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骓如风般飞驰出洛阳,官道上黄土压的平实,唐萧不停驱赶学骓,学骓吃痛,飞蹄踏地,扬起满地尘土。
唐萧自幼甚少出门,又生活在边陲小镇,她心里并不清楚去往青城的路该如何走?可是,就像曾经和蔡心讨论过的,咱们鼻子下面有一张嘴,勤着点问路,并沿着栈道走,总会到达。
”六百里,还好只有六百里,日夜兼程的话,五日左右应该可以到达的。”唐萧人马奔驰,心里却在盘算着路程和时日,盼着可以早一点见到尧君素。
独自奔走在微凉斑斓的夜色中,学骓累了,唐萧亦有些疲乏,马儿渐渐慢下了脚步。
瞧见前方月色下光影粼粼,唐萧估摸着肯定有溪流穿梭而过,往前奔了一点,果真瞧见一条小溪蜿蜒而过。
从马上下来,牵着学骓走了一会儿,拍了拍学骓的脸,“辛苦你了学骓!到了青城,我让公子给弄最好的草料吃!”
到了溪水边,唐萧松开缰绳,放任学骓自己吃些干草,饮些溪水。自己则蹲下身来,撩起溪水拍了拍面颊,春寒水冰,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初融的溪水真冷啊。”唐萧喟叹道,可此刻带着的水已经喝完了,一路又没有找到驿站。不得不拿手捧了些溪水喝下,直冰五脏六腑都冒寒气。
背着光走,总会洒下黑影。溪水中倒映出的影子越来越近,唐萧心中早已警惕,运起轻功飞快离开,转过身来瞧见了来人的正面,大吃一惊,道:“是你,独孤信。”
“不错,是我,我来替刘公子取你性命。”独孤信一如初见时,冰冷的面庞没有半丝表情,一双眼睛狭长而深邃,透出阴冷和无情,薄削的嘴唇毫无血色,仿佛死人一般。
唐萧的心微微颤抖,独孤信的武功不知比她高出多少。如果此战败了,必当殒命于此,那如果殒命,就再也见不到尧君素。
唐萧的手越来越冷,害怕变成哀戚,难道上次相见就是最后一面?冷汗不停地从握刀的手心沁出,连小腿都有些颤栗,”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唐萧,你不能败,听到了吗,你不能败!必须一招制胜,然后迅速逃跑。”
清冷的月色映入唐萧的眼眸,不能动也不该动,唐萧在等独孤信的破绽。
可是像独孤信这样的高手哪里会有破绽。
独孤信眸中闪过轻蔑之色,抽出长剑,剑如霜人,连清冷的夜色都满含肃杀之意。
唐萧反手拔刀,平举挡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独孤信的剑和他的身形。
剑气袭来,如幻影如光幕,直逼唐萧。一个好的剑客,不仅剑术高超,更高明的是他的读心术,独孤信以为唐萧会躲开。如果躲开,则剑锋偏走必穿身入肉,可是唐萧没有躲开,硬生生挡下这一剑,与弯刀碰撞,电光火花,无伤分毫。
唐萧使出全力,拼死将独孤信的剑挡住,凌空翻身,衣袂烈烈飞舞,在空中如陀螺般不停旋转,幸亏小时候轻功学得好,此刻正好用来不断躲开独孤信的剑。
独孤信冷笑,剑式突变,奇诡难辨,长剑刺来,直逼命门。
唐萧心下凄然,心知吾命休矣。眼神一瞬间迷离如雾,唯剩下回忆里明眸璀璨的紫影,两行清泪不觉落下,雾气蒙蒙悲戚戚地,圆睁着双眼盯着独孤信,盯着飞驰而来的长剑。
独孤信全身一怔,回忆如潮水袭来,剑锋滑过唐萧面颊,带出血色,悲鸣而过。
随着长剑入鞘,独孤信转身离去,声音孤冷中透出唏嘘:“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你不会再有这样的运气。”
唐萧瞳孔放大,呆呆地看着独孤信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到底为什么?独孤信会放过自己,唐萧不得而知。她只觉得独孤信离去的脚步,走得很慢,慢到让她觉得,独孤信的脚步似乎不如初见时那么扎实,他的人也不如初见时凌厉,而他的背影里,透着无边的孤独,或者是哀凄!
打斗消耗光了唐萧的体力,紧张害怕磨光了她的精气,唐萧两腿一软,瘫坐在地,又顺势躺了下去。脑中既没有回想刚才的惊心动魄,亦没有庆幸自己虎口脱险,人生从绝望到希望,让她觉得倍感幸福,重重地吁了口气,看着满天繁星,轻轻哼唱起来:“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每一句尾音都被唐萧拉长,反复轻唱浅吟,如低喃似倾诉,仿若向小溪诉说着无限惆怅,又似乎在向繁星倾诉着满腔情意,似喜似悲,如梦如幻,却又璀璨动人。
歇息了一晚上,唐萧继续上路。除了吃饭喝水,她再不敢休息一刻钟,一路狂奔,除非学骓跑不动了要休息,不然唐萧断然是不会耽误一点时间的。
这一路上,越往北走,水草越是肥沃,学骓有了丰富的草料,自然力气也足。穿过茫茫草原,终于在五日后的黄昏到达了青城。
唐萧一人一马立在青城前,看见落日余晖渡满大青石墙,泛着柔和的光辉,冷色系的青石与温暖的光形成及其明显的反差,反倒让人觉得更加温暖!
牵马入城,人头攒动,颇为热闹。唐萧不断地四处打听,青城里惊人无人知道有牧马监这个地方。
唐萧思考再三,只好直奔府衙,问了衙役才知道原来牧马监根本不在青城内,而是在三十里外的希拉穆仁草原。
唐萧提起尧君素,一干人等有些茫然。唐萧又道丞相家的三公子,这些人才恍然大悟!急急忙忙进府禀报,青城刺史亲自过问,着人带着唐萧星夜赶往牧马监。
虽是衰草连天,草原夜色依然如梦似幻,星河璀璨闪着银辉,毡帐三三两两,学骓马蹄落入草丛,不见一点声音,只听见悠扬的笛声,随风入耳。
越往前走,笛声越近,唐萧的心越是慌乱,玉树临风的背影就在眼前。
唐萧下马,不禁情怯起来,脚步轻柔,站在那人身后,整了整乌发,理了理衣袍,低低唤了声:“公子……”
那人没有回头,唐萧的脸烧的通红,低垂着脑袋,右脚不停地在草地上划圈,以为那人没有听见她的话,遂拉了拉他的衣袖,复又喊了声:“公子……”
笛声戛然而止,那人回头看着唐萧,秀眉紧蹙,问道:“你是哪位?”
唐萧心内一惊,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自己了。难不成脑袋受伤了吗?不对,不是折了一臂吗,怎地还能在这里吹笛。整了整心神,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清秀如水的眼眸奇地看着自己。
唐萧自知认错了人,表错了情,脸色变得更红,似要滴出水来,愣道:“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
好奇的眼神噙满笑意,如春风化水,道:“我知道你找的是谁?我来帮你喊。”转过头去就朝毡房喊道:“尧三,有个小姑娘找你,你小子艳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