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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枭雄陨落(1 / 1)

日当正午。

千里蜿蜒的长江不知疲倦地奔腾着,在炎炎烈日下毫无停滞的意思。

天上忽地掠过几朵白云,遮住肆虐的太阳,地上也因而荫凉下来。

一队车马靠近江边停了下来,下来些许人,在大江边上休息。当中有背剑的老者,拄拐的老妇,牵猴的童子,带鸟的小女孩,配刀的少年,,英姿飒爽的少女,目光炯炯的中年男子,黑铁塔般的壮汉,还有几个体格健壮的仆人,似是一个卖艺跑江湖的团队。

牵猴童子身高不过三尺,幼稚的面孔红扑扑的可爱,牵着两只猿猴,一只全身毛茸茸的白眉老猴比他还高大,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另一只是还没到他肚脐、脸却红他百倍的小猴,不安分的上蹿下跳,吱吱地乱叫着。童子拖着两只猴子,一边往大江边上走,一边叫咧咧地道:“大白真乖,小红学着点别闹,我带你们去看大江!”

小女孩比童子还高出半头,打着九尾辫,小肩膀上站着只似乎在打盹的黑羽八哥,她紧跟着童子后边:“小方寸慢点儿,别把小红拖坏了。”

身材瘦小的背剑老者就地找了方石头坐了下来,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难得来了几片云彩遮阳,可以好生歇息片刻了。”

腰悬佩刀的少年一身天黑衣劲装,浓眉大眼,神情坚毅,雄姿英发。他凑近两名少女,微笑道:“雪姐姐,方妹妹,趁着阴凉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吧。”

白衣少女头挽双髻,明眸皓齿,容貌颇为秀美。她朱唇轻启:“柔妹妹,要不要找个地方坐歇歇?”音色如莺,悦耳动听,令人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绿衣少女一头秀发披腰,乌黑飘逸,容貌或略逊白衣少女,灵动上却更胜几分。她抿嘴一笑:“香语姐姐,我是累了,是坐累的,想活动活动,就不坐了。我去看看方寸和小雪那两个小家伙,省得他们折腾出什么麻烦来。”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好,我和妹妹一道罢,封刀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黑衣少年自是不会自个儿呆着休息,点点头:“嗯,我也去。”

这时,江边忽然传来小女孩的惊叫声:“有人落水了!江上有人!”

几人闻言一怔,立刻赶到了江边。

靠岸的江面上确实漂浮着个人,随着滔滔江水顺流而下,时而上浮,时而下沉,不是刻意颇难发现。小女孩儿的眼睛挺尖。

※※※

萧衮睁开双眼,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处陌生房间,身上的衣服已然换新,心中一惊,探手入怀,贴身的匕首已然不见,不过挂着的宝玉还在胸口,散发着一股舒适的凉意。他心中稍安,微微呼了口气。这块宝玉是从未相见的娘亲留给他的唯一纪念,对他而言珍若性命。

宝玉还在,安下心来的萧衮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这是间简陋的房间,有限的空间内塞了四张窄小的硬木床,两两相对首尾相衔,两张粗糙的八仙桌几乎把两边的床连接起来,桌上还放了不少袋子。门的对口开了扇窗,窗外不时传来嘈杂的买卖声。

这是何地?救我者谁?爹爹他们可好?……萧衮心中满是疑问,却又无从问起,心头掠过淡淡的忧愁,平静的心灵出现了些许波动。许是幼时无母之故,他生性淡泊,荣辱无争,恍如红尘过客。他身患三阴绝脉,寿难弱冠,是故颇受爹爹疼爱,大娘的狠毒、兄长的欺辱、下人的蔑视,他均一笑了之,因而被视为懦夫。当然,无人敢在爹爹的面前蔑视与他,活腻者例外。

想到爹爹的绝世身手,萧衮不由笑了笑,该担心的不是他而是爹爹啊。爹爹让他和四卫先走,独对各派高手,便是担心波及己方;一夫当关万夫莫摧,在爹爹面前,千军万马亦如蝼蚁,武功强横的天竺高手、凶悍勇猛的蒙古铁骑,在爹爹面前无不灰飞烟灭……各派高手又能如何,再度重演二十年前溃败的一幕罢了。这些名门正派多是色仁行违之辈,只知内斗争胜,不恤国难忧宗门,爹爹鸿鹄之志安于道之?此行天竺所为中原武林,血战惨胜归来,却反受各派趁火打劫,自己和四卫先行离开战场,遭偷袭围攻,不慎中招落水,所幸为人所救。

