?”

好像看到了,在那遥远的过去,她坐在爷爷的对面,听他讲棋。

好像看到了,晏清都执着的目光:“杜声声,再陪我下一局。”

最后,她看到的,是她自己。

她对镜子外面的她说:“我知道你想下棋,可是现在,你还不能。还没到时候。”

赵云秀还在和杜声声赌气,一整个早上都没和杜声声说一句话,也没再把她的门拍得震天响。尽管这是杜声声所乐见的,但她希望赵云秀改变唠叨她不再大清早拍门嚎叫的习惯,是处于对她的理解而不是赌气,是以一夜过去,她的心情依然沉重。

空气微冷,杜声声出门,搓了搓有些凉的手,从衣兜里拿出她五点五寸的智能机,点开显示了红色数字的短信提示,进入短信页面,页面上,有一个备注叫浅露的正在第一列。“浅露”二字的左上方,有一个红色的1。

是未读短信。

点开,里面只有一句话:“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杜声声看了眼,点击删除,又将手机放进了衣兜。

她手挎小提包,双手插在七分袖白色韩版遮臀毛呢大衣的口袋里,走出小区的大门,她抬头看了看天,几只麻雀站在电线杆上,不时地歪歪头,四处打望,又自得地从这边飞到那边,叽叽喳喳的,叫出了深冬的勃勃生机。

杜声声的视线往下一落,便见晏清都站在电线杆下,即使手里提着早餐和豆浆,依旧有几分玉树临风的味道。

曾经,杜声声很喜欢看《神探夏洛克》。她相信,卷福能推测出他看到的人是什么生活状态,最近做过什么事,并非是电视剧对他的神化。

而是,一个人的家境修养、曾经做过的事,经过的地方,都会在一个人身上留下痕迹。这是,这些痕迹,有些人能注意到,并对之进行观察分析,有些人并不能。所以,就有了天才和庸才的区别。

她站在原地看晏清都,只能看出他出身书香世家自带清贵之气以及他刚买了早餐,是双人份的,豆浆是在拐角处的雍和豆浆买的,贵但味道纯正,非包子店馒头店的掺水劣质豆浆可比。

对了,还有,他长得很帅,俊容比之去年看到的,轮廓更分明了些。

其他的,杜声声没那个本事看出来。

她在原地站了不到10秒,晏清都的视线便落在了她身上,旋即,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对杜声声一笑:“早。”

杜声声的心情蓦地好了一些,她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他递给她一杯热豆浆和俩包子,杜声声从容地接下,抬头问他:“你怎么又在这里?”

晏清都默了默,颇有些深沉地看着杜声声:“杜声声,你不是一个好的东道主。”

杜声声:“……”

晏清都:“我还记得,去年……”

杜声声有些心虚。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打断他:“哦,那你可以忘记了。”

晏清都:“你的要求对我而言很困难。我的记忆力很好,这件事比你让我记下你说的每一句话还困难。”

杜声声斜眼看他:“所以你是在秀你的记忆力?”

晏清都摇头:“不,我只是看到东道主对我不热情,我只能对东道主热情一点。有一句话不是叫‘山不来就我便就山’?意思是一样的。”

杜声声脸庞有些发热。

“你变得很会贫嘴。”

“如果你和我下棋,会发现我变得很会下棋。”

杜声声的唇角不可自抑地翘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晏清都笑言:“你笑了。”

杜声声抿住唇:“你看错了。”

她和晏清都走在这条老街上,回头率颇高,甚至引来许多人指指点点。

晏清都并不反驳,只道:“你笑起来很好看。我记得当初你来找我,说要和我下棋,我本以为是哪个疯狂的女粉丝,不想答应的,然后你对我笑了笑,我觉得可以答应。”

