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密室内，浮屠冷冷地盯着吴燮，道：“吴相，我帮了你那样大一个忙，现在是否该你帮我了？”
吴燮皱眉道：“帮忙？沐夕颜根本就没有因为此事受到任何牵连。反倒是我损失几员大将，这算什么帮忙？”
浮屠冷笑一声，道：“那是你的人没本事。不过吴相，你这一次进攻失败，可就该轮到沐夕颜了。不知那燕子娘知道是谁陷害了她，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按兵不动。前几年骠骑将军府满门被灭，她一个人干的。”
“你是在威胁本相吗？”吴燮咬牙问道。
“不敢。吴相你权势滔天，我怎敢威胁你。”浮屠的声音让整个密室里温度骤降，“只是这个忙，我想吴相你也会感兴趣的。与其说是你帮我，不如说是我们帮你。”
吴燮略微松了些眉，“你且说是什么忙？”
浮屠又一笑，道：“其实说的更清楚一点，这应该是一场交易，二皇子已经封王，我们想送一顶白帽子给他。”
王字上面加一个白字吴燮还是认得是什么的，他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道：“你可知说这话是要杀头的，你们，还有谁？”
“我从宁地而来，陛下与奸臣沐夕颜正密谋削藩并以宁王开刀，王爷迫于无奈，想要与吴相你里应外合，清君侧，除奸相，废太子，拥立二皇子为帝。”浮屠面色平静道，“怎么，削藩这样的大事吴相一点风声也未听到？吴相，你身为左丞相，已经有多久没有与陛下南书房议政了，那沐夕颜早就把你排挤在权力之外了。”
吴燮没有说话，难怪今年宁王没有入京，难不成陛下真的在谋划削藩之事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浮屠见他眼神开始动摇，继续道：“陛下一旦削藩，二皇子必也不得离京，届时太子一旦登基，他可是沐夕颜养大的，只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沐夕颜报仇吧。吴相，你想想你们当初让沐夕颜在天牢里吃的苦，想想她没了的那个孩子，到时候你与吴家都是俎上鱼肉！”
晃动的烛火下，吴燮的脸阴晴不定，这一步万一踏错就是万丈深渊，赌还是不赌？
“你要我做什么？”终于，吴燮抬起头问道。
走出丞相府，浮屠冷冷地勾起了唇，吴相，这是一场交易，我却不是一个诚信的商人，亦或是说我根本就不是商人，我是一个杀手。
冥冥之中像是什么拉着他一般，浮屠来到右相府，轻松地藏身在枝繁叶茂的桃树上，他看着树下坐着的苏眉和璇玑。
璇玑放下手中的绣架，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蜡烛的烛芯剪短了一截，看着在一旁把玩着机巧玩具的苏眉，笑道：“你如今这个样子若是让分舵的人看去了，只怕他们再也不会听从一个这样的燕子娘了吧。”
苏眉摸了摸肚子，笑道：“所以不能让他们看见嘛。你在绣什么呢？”
璇玑把绣架递给她，道：“给你腹中的孩儿做几件小衣服，看看这花纹喜欢吗？”
苏眉点点头，道：“璇玑，我觉得我当初把你从路边捡回来真是捡到宝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不是我什么都会，是你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璇玑没跟苏眉几日，故也不怎么怕她，直言道。
苏眉眸中的光黯了一黯，道：“是啊，我娘不受宠，哪儿来的精力教我这些啊，后来就进了暗卫营，我只需要会杀人就行了，所以这些寻常女子都会的东西我都不会。”
璇玑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好端端地倒惹起你的伤心事来了。”
浮屠愣了片刻，没有想到褪去了一身煞气的苏眉在烛光下也宛如江南烟雨中孕育而生的温婉女子一般，她从前张扬妩媚的美全然不及此刻这一瞬间惊艳。
不过她不会再属于他了，她应该也恨透他了，纵然他不愿意承认她占据了他的心，可是与安藏颠鸾倒凤之时，他想的却还是她。
突然，苏眉脸色变得惨白，紧紧抓着璇玑的手，“璇玑……我肚子痛……”
璇玑立刻摸出针包，抽出两根银针刺进她手腕，高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取艾草来！”
婢女忙帮着璇玑将苏眉扶进屋中，苏眉艰难道：“璇玑，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会保住这个孩子的。”
“你先别动，我尽力。”璇玑按住她，道。
“要是孩子有什么事儿，你也别救我了！”苏眉抓着璇玑的袖子不放，带着哭腔咬牙道。
浮屠站在小屋外，手抠进了窗框中，她应是疼得厉害才会这样难受吧，从前她就是受了再重的伤，也不会落一滴泪。
房中艾草味浓起来后，苏眉也渐趋平静，璇玑又点了些安神的香，看着她睡下了，她才退出房间。
“郡主，陈伯说门外有人来寻您，请您去看看。”小厮来通禀道。
璇玑擦了擦手，吩咐婢女道：“你们照顾好表小姐，有什么事儿立刻来告诉我。”
璇玑走后，浮屠摸出迷药吹进房中，听见婢女倒地的闷响，浮屠缓缓推开门，走到榻边。
苏眉脸上的泪痕还未来得及拭去，手下意识地护在肚子上，记忆中那个燕子娘从未像这样脆弱，浮屠拼命抑制住想要抱一抱她的冲动，走到一边去打湿了帕子，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
她的手凉的吓人，浮屠叹了口气，握着她轻轻放进被子中，当手无意碰到她微隆的小腹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流从手指流到心中。
浮屠咬牙起身离开，她是个妖女，轻而易举地让他对她无可奈何，即使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她，却一次一次放她离开。
可她是他的仇人，是整个明镜山庄的仇人，所以同样他即使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与她携手白头，却一次一次让她伤心。
他自诩负尽天下人，却只对她心存歉念。
他从来以为杀手应是无情无欲，无爱无恨，可当这个妖女闯入他的世界，他才知道，那无情无欲的佛祖才是世间最可怜的人。
每一个杀手，都曾被一个女子无保留炙热地爱过，但只是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