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颌得令,纵马而去,直奔阵中。
袁方跃马横戟,立于中军大旗之下,开启远望瞳,纵观北面。
残阳西斜,视野的尽头,一条粗长的黑线,从天地交接处,缓缓的蠕动而来。
笼罩在黑线上空的,是遮天蔽日般的狂尘,犹如沙暴一般。
那可怖的声势,唯有庞大的骑兵阵,方才能营造得出来。
片刻后,沙暴之下,匈奴人狰狞的面容,终于清晰的映入了袁方的视野。
那是大大小小,数十个骑兵方阵,正缓缓的稳步向前,似铜墙铁壁一般向着他们推进而来。
遮天的黑色战旗,如乌云压地一般,扛举在肩头的斩马刀,密密麻麻,几欲将苍天映寒。
三万匈奴铁骑,黑压压的如潮水般,撞入了袁方将士们的视野。
铁骑阵的最前方,那头插鸟毛,面目丑陋狰狞的匈奴人,正是他们的单于于夫罗。
于夫罗的身边,则是河北将领高览,还有谋士陈宫。
高览熟悉河北地形,陈宫机谋无双,袁绍派此二人来协助于夫罗,就是怕这个匈奴单于有勇无谋,中了袁方的诡计。
当年,离狐一役,若非他的两万骑兵,中了袁方诱敌之计,被袁方所大破,他也不至于遭受灭顶之灾。
袁绍是真的被袁方的诡计,玩弄到胆寒了。
“高将军,那个袁方为何在这里结阵迎敌?”于夫罗狼牙棒指着眼前地形道。
高览扫视一眼道:“敌军右翼为清水河,袁方在此间结阵,是想利用清河保护住阵形一翼吧。”
于夫罗微微点头,却又不屑冷笑:“这个袁方。果然有些头脑,不过,就算他护住一翼,又怎能挡得住我轻骑三面围射。”
高览不语,看向了陈宫。
陈宫凝视许久。淡淡道:“根据敌军的阵形,还有我斥候的回报,鞠义的先登死士不在其中,这样的话,大单于的轻骑兵就没什么好怕的。看其阵中也没藏着耕牛,应该也不会藏有火牛阵。此战。我们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陈宫一番分析,令于夫罗更加自信,已是用匈奴语喝斥着,准备全面的进攻。
这时,高览忍不住道:“大单于,此战若胜。袁方必会退兵南去,黎阳之围就应该可以解了,所以我想请大单于的铁骑,止步于此,不要再南下了。”
于夫罗瞪了他一眼,冷哼道:“高将军,你不想让我们继续南下。是怕我的勇士们,继续洗劫你们的城池吧,你可要知道,这是你们的主公许诺给我们的赏赐。”
于夫罗搬出了袁绍的命令,高览无应以对,只得暗自叹息。
“我大匈奴的勇士们,杀光眼前的敌人吧,杀光他们,上郡和西河郡,就是我们大匈奴的了。”于夫罗挥舞着狼牙棒。放声嘶吼。
“大匈奴万岁~~”
“大匈奴万岁~~”
三万匈奴骑兵,如群兽般嚎叫,眼中皆是嗜血的杀机。
士气已盛,于夫罗毫不犹豫,当即派出了两个五千人队。分袭袁方军的左翼,还有后阵。
呜呜呜~~
肃厉的牛角号吹响,匈奴人轰然杀去,率先动了进攻。
五千匈奴轻骑最先出动,从西南方向,迂回往袁方军的左翼。
紧接着,另外一只五千队的匈奴轻骑,也随后出动,迂回向了南军的后方。
远望瞳中,匈奴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袁方的注视,敌军的动向,清楚的映入他的脑海。
袁方很清楚,匈奴人的战法,乃是骑兵对付步兵,最惯用的战术。
以轻骑抄袭侧后,牵扯步军军阵变化,一旦出现破绽,轻骑兵就可以立刻抓住时机,以高机动性,对破绽动致命冲击。
万马奔腾,狂尘遮天,一万的匈奴轻骑兵,从两面向着南军逼近,除了正面之外,袁方军的左翼和后方,都处于了匈奴铁骑的威胁之下。
袁方却毫无所惧,横戟喝道:“传令高顺,以盾阵守住左翼,命文丑的轻骑,护住后阵,不得令敌骑接近,所有人都给我稳住!”
