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问天皱眉。
刚刚大多数人都只看了最后一幕,并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这么一说,他倒是冷静了些。
见他沉默,慕容盼雪又道:“之薇素来不喜我这婢女,两人吵嘴也是经常的事。她当时过来我也并未放在心上,哪晓得会弄成如今这样。说到底都是我不查之失,请陛下重罚。”
若是楼某人在场,定要给这张颠倒黑白的嘴鼓个掌。
这明里暗里,都是在说是她楼之薇蓄意挑事,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不明真相的人一想,刚刚似乎确实是楼家小姐主动过去的。
连着几瓢冷水泼下来,卓问天终于清醒了些。
然而就在他重新考虑这件事究竟孰对孰错的时候,一个淡漠的声音飘了过来。
“照盼雪这么说,这一切都是薇薇的错,所以本王的孩子夭折,是死有余辜了?”卓君离站在拐角处,白衣清冷。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只是现在看过去,那双眼时没有温度的。
慕容盼雪心中一惊,忙道:“我只是说清音无心,并未将这一切都怪到之薇头上。”
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她哪里会想到楼之薇会借此将她一军。
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卓君离慢慢走过来,白色的锦袍上还染着血迹。
他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头道:“父皇觉得,谋害皇室血脉,应该是什么罪?”
那双眼中有深沉的悲痛。
卓问天被他质问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当即下了决心。
“一命换一命,拖出去,杖毙!”
说罢,全场哗然。
君无戏言,这便是定了死罪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清音必死无疑的时候,一直坐在旁边的慕容兴言忽然发话了:“君离,听本宫一言可好?”
卓君离一顿,抬眼:“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这婢子实在可恶,明知道之薇身子弱还这么不小心。可之薇毕竟还未嫁进王府,不好按刑律处罚。”
她脸上尽是遗憾,却自顾自的替别人做了决定。
卓君离广袖下的手收了收。
慕容兴言又道:“况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孩子才刚没了,再造杀孽只怕不妥,想必你也不希望孩子走得不安心。”
“那依娘娘看,应该如何?”
“本宫觉得罚还是要罚,不如杖责一百,若是死了便罢,若她命硬挺了过去,就当是为那未出世的孩子积个德吧。”
这话不算偏颇,让人找不出毛病,却也在冥冥之中给了清音一条生路。
卓问天当然知道她的意图,反正是卖个平阳王府一个人情。
况且慕容昭手上也有私兵,若是撕破脸……
“皇后娘娘说得有理。”卓君离脸上笑得无懈可击,“看来,这西苍的律法,要姓慕容了。”
寂静的夜空中,这句话尤其清晰。
犹如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慕容兴言和卓问天的脸上。
“哎哎,皇兄这是怎么了,定是刚刚经历丧子之痛,有些语无伦次了,大家听听就好,别放在心上啊。”
卓倾羽觉得自己绝对是今晚最忙的人,刚刚拉完一个,现在又要拉一个,真的好累。
可是这话说都说了,又哪有没听见的道理。
慕容兴言的身份本就是卓问天心头的一根刺,现在被人又往里面推了推,自然膈应得难受。
他瞪了卓君离一眼,终是沉声道:“都愣着干什么?君无戏言!朕说了杖毙,你们没听见吗?”
清音见大局已定,便哭喊着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冤枉,那楼之薇心思又是如何如何的歹毒。
可她下巴已经脱臼,究竟嚷得什么别人也听不清。
侍卫奉命要将她拿下。
“且慢。”楼之薇被宫娥扶着,拖着虚弱的身子走了过来。
她走得很艰难,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些。
卓君离神色一变,上前低声道:“怎么出来了?”
“我没事。”她唇角扯开抹虚弱的笑意,过去拜倒,“臣女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你身子不好就别出来了,回去休息吧,朕定会给你、给楼将军,一个交代。”卓问天难得放轻了声音。
想起那个在边关保家卫国的男人,他心中也不由叹气。
楼之薇却摇头,道:“臣女冒犯,还请陛下饶清音一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怎么,你也觉得朕的决断不妥?”一而再再而三被反驳,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楼之薇只是道:“陛下愿意为臣女讨回公道,臣女感激不尽,只是皇后娘娘说得对,上天有好生之德,臣女……也是想为孩子积点德罢了。”
这话于情于理,都是站在母爱的制高点,感人泪下。
可是知道清音却恨不得冲上去将她剥皮抽筋。
去她的孩子!
她根本就没有过孩子!
楼之薇只当没看见,仍旧虚弱的道:“所以臣女冒死请柬,请陛下饶清音一死。”
她苍白柔弱,明晃的烛光也照不出她半分血色,空洞的眼神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好像在接连的打击下,连一阵微风就能把她折断。
别人看着都觉得揪心。
可是她却还替害她的人求着情。
再反观那位人们交口陈赞的郡主,为了护短,言辞间都是在说她故意挑事。
如此一比,真是高下立现。
众官员家眷面面相觑,终是不再说话。
卓问天见了,也皱眉道:“朕若不答应呢?”
“那……臣女也只有长跪不起了。”她垂着头,没有人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
清音想挣扎着上去,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最终高座上传来一声长叹:“罢了罢了,她既是推你下去的,朕便废她一双手,引以为戒吧!”
“谢陛下不杀之恩。”楼之薇再次拜倒,却在拜下时看向慕容盼雪。
只一眼,便让她浑身冰冷。
她别的也不想要,就只要她那一双手。
清音很快被押到广场,所有人都看着她行刑。
一个八尺高的大汉手拿石锤,要一点点将她的手臂砸断。
慕容盼雪不想再看下去,起身想走,却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楼之薇按住了肩。
“郡主别急着走,这好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