此趟天竺之行可谓多灾多厄,所遇凶险尤甚过往。天竺之繁荣、人口之众较之大宋不遑多让,僧人之多远甚少林,因宗派一统之故几无内耗,高手如云,僧首婆罗门教大司祭摩迦功臻造化已入天人,堪与爹爹分庭抗礼;其师弟法王摩陀罗虽未勘破天人之境,却也半步临门,跻身当世顶尖高手之列,加之功法怪异,足臂伸缩自若可及丈外防不胜防,伤亡其手者众尤甚摩迦。一战之后,己方惨胜,所带高手伤亡惨重,回途又遇上万蒙古铁骑冲击,几乎伤亡殆尽,最终给各派高手拣了便宜。

萧衮身躯微动,只觉周身酸痛乏力,竭力起身,看着床前有双灰色布鞋,下床穿上在房里试探行走略为活动筋骨。这双鞋子又大又硬,不甚合脚,却也无法,总胜过赤脚行路。他看了看桌上杂乱的物品袋子,中间夹杂着一柄黑不溜秋的匕首,正是自己那柄随身匕首、幼时爹爹赠予自己防身之物“魔光匕”。这把匕首样子不讨好,也不算锋利,但配合独特内力使用的话,有着非凡之效,颇受他之喜爱。

他把魔光匕收进怀里,走到窗边,向外望去。自身所在房间位于二楼,看样子似乎是个客栈,下边是条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两旁便是叫卖的商贩。

萧衮的目光凝望向远处的天空,心道:杀戮,可曾结束?

“哐!”门开了,萧衮转身看去,开门者是名肤色黝黑、身如铁塔般的高大壮汉,一名秀发披腰、灵动貌美的绿衣少女从他身后挤了进来,嘴里抱怨着道:“铁牛就不会轻些,我们赔的门还少吗?”说着,凝首与萧衮带着一丝淡淡忧愁的目光相对,心中一怔,不知何故站着不动呆呆地盯着萧衮。

壮汉铁牛看到绿衣少女不动,,心下疑惑,俯身把头伸到前面一看,不由吼道:“小柔儿!你怎么了?”

绿衣少女被吼声吓了一跳,清醒过来,瞪了铁牛一眼:“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想吓死我啊?”

铁牛搔了搔大头,灿灿道:“没大声啊,还没用狮子吼呢……”

绿衣少女哭笑不得:“你个笨牛,不理你了!”转而对萧衮道:“喂,你醒了?”

没醒能站起来,难道是梦游啊?铁牛心下嘀咕,却不敢说出口来。

萧衮淡淡道:“嗯。”

绿衣少女道:“小女子方柔,方圆的方,柔和的柔;这傻大个叫铁牛,打铁的铁,犁田的牛,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打铁?犁田?这姑娘挺有意思的,萧衮微微一笑,道:“萧衮,萧何的萧,衮雪的衮。”

“小河?滚鞋?”绿衣少女一愣不得其解,看看铁牛,更是只会对着她憨笑。

“不是小河,是萧何月下追韩信中的萧何;‘衮雪’相传是魏王曹操所书,衮字灵动,雪字端庄,二字并在一起却又和谐自然。”门外步入一名少女,白衣似雪,明眸皓齿,笑语盈然,“贱妾雪香语,见过萧公子。”音如出谷黄莺,婉转动听,令人心旷神怡。

方柔努努嘴,不甚高兴地道:“不就一个名字,弄那么晦涩难懂,不好听。”

铁牛则咧嘴笑呵呵地道:“小香香来了。”

雪香语臻首轻点,对着萧衮笑道:“萧公子似乎惜言如金,难道对我等存有戒心?”

方柔柳眉一竖,道:“对,我等好容易把你从大江里救上来,没报恩就算了,连个谢字都还没说,对我等还爱理不理的,早知让你喂王八算了!”

