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找到林嘉笙的时候,林嘉笙正在一家酒吧和人拼酒,围观人群起哄般的围堵,叫好声一阵高过一阵,拥挤的环境让身处其中的林嘉笙的鼻尖微微冒汗,他不断地仰头,不停地灌酒,被他的动作弄得凌乱的发丝,帅气的美感。
顾暖就独自一人坐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昏暗的灯光模糊了脸上的浓艳妆容,却还是掩盖不住属于花季少女的身体,顾暖看着林嘉笙这种在她眼里充满孩子气的行为,摇了摇杯中酒,不禁失笑,还是个孩子啊。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青春套路,主角们的高中没怎么出现过让现代中学生抓耳挠腮的各种辅导书,没有沉重的学习压力,没有简单而重复的生活,有的只是充满着少男少女青春的悸动,充满着叛逆的冲动,充满着那些错综复杂的恋情。
女主陈依依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平城一中的平凡少女,单纯的家庭背景,单纯的生活,单纯的人际关系。
陈依依一直暗恋着班上的尖子生林嘉笙,却一直碍于自己的平凡,只敢将这份感情默默地藏在心里,不敢告白。后来在高中遇见了男主同桌,叛逆少年严钰。严钰的唯我独尊的性格时不时令她十分抓狂,不服输的性格让她不停地和男主斗智斗勇,而女主炸毛的举动也让男主觉得十分有趣,逗弄她成为了一种习惯,于是开始了两人鸡飞狗跳的日常。
原本在他们的故事中可以没有林嘉笙的存在的,只是一次偶然之间,男主不小心看到了女主日记本中的倾诉,知道了她对男配的感情,再加上他与林嘉笙还有一些上一辈带来的历史遗留问题,出于个人目的,他开始不断怂恿女主“正视”自己的感情,去和男配接近,然后再实施他的下一步计划。而在时间的流逝中,女主本身就在不断地成长,她开始变得优秀,变得自信,如男主所愿,两人的感情有了发展,关系一日日变得暧昧起来,一切如他所想的方向发展,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优秀的陈依依,吸引了林嘉笙,但也乱了他的心。
所以,他后悔了。
在原本的计划中,严钰想要等林嘉笙喜欢上陈依依的时候,让陈依依爱上他,让林嘉笙好好感受一下喜欢的人劈腿的痛苦,而他也确认了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陈依依自己不知道,但他在与陈依依的相处中,在几次试探中,都能感觉到陈依依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好几次陈依依差点就要纠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两个人中的哪一个时候,他总是对女主直言他只把她当作好兄弟,一边去模糊她的感觉,但一边又在加深她对他的爱意。
的确,原本在他的心里,陈依依纵然有趣,也只是生活的调节剂,并不能影响到他的想法,与此同时,他也未将她放在心上过,在他的眼里,陈依依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单纯好骗,仅此而已。却未曾想过自己会有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的一天。
而当他发觉自己喜欢上陈依依时,自然而然心境就发生了转变,她与林嘉笙的每一次相处都让他感到十分碍眼,他迫切的想改变这样的局面,很多情况下,少年们解决事情的方法十分的简单粗暴,却常常被冠以青春热血的名头,他们冲动的结果往往就是打上一架,这一点倒是和现实世界取得了惊人的一致,好像打架就能解决问题和证明自己一样。这场充满针对意味的打架,除了一样的处分结果之外,严钰得到了女主的爱情,“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校园“美名”,留给林嘉笙的就只有情场的失意,来自家长老师的失望,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毕竟不论事情如何,别人家的孩子永远是最讨厌的存在。
于是永远是以不良少年形象见人的严钰在这场打架中受到的伤害是最小的,尽管老师们在这次事件中,维护的对象是林嘉笙,但那又怎样,学生看到的是不公平,他们不清楚谁对谁错,但他们也不想知道谁对谁错,他们只看到了老师对成绩优秀的学生的偏袒,心中不满的情绪在这次事件中得到发酵,得到爆发的机会,他们接纳了严钰,排斥林嘉笙,对他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事情往他们满意的方向发展,林嘉笙“堕落”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优秀得让人只能仰望的存在,不再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成了反面教材。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十分令严钰满意的结果。
而严钰呢?在陈依依的帮助下,他提高了成绩,最后以高于投档分一分的成绩和陈依依考进了同一所重点大学。
林嘉笙啊?已经没有人记得他是谁了。
可笑的是,时隔多年后,当主角们都逐渐成熟,已成为成功人士的严钰已然放下,与分手的陈依依阔别重逢,两人相视一笑,破镜重圆,似乎那段喧嚣的时光只是成为漫长人生的一个符号,无人会想起当年树下,静静看书的白衣少年。
顾暖低头小小喝了一口酒,酒的辣味差点让她呛到,她的这个身体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乖乖女,成绩也是十分优异,却是一直都在别的学校读书,从未有和这些人交集的机会,所以这个故事中并没有她的出现。。
这个时候故事时间已经进入高三上学期,打架事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严钰正在陈依依的督促下认真学习,而林嘉笙——她的任务对象,顾暖眯了眯眼,看向那个快要喝成一滩烂泥的人。
顾暖放下手中的酒,朝那个已经喝得人事不知的人走去。
和林嘉笙拼酒的人正准备招呼人把他抬到一个角落里去,顾暖走过去,对他甜甜地喊了一声:“王哥。”
王哥诧异地回头,看见是她,又见她一身夜店风的打扮,不由得皱眉,“暖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还化成这幅样子,快回去,不然我就跟你表哥说了。”
顾暖嘻嘻的笑,“等你把人交给我,我就回去。”
王哥疑惑,“哪一个?这里好像没进来你的同学?”