那种感觉,有点像是撞邪了,让人的言行都不由自主。只有坐在围棋棋盘前,他才能冷静下来。

那天,他做了很多他以为很无聊自己永远都不会做的事情——陪一个女孩儿吃饭、逛街、看电影、k歌。

杜声声什么都好,就是五音不全,她唱歌永远都不能完整地唱完一首,只会其中的几句。每次都是这样,她不会的他补上,明明是第一次合作,却能衔接得□□无缝。

她会的他都会,她不会的他也会。

所以,那一次玩儿得很尽兴。

他觉得,给她拿爆米花盒子端饮料的感觉很好,和她一起头挨着头讨论电影剧情的感觉很好,在24小时营业的ktv的包厢里和她一起头挨着头靠着休息睡觉的感觉很好。

在那短短的一天时间里,他觉得,他和她就像一个被切成两半的圆终于凑在了一起。明明那天之前还是陌生人,那天之后,却像是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对方。

当时,他不太能理清这种感觉。

他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很愉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离开的时候,会有不舍。

她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去天元市,而她也在的话,她会做东,请他在天元市游玩。这让他的心变得很柔软,心情很甜。

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输了。在成为职业棋手后,他一直保持着不输的神话。然而他输给了杜声声。这让折服于她的同时又钻了牛角尖,反复地回忆杜声声的下法,反复地揣摩,和她对局要怎么才能有胜算。

她给他的感觉,是很强大,也很甜。

他期待和她的再次对局。因为和她的每一次对局,都是灵魂的碰撞,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提升,也感觉到离她的距离更近。

可是,当他沉迷于复盘她和他的棋局、打了无数次谱的一个多月后,终于明白,自己对杜声声是一见钟情、一弈倾心后,她在‘名人战’的网络预选赛里出了事。

那之后,尽管他在微博公众号上位她发声,尽管他多次给她打电话多次给她发信息,她都没再回她。

她彻底地消失了。

他很担心,最初来过天元市,但天元市何其之大,他人生地不熟,根本无从找起,只能回去。

没想到的是,在半年后的现在,遇到的她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明明她就站在喧嚣的市井里,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孤独。好像不管处于什么境地,她都是一个人在面对。这让他为她感到很难过。

杜声声沉默了一瞬,说:“哦,那是因为我长得美。”

晏清都低低地“嗯”了一声,无话反驳。

她和他手并手,走在遍布行人的街上,天边,太阳升得越来越高,给周围的云也镀上了一层光边。

街边的服装店影响已经开启,柔缓的歌声换慢地响起:

“我这一生,

最美好的场景,

就是遇见你。

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

……”

她和他走过了老街,走过了新城,到了古建筑区。

她突然叫住他:“晏清都,你不要追我。”

下围棋,叫对弈,也叫手谈。也就是说,你能根据一个人的棋风,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那一局败了,却让他对杜声声心生好感。

是以,后来杜声声消失这么久,他很生气也很担心。他害怕杜声声因为当年的事不下棋了,结果他在棋馆,却听到了什么?

他听到的是,这样一个本不该在这种小地方屈居的人,居然被棋馆的工作人员排挤!她的应对简单有力,可他认为,杜声声的精力就不该在这些事儿上,她天生就该是为围棋而生的。她本该是受到万众簇拥追捧的……

那样的杜声声,让他颇有些怒其不争。他来势汹汹,当众提出要和她下棋,既是心之所向,也是看不惯她被欺负。

在他看来,“名人战”上的那点儿事儿,根本不足以打败杜声声。以她的棋力,就该笑傲棋坛。

事实打脸啪啪啪,让他既伤心难过又愤怒的是,杜声声果真不下棋了。

然,昨晚辗转反侧,他又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立场。

杜声声没话说,晏清都没再提下棋的事儿。昨天,杜声声显然是心意已决,他再提,就是没眼色了。

“杜声声,你并不是一个好的东道主。你在b市,我对你多热情,带吃带玩陪聊甚至□□,结果我来了天元市,你都不搭理我。”他吃过完早餐,把杜声声的垃圾一起,带着扔进垃圾桶。

这里的□□,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而是指当晚和杜声声看电影时,杜声声直接靠他肩膀睡着了。他们包的夜场,一整晚晏清都都没动。