萧衮面色微窘,躬身拱手作揖,道:“在下自幼便是如此,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在此谢过各位救命之恩。有需在下效劳之处,当尽力报答决不推辞。”

雪香语微微一笑,道:“我相信萧公子。柔妹只是开个玩笑,报恩之事不提也罢,公子应该饿了吧,我们一起到楼下吃点东西,边吃边谈吧。”

萧衮此时亦觉得饥肠辘辘,落江昏迷甚久不知已有几日未曾进食,于是点头道:“那就谢过雪姑娘了。”

※※※

萧衮此时才发觉,人在饥饿无比之时,以往很寻常的饭菜都变成了佳肴,食指大动下风卷残云,以致不及回话惹得方柔不时瞪他白眼,连铁牛都抱怨食量不如萧衮。

吃喝间,萧衮对雪香语等人有了些许了解。众人卖艺江湖为生,名为神州杂技团,兼贩运些各地货物做点生意补贴开支,团长乃铁牛、方柔等人的义父铁剑,全团的年青人大多是铁剑及夫人方梅收养的孤儿,自小便承铁剑夫妇传授武艺,行遍大江南北,不受州府之拘,饱览神州秀色,听得萧衮颇为神往。

正谈笑间,街上忽然传来了喧闹声,萧衮等人位于窗边,往窗外望去,只见人人都在举首望天,也随之向天空望去。

微暗的天空上,一颗拖着长长尾焰的流星划过苍穹,往天边逝去,在生命的尽头画出了最灿烂的礼花,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萧衮忽然间心神剧震,似乎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时之间呆住了。

恍惚间,闻得一声悠长的叹息:“紫徽星落祸丛生,乱起神州何时安……”

萧衮闻言清醒过来,这声叹息中气十足,气息悠长,足见言者功力之深厚。他转首望去,欲看来者何人。

“铁伯伯。”

“义父好!”

只见一背剑老者不知何时行近桌旁,鹰目刀眉,须发皆黑,面庞威猛,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显示出与年纪不符的精神。

萧衮心中微讶,暗赞此老好功力,区区卖艺团中竟有此好手,且其言行不凡,虽不解其言何意,扔起身拱拳道:“铁前辈好。晚辈萧衮,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铁剑双目微睁,似是想看穿萧衮身心:“举手之劳,何足挂耳。萧少侠不必多礼……”打量间,他目光有些迷离,神色复杂,似是心有所思。

方柔抓着铁剑的胳膊,摇晃着问道:“紫徽星落祸丛生,乱起神州何时安,都说得什么嘛,义父啥时说起这么不着边际的话来了?”

铁剑被义女从回忆中摇醒过来,叹道:“没什么,只是一名老友或已远行……”

方柔奇道:“老友远行?义父又是如何知晓的?”

铁剑抚须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说罢不管方柔怎么问都不肯再回答了。

方柔嘟着小嘴,不满地坐回位子,自个哼哼不已。

铁剑又盯着萧衮瞧了一会,似是在端详着什么,看得萧衮有些不自在,喃喃道:“铁前辈见过晚辈?”

铁剑摇首道:“那倒未曾,只是萧少侠看起来有些眼熟……对了,萧少侠看起来应是中原人士,怎地落水到了西疆?”目光如炬,似乎想从萧衮的表情上看出什么。

萧衮之前已想好应答之法,答道:“晚辈乃江南临安子弟,习有些许武艺,跟随远亲至西域学做买卖,路遇匪盗失散,因盗匪紧追不舍,慌忙中跳入江中,醒来之后便在此处了,还得多谢前辈等救命之恩。”

铁剑哦了一声,鹰目微合,如炬目光散去,也不多问,道:“那不知萧贤侄今后有何打算?”

萧衮道:“晚辈久居江南,虽是景色秀丽,但日久生厌,早想出游行走神州大地,因而跟随亲戚远行学点营生;此般失散,得遇贵团,听得雪姐姐他们述说神州各地风情,心中很是仰慕,想随前辈等一道行走江湖,不知前辈能否收下晚辈?”

铁剑目光微闪,心道:“应该不是,那人之后不可能加入卖艺团体,但我怎觉得还是有些不对……算了,先收下观察罢。”他心有所思,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哦?萧少侠有何本领?我等本小利微,可养不起闲人。”

萧衮斟酌着道:“晚辈自幼和临安名武师学过一些武艺,虽说无能应付大批匪盗,但等闲三五人还能应付,否则也不敢远行西域。”

铁剑颔首道:“那好,萧少侠就先跟着几天看看,老夫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行的话就留下,不行的话便尽早走人。”

萧衮一副大喜过望之样,对着铁剑拱手道:“谢过铁前辈!”他倒也是真心欢喜,游荡天下是他自幼所想,好容易这次有机会出来,却又与队伍离散,虽然险些淹死在大江里头,但终究大难不死,藉此避入杂技团躲过各派追杀,风头过后再行回返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这老者铁剑似乎功力深厚,武功高强,似乎并非简单之辈……

※※※

是夜,萧衮躺在冷硬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迷糊间,似乎有人在抚摸他的脸庞,他吓了一跳,睁开双眼一看,是一名黄袍中年人,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和威严,他不禁又惊又喜:“爹!”