号令传下,诸道兵马,严阵以待。
当袁方军集中精力,防范于侧后时,正面方向,很快就暴露出了弱势。
几百步外,正自观战的陈宫,将南军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他很敏锐的就现,此刻的南军,被匈奴人这么一调动后,正面反而成了最易突破之处。
陈宫曾效力于吕布,对于骑兵的战法了解于心,他立时就意识到,南军的破绽出现了。
“大单于,敌军正面薄弱,正是我们全力出击,一举冲垮敌阵的绝佳时机!”陈宫略显激动的向于夫罗大叫。
于夫罗举目远望,狰狞丑陋的脸上,迸射出了阴冷的杀机。
“全军,给我进攻,我大匈奴的勇士们,随我辗平敌军,杀啊~~”
于夫罗一声令下,挥舞着狼牙棒杀将而出。
两万匈奴铁骑,轰然而动,伴随着高亢的号角声,挟着天崩地裂之势,向着南军正面冲涌而至。
匈奴人,终于动了最强的进攻。
脚下的大地在震颤,隆隆巨响刺破耳膜,天地已为狂尘所遮。
野蛮的匈奴人,仿佛无数饥饿的野兽,从正北面方向,向着四万南军扑来。
四万将士,皆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刀枪,他们知道,一场决死之战,即将到来。
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匈奴铁骑,袁方神色不变,只将画戟高高举起,口中沉声道:“张颌,该是你威的时候了,虎骑,给我现身!”
中军赤色大旗,摇动如风,下号令。
号令传下,南军立刻变阵,原本森严封闭的军阵,忽然间裂出十余道空档。
开阵处,数不清的骑兵,如出闸的洪流,呼啸着奔腾而过。
片刻后,三千铁骑汇聚于阵前,结成一道黑色的浪潮,向着迎面的匈奴铁骑撞去。
那是张颌所统,三千重甲虎骑!
当初离狐一战,袁方击灭了袁绍的骑兵主力,其中就包括数千重甲铁骑,这些宝贵的重骑铠甲装备,就此落入了袁方手中。
袁方便利用这些装备,武装出一支三千人的重甲铁骑,号为“虎骑”。
而余下的轻骑,袁方则将之改名为“豹骑”,重骑与轻骑,合称为虎豹骑,构成了袁方的骑兵部队。
张颌于袁绍麾下时,就一直统帅重甲骑兵,袁方建立虎骑之后,就以张颌为将,以训练这支重装骑兵。
本来这支骑兵只成军数月,袁方一直将之留于后方,但今为了击破匈奴骑兵,为了杀胡虏一个措手不及,袁方只有冒险一试,将这支成军未久的重装虎骑,连夜拉上战场来。
匈奴的骑兵虽然厉害,但其族缺铁,骑兵基本以轻骑为主,不光是战马无甲,就连骑士也很少装备有精良的甲胄。
这样的匈奴人,若是以骑射为战术,自然是不易对付的。
现在,袁方特意连连后退,营造出畏敌的假象,并选择了清水河畔,在没有先登死士,以及火牛阵的情况下,跟匈奴人正面交锋,就是为了他诱使他们大意,从正面动进攻。
然后,袁方就可以令张颌重装虎骑,对轻敌的匈奴人,动突然一击。
三千重甲虎骑数量虽少,但厚重的铠甲,却使之拥有强大的冲击力和防御力,正面交战,再多的轻骑撞上重骑,都将是以卵击石!
“于夫罗,就让你尝尝我重甲铁骑的威力吧,给我辗上去!”袁方一声长啸,扬戟厉喝。
战鼓声冲天而起,三千重装虎骑,挟着毁灭一切的辗压之力,狂奔而上。
正在冲锋的匈奴轻骑要兵,眼见迎面突然间冲来的“铜墙铁壁”,瞬时间就大吃一惊。
铁甲反射出的寒光,刺向他们的眼睛,几令他们心为胆寒。
远方处,本是沉稳如水的陈宫,此刻也震惊到目瞪口呆。
当他看到南军裂阵时,就意识到袁方可能有计,形势会生变化。
而当他看到,滚滚重骑辗压而出时,霎时间恍然惊悟,方知他们是中了袁方的圈套。
“糟了,我竟没料到,袁方会组建出一支重骑,这下糟了!”
陈宫惊愕难当,身边的高览,亦是神色大变。
“鸣金收兵,鸣金收兵~~”反应过来的陈宫,放声大叫。
左右那些压阵的匈奴兵,也被南军突然出现的重骑给看傻,被陈宫吼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赶忙鸣金。
为时已晚。
清水河畔,于夫罗和他的两万铁骑,根本刹之不住马蹄,在后方金声未响时,就已经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重装虎骑。
“中计了!”
于夫罗的脑海中,如闪电惊雷一般,霎时间闪过四个斗大的字,一张狰狞的脸上,已为惊骇所袭据。
下一个瞬间,嚎叫声、马嘶声、哭嚎声、撞击声,无数的声音,吞噬掉了天地间一切的声响。
鲜血如飞瀑一般,冲天而起,将满天的狂尘都染成了赤色。
三千重装虎骑,了疯似的向前狂冲,无情的将阻挡于前的一切敌人辗翻在地。
转眼间,原本来势汹汹的匈奴骑兵,就此被撕碎。
张颌和他的骑士,无惧生死,志坚如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向前,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