第二天,杜声声就收拾行李跟着她的导师考古去了,他还去送别了一场。

晏清都叹了口气,说:“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唉,人心不古,此话诚不欺我。”

“我请你吃早餐了。”

晏清都:“……”

他竟无言以对。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晏清都在棋馆期间,基本就赖在了杜声声的办公室。他自己看书打谱,杜声声把海报设计、宣传单设计完成,就用微信发布了公众文章,又把海报传单都打印出来。

海报贴在门口的展架上,至于宣传单,但凡是来天元棋馆的人,可人手一份。

在这一天,何露的心情一直很好。她贴海报、给客人传单时,也是满面春风。

昨晚的直播数据已经出来。何露认为,她比杜声声,那简直是稳操胜券。

天元棋馆的财务,没有另外请人,直接是副馆长刘巍在兼任。刘巍是职业三段,大学时学的是会计。

每次直播的数据都是他在统计,有多少人参与竞赌、各自的赌资是多少、棋馆抽成、员工抽成,都是他在统计计算。

而工作人员没有账号权限,只能看到有多少人看了直播。

何露自己看不到直播人数,毕竟她要出境。

因大家都是棋馆老员工,平时也都唯何露马首是瞻,这次的直播,雷倩文学李强等人在工作之余都有打开手机观看,他们都知道结果。昨天直播一结束,他们就对着何露围了过去,各种恭喜何露直播大胜杜声声。

天元市人口不算多,也就□□百万人。而天元市的主城也就一两百万人。这一两百万人,刨开还没学棋的人以及外来户,基本都会下棋。毕竟是棋乡,在天元市,围棋比麻将的普及程度还要高些。一般的人家,哪怕是水平不高,也能杀两盘。

因天元市的特殊历史原因,在这里,赌棋是合法的。

但是市法规规定了限额,参与围棋竞赌,个人投入金额最高不得超不过一百块。一个单位举办竞赌活动,一月不得超过五次。

杜声声想出直播app的点子、和唐山海的侄孙唐睿共同完成之初,人数并不多。也就小几百几千人。大家基本拿不到什么提成。后来杜声声解说的口碑和名气传扬了出去,经过两个多月,客户流基本稳定,一般能有个二三十万人观看,参与竞赌的人能有三分之二左右。

大家的赌资有多有少,有的是一百块,有的是几毛、几块、几十块,总的来说,赌资总额多数时间超两百万。棋馆会提取其中百分之二十作为佣金,这百分之二十当中,就包含了杜声声的分成,两位棋手的分成,给合作方的分成,会计、摄像、一起棋馆其他员工的奖金。

其中,杜声声和两位棋手的佣金不相上下。活动举办方拿大头,摄像工资是按日结算的。

一般来讲,杜声声的分成是百分之五,解说一次,她能拿到小两三万提成,就连厨师、文学、李强、雷倩等人,都能分个一两千。是以,对他们而言,天元棋馆的工作基本就是个肥缺。

再一般来讲,会达到这个金额的棋局,必定得是旗鼓相当还颇有名气的棋手。这样的活动,有时候是棋馆邀请棋手,有时候是和别的棋馆联合举办,还不能太频繁使观众缺少好奇心和竞赌的热情,是以一个月也只得两三次。其他时间,杜声声会另外增加两场不参与竞赌的直播——讲解经典对局棋谱。

每次活动,做宣传的必定得是杜声声。饶是如此,在雷倩、何露等人眼里,杜声声的工作还是太轻松了,还不需要坐班,有单独棋室,杜声声会在棋馆完全是她自己愿意待这儿,每月就解说个四五场棋,工资具体金额她们虽不清楚但也知道比她们老员工高,心里早就不舒坦了。

一开始杜声声到棋馆时并没有直播app的存在,她只负责新媒体营销,发布发布微博、更新一下微信公众号,在现场解说围棋,和何露配合引导下棋人竞赌,工资确然不高,只有两千多块钱,加上提成也才六七千。