黄袍中年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衮儿,爹爹即将远行了。”

萧衮诧然道:“不是方从天竺归来,爹爹又要去哪?”

黄袍中年人微微一叹,道:“爹要去的地方,遥于天竺,甚于天涯,生之终,空之始……你这孩子身患三阴绝脉,心善手软,宁死还不肯伤害小蛟延己性命,哪似你兄长……哎,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衮儿你了。”

萧衮昂首挺胸,道:“爹爹,孩儿已是七尺之躯,武功有成,可揽繁弱挥龙渊,纵四海闯九州,莫为孩儿忧心!”

黄袍中年人面露忧色,苦笑着摇了摇首,道:“纵有超凡境,无力回青天,何况你还远非天人之境。爹若是回不来,你就不用回去了。爹在的话无人敢欺负你;爹若不在,你大哥和大师兄可非善辈……你不是老早便想遨游天下么?这次你可以痛痛快快地去了,或许还有机缘可解三阴绝脉。”

萧衮高兴地道:“爹爹,孩儿进了个杂技团,打算和他们一起游荡天下,还怕爹爹责备孩儿呢;既然爹爹许了,那便再好不过。”

黄袍中年人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道:“可惜爹是没机会看到你这孩子成家了……真不明白你这孩子怎么想的,绝色的公主都不要,唉……”

萧衮垂首低声道:“孩儿自知不久人世,不想害了他人,萧家有大哥足矣。”

黄袍中年人目注萧衮,目光中充满了深情与不舍:“孩子,爹得走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爹爹这就要远行了?不知何时归来,孩儿还想再见爹一面呢。”

“再见不若不见,此次别后,天人永隔……”黄袍中年人的身影越来越淡,似乎随时都要消失一般。

“什么?天人永隔?爹,您说清楚啊!”萧衮伸开双手,习惯性地向黄袍中年人抱去,那个冷冰冰的家里唯一给过他温暖的肩膀,却抱了个空,惊道,“这……”

“孩子,爹也想慢慢与你细说说,惜时不待我……世上无不散的宴席,爹走了,好好保重……”黄袍中年人仰望夜空,长叹道,“九霄星河越轻虹,万法劫波渡从容。南北辕辙本相悖,契尽方知大道同……”话音方落,人已杳然,没入无尽夜空之中。

“爹!”萧衮一身冷汗,坐起身来,环身四顾,只见一片漆黑,哪有爹爹的身影。

“这梦……爹爹不会有事吧……”萧衮想起傍晚那颗坠落的流星,心中满是不祥之感,连忙安慰自己,“爹爹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怎会出事?定是近日历经险阻,夜有所梦罢了。”

正心神不宁间,萧衮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声响传来,心想不会真是爹爹吧,即刻翻身下床来到窗前。窗户不知何时已开,他凝目往外望去,只见苍茫夜色之中,几名黑衣夜行人从民房顶上掠过,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那些身影似乎还有些眼熟。

回到床上,萧衮忽觉临铺无人,想起那几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心道:“莫非是他们?不知夜间出行所为何事?”想没多久又想到爹爹,迷糊中进入了梦乡,依靠在爹爹温暖的肩膀上直到永远……

※※※

三日后的傍晚,神州杂技团在镇上最大的酒馆里进行最后的晚餐,次日便将开拔往下一个城镇。时日虽短,萧衮却也逐渐融入其中,平日里积极打杂干活,卖艺时也上场演练几套颇为华丽的剑法赢得不少观众的掌声,铁剑似也因此决定让他留下。团里最小的两个孩子方寸(耍猴的)和雪花(玩八哥的)更是欢喜,因为萧衮时常给他们说些从未听过的书上逸事奇闻,在他们心中,这个大哥哥怕是比义父义母都亲切许多。