顾暖努努嘴,“喏,就是这个酒鬼。”
王哥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学,学人早恋!”
“他好看,你妹妹我跟你一样肤浅。”
他语塞,道:“你,你能跟我一样吗?你还在读书,需要专心学习。。。”
顾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脸上却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王哥,你要不要先看过我的成绩单再说话?把人给我,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你看他这幅样子,他能把我怎么样?”
王哥向来对顾暖十分纵容,也知道顾暖是什么性格,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再加上能感觉得到顾暖对这件事的坚决态度,终究还是忍不住松了口,却是有些恼羞成怒。
“他现在醉成这样,你能带得回去吗?”
顾暖笑得格外甜美,“哥,你答应了就行,我找了人来呢,就是把他送回去,真的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王哥没法儿了,在顾暖临走前拉了她一把,“现在哥正忙,没时间搭理你,改天你得好好跟你王哥解释这件事,否则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跟你表哥说了。女孩子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我是哪种人,你还不清楚。”顾暖乖乖地跟王哥挥手告别,嘴上说的话却是一点都不乖巧,王哥是看着顾暖从小到大,也习惯了她这种性格,笑着摸摸她的头,让她早点回去。
顾暖凑近了瞧烂醉如泥的林嘉笙,隔着两指的距离,温润的眉眼清晰,闭着眼睛的时候周身沉静的气质越发明显,只是身上经久不散的酒气熏得她微微皱眉,顾暖心想,除了现在审美颓废了点,其他倒是还可以。
思索片刻,她便挥了挥手示意让身边两个人将他扶起,告诉他们林嘉笙家的地址,跟着他们将他送到林家后,确保人已经到家了,极其顺手地把人摸了个遍,掏出钥匙,林父林母在外地工作,林嘉笙一个人住,所以顾暖并不担心会遇见林家父母,进门后顾暖直接把人丢床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本的故事里,林嘉笙酒醉离开酒吧以后,遭受过非人待遇。这件事对林嘉笙的心理造成重大打击,他开始变本加厉酗酒,逃避这些事。
而如今这件事在顾暖的干扰下不会再发生,她看林嘉笙醉成这样,做什么也是徒劳,一不小心日后还要解释许多,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她现在费心思也没用。
第二天林嘉笙由于受到多年养成的生物钟的影响,尽管头疼欲裂,还是在五点半准时醒来,他虽然对自己如何回到家中这件事诧异,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再加上现如今的他开始对社会抱有一定的逃避心理,所以,对于这件事他并未多想。只是随便收拾了一下,机械着重复着这些天做过的事情,似乎所有都是一成不变。
——
“同学们,请安静一下,”班主任黄老师站在讲台上,用三角板敲了敲讲台桌面,使得原先喧闹的环境变得安静下来。班主任见状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因为打架事件的发生,他不得不暂时撤了林嘉笙班长的职务,由副班长代理,在那之后,他便察觉到林嘉笙状态的不对劲,班级风气也有所恶化,他找过林嘉笙谈话,却是没什么效果,班主任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在上课前我要告诉大家一件事,我们班今天转来了一位新同学,顾暖同学,欢迎顾暖同学加入我们高三(1)班。”
少女穿着平城一中的白色校服,宽大的校服将女孩的身形显得有些娇小,却还是依稀能看出窈窕的身子,明明绑着最常见的马尾,却还是觉得模样清丽,青春明媚,朝气蓬勃,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这便是林嘉笙对顾暖的第一印象,美好、充满自信。
真是嫉妒啊,他微微低下头,疏于修剪的刘海遮去他眸中的复杂。曾几何时,他也像台上的那个人一样。
林嘉笙回神时,顾暖已经结束了自我介绍,班主任正准备给她安排座位。
“顾暖同学,你先和林嘉笙同学坐在一起吧。”
林嘉笙愣了愣,听见班主任这样说,他站了起来,让顾暖好知道位置。他原先的同桌怕受到全班排挤,早早地找了借口换座位了。他想,班主任让顾暖坐这里,不过是不想让她一个女孩子坐在后面罢了。
顾暖看着站起来的林嘉笙,明明是坐在教室的最中心,感觉却是被更明显地与其他人分隔开来。
她看着林嘉笙,林嘉笙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顾暖弯了弯眼睛,对他甜甜一笑。
很久以后,尽管他已经见过了她无数的笑容,但是他最难以忘记的还是在那个时候的,因为对那时候的林嘉笙来说,那更是一场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