杜声声素来知道赵云秀的秉性,为堵赵云秀的口,便虚报自己有□□千的月薪。后来棋馆有竞赌系统的直播app出世,杜声声的工资才达到了质的飞跃。然,这也是上个月下旬开始的事情了。

赵云秀一直劝杜声声换工作,在本地考个公务员,找个有车有房的男人嫁了,杜声声每次都严词拒绝,赵云秀依然一日三遍不落地训斥她。她心中恼怒,就没和赵云秀说现在的情况。

她每个月会给三千块给赵云秀打麻将,至于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赵云秀的衣食住行、家里要添置的家具,杜声声都一力承包。

偶尔赵云秀一个月没完,还会问杜声声再要钱。

且说,自从昨天知道自己的直播比杜声声主场时多了十多万人,何露心里是相当高兴的。

讲真,自从杜声声来了棋馆后,何露炒鸡讨厌她。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何露吧,人长得漂亮,因眼光太高,谈了好几任男友,都因为对方不能满足她的物质需求而分手。但她分手也分得很有分寸,都还挺平和,她本是情场老手,分手后她的几任男友也从不会说她的坏话,反而和她成了朋友。

但是,练成老手的这个过程,时间就长了一点。如今她已经是二十七岁,尽管打扮了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她这心里还是和大多数中年人一样慌了起来,想要找男票结婚。

她一直暗暗观察合适的对象,发现唐山海的侄孙唐睿也很喜欢下棋,这两年也常来棋馆。唐睿现在是计算机系的在读研究生,马上就可以直接升博,家境富裕,出生于书香世家,人么,长得文质彬彬,说话做事看上去也相当气质。

如此,她就惦记上了。通过她平时的勾搭,俩人总算是成为了“朋友”,常常一起谈天说地,也暧昧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再过些日子,这温水煮的青蛙就要熟了,结果半路杀出一个杜声声。

杜声声本人漂亮,又高冷,文学李强等人是自觉阶层不够不敢追,唐睿则毫无压力,大家都认为他和杜声声乃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后面杜声声又想出了直播app的点子做了主策划,要唐睿配合,二人的接触就多了起来。

以前唐睿一来棋馆必找何露,现在是必找杜声声。

此乃其一。

其二是,原本何露在棋馆,可以说是能力最为出众的。全场的客人都是她在张罗,现场竞赌也是她在组织,她是棋馆有才有貌有能力的代表,可以说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虽然和馆主唐山海不熟,但还是很受器重的。

又然了一个而,杜声声一来,就颇受唐山海礼遇。她在这里工作了六年多,也没有单独的雅间作为“办公室”,杜声声却一来就有。关键是活少钱多。平时杜声声也不主动和大家结群,工作群里不讲话,微信不玩耍,大家有活动叫她也不参加,是以,她一直都一个人。

另,喜欢唐睿的,还有雷倩。雷倩想过想过要追求他,但是又觉得自己比何露还不如,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学历低,有些自卑,所以一腔心事全都说给了何露听。

杜声声受唐睿青睐,就让何露和雷倩同仇敌忾起来。

当杜声声晏清都进了办公室后,雷倩把桌椅摆好,就趴在柜台前和何露低声嘀咕道:“也不知道她整天在傲个什么劲儿。也没看见有啥大能耐,那些大老爷们儿看她长得漂亮,也乐得去奉承她,拿些围棋的问题去问她,问完还一个劲儿地夸赞。天知道,她自从进了棋馆就没下过一场棋。”

何露笑着敲了敲雷倩的头,说:“好了!别人怎么样,我们也管不着,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图个问心无愧罢了。”

何露这逼,又装上了。

大肥猫不造从哪个旮沓出来,抖了抖浑身的毛,长长地喵了一声。何露忙招手唤它:“猫儿,快过来。”

大肥猫懒洋洋地瞅了何露一眼,原地躺下了,还翘了翘尾巴。

它一点都不想和何露玩耍。每次靠近她,猫鼻子都被呛得好难受!