萧衮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像从前那般沉默寡言,经常有说有笑,用在书上看到过的趣事逗大家开心,亦从众人的欢笑中得到了过去无法收获的欢乐,享受着自己最后的时光。只是他有些好奇,在这烽火连天的乱世,杂技团的生意不是很好,甚至可说入不敷出,还时常接济当地的贫民,演出时观众随意给的赏钱和贩卖些许特产赚的远不能满足日常开支和缴纳给当地官府的费用,不知杂技团是如何维持生计的。

活泼靓丽的方柔似对萧衮颇有好感,常与方寸、雪花一道听萧衮说书。萧衮也算是相貌俊朗复又博学多才,情渎初开的小妮子似有一见钟情之意,还拉着义母方梅悄悄在一旁说着什么,头发花白的老太婆也不停地对着萧衮点头,仿佛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样子,这也是惧内的铁剑神速决定让萧衮留下的缘故。

当然也有看不顺眼的。那目光炯炯的中年人雪无痕就让自己的女儿雪香语离萧衮远些,以免被这夸夸其谈的小子给诱骗了。雪香语的护花使者封刀对师傅兼岳父(当然是他自个那么认为)的这个英明决定更是大为拥护,生恐能说会道的萧衮把他心仪的佳人抢走。

头脑简单的铁牛便想不了这许多只知多了个一道干活的同伴,看见方寸、雪花喜欢萧衮,也自然而然地经常对萧衮咧嘴傻笑。

萧衮一面进食一面回忆这几日来的欢乐,虽说吃住远不如家中,但他却希望这日子能一如当前,直至归墟……

这两日镇上的武林人士骤增,酒馆里很多人携带着兵器。店中位子虽未满座,但杂技团为安全起见,选了靠在角落里不为人注目的桌子进餐。萧衮和方柔、雪香语、封刀、铁牛、方寸、雪花一桌,铁牛庞大的身躯一个人就占了两个位子。

忽然间,萧衮心中掠过一种奇怪的感觉,心脏的跳动趋于缓慢,呼吸也随之放缓,这本不该在热烈进食的时候出现,他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发现邻座的铁剑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接触到他目光的时候还颇为吃惊。最后,两人的眼睛同时注视在酒馆门口。

只见酒馆门口缓缓步入一名白衣老人,披肩的头发和及胸的长须皆已雪白,连白眉都垂到了嘴角边,满是皱纹的枯脸昭示着岁月的痕迹。白衣老人看似垂垂老矣时日无多,但萧衮却感觉他迈出的每一个步伐均暗合天地之数,影响着自己的脉搏心跳,行进之间与自然浑然一体,牵涉到自己的一吸一吐……这是……天人之境!除了爹爹和那个天竺和尚,他还未曾听说过有第三人达此世间巅峰境界,不想今日在这籍籍无名的小镇酒馆碰上了。萧衮悄悄斜眼打量四周,除了自己和铁剑,其他人似乎都没注意到进来的这个白衣老人,仿佛这个垂垂老矣的白衣老人是如此地微不足道。

铁剑眼里满是讶色,紧盯着白衣老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白衣老人看似混浊的双眼忽地神光一闪,面部动了动,铁剑似是听到了什么,呆了呆,不再看往白衣老者,回缩到了桌上吃起东西来。

白衣老人目光随之移往萧衮,轻轻“咦”了一声,双目神光立时内敛,在挨着萧衮的位子落座,叫了一壶清酒,慢慢小饮起来。

萧衮与那如电般的目光接触了一下,心神震动不已;若非他长年伴随爹爹左右,习惯了那等气势,只怕当场就瘫软在地。他心中惊道:“这位前辈的武功境界,只怕能与爹爹一较高下,不知是何人物?”

萧衮内心的惊讶尚未平复,酒馆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一群江湖大汉又涌入店中,神色极为亢奋。只听领头那名健壮的青衣大汉高声宣道:“快报快报!天下第一大魔头、投金国贼、魔门门主‘神州一魔’萧百君三日前在大漠之中败于正道领袖、江南武林盟主方天正率领的正派精英,战败身亡,魔门精锐几乎全军覆没,魔门独霸武林二十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声音在吵闹的酒馆中仍是清晰可闻,显见功力不弱。

那梦——是真的!萧衮如受雷殛,心中剧震,身躯不断颤抖,脑海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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