何露见状,也不理会,又和雷倩道:“抱怨也没用呀,还不如专心做事儿。”

雷倩看了眼杜声声的办公室,噘唇不满道:“她居然不用穿工作服。我日,我还是觉得不高兴。而且,她是专门喜欢抢人心上人吗?先前的唐睿,她总勾搭,还和唐睿眉来眼去的,两个人经常在她办公室,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回好,我男神来了,结果又和她呆一起。他妈的,我是和她八字犯冲吗?”

何露给雷倩倒了杯茶:“现在是冬天,这么大的火气干嘛。她肯定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很厉害吧。”

雷倩刚要反驳,突然想起了什么,鄙夷道:“就算她那方面过人,唐睿和我晏也一定不会被她迷惑,她早晚会被嫌弃的!”

何露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安抚”雷倩。

很快地,就说到了昨天下午的直播。

“我觉得,杜声声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比如说对局直播组织竞赌,事实证明你做得比她好多了。也不知道她成天高傲个什么劲儿。要我说,馆主就该把杜声声的那份工资给你,不养活这个闲人。”

何露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所以啊,我才说,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努力,就会有成果。”

这厢,二人一边闲碎嘴,一边和文学李强开开黄腔,何露一边还要招呼客人,和找不到棋搭子的人对局,她应付得游刃有余。

到了十点多时,何露估摸着昨天的数据刘巍已经统计完毕,就敲响了刘巍办公室的门,含笑温柔地问:“刘哥,上午好。您有时间没?”

中等身材、方脸短发、带黑框眼镜、黑羽绒服黑休闲裤的刘巍见了是何露,便笑道:“难得美女有找,特别还是我们的镇店之宝何大美女,当然有空。”

何露“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唉,您也别打趣我,我不经夸。我来找您吧,主要为一件事。”

她“谦虚”地说:“昨天我第一次上镜做直播,我这心里总觉得很忐忑,感觉很多地方都没做好。心里也一直像是有一块儿石头悬着落不下来,思来想去,还是来求您。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告诉我昨天竞赌的总金额是多少?也好让我放下这块儿石头。”

刘巍也笑道:“你别有心理压力。昨天的情况已经很好了,直播间访问人数也破了历史记录,已经不错了。”

何露心中正高兴,刘巍接下来又补了一句,何露的笑容登时就僵了。

他说……

人又为什么活着?

这是两个永恒的问题,永远都有不同的答案。

人有顺境,亦有逆境。

从前,杜声声从来不觉得自己苦。

尽管她七岁那年,她的父亲在工地上出了意外,被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那时候,她伤心难过,但她还有爷爷,还有妈妈。爷爷年事已高,妈妈只是一个初中学历的柔弱女人,没什么生活来源。

她哭过,闹过,但爷爷告诉她:“是人,活着,总会有这么一趟。我们可以伤心你爸爸的离开,但也要祝福他,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幸福快乐。而我们活着的人,负责铭记,也负责照顾身边还在的人。不要因为一时的悲痛,就无理取闹,对身边人造成伤害。”

当时杜声声年纪还小,并不能完全明白爷爷的话。她只知道,她要听话,要懂事,要减轻爷爷和妈妈的负担。

她在学校努力学习,每天争取在学校做完家庭作业,放学后去妈妈摆地摊的地方帮忙看着,等妈妈去买菜,她再提着妈妈买的菜回家做饭。给妈妈送过晚饭,自己也吃过饭,她会把家里所有的家务都做了,再和爷爷学下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结局我写得很圆满,主要是我太喜欢声声和晏公子了,不舍得他们有半点意外的可能。

下篇文开《女演员与大亨》

文案:试镜被怼,席梦回击道:“你要是段澄女友,我还是他梦中情人呢!”

说话时她正好转身,看到从总裁专梯走出来的段澄……

狭路相逢,席梦睨他:你哪位?

天真烂漫的美少女vs高冷禁欲假正经总裁美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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