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草被绑住手脚丢进汽车后座,道路颠簸,她滑到地上,刚好看到前座谢洛白军靴的后跟。
蓉城离燕京将近千里,她自然没听过蓉城谢二的名号,可是她也看得出来,这是个连督察处处长万怀南都敢惹的人物。
自己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溪草开始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被那老色魔糟蹋算了,至少留得命在,可人一旦死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想到此处,溪草突然开口。
“二爷……二爷……”
声音细弱得如同幼猫一般,带着楚楚可怜,她在妓馆长大,耳濡目染,很懂得如何向男人示弱。
叫了一会,谢洛白显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可溪草并不放弃。
“我可以帮您去徐巍山那里偷情报,以弥补我的过错,我保证,我一定能做到!”
谢洛白一直在假寐,闻言眼睛都没睁。
“哦?那你要如何做到?”
溪草以为终于勾起对方的兴趣,忙打起精神,语气充满自信。
“我学过素描,听徐巍山的女儿想学西洋绘画,应该需要一名家教,我可以借此混进他的府中,即便是燕京城,懂得西洋画的人也不太多,这事必然能成……哦,对了,您可以放心,此前和我接触的只是个线人,徐巍山本人并没有见过我……”
谢洛白突然睁开眼睛,唇角微勾。
前朝覆灭尚不过八年,西学东渐起步缓慢,率先开埠的雍州因大量外国人涌入,名媛们才开始赶时髦学习西洋绘画,但也仍是少数
现在一个旧王城烟花巷里卖笑的娼@妓,却她能画素描。
谢洛白没话,四握着方向盘,先嗤笑一声。
狡猾的女人,为了活命,什么谎都敢撒。
谢洛白的笑容有些冷了。
“主意倒是不错,可惜迟了,徐巍山已经死了,若是没有你那张作战图,这一战,我本该赢得更漂亮。”
汽车刚好右转,溪草的脑袋猛然磕在车门上,可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痛,只有满目震惊。
难怪徐巍山没有按照约定,派人来交付赎金。
一年前,她就留心着嫖@客们嘴里的消息,暗中物色能帮她逃离火坑的人选。
徐巍山虽是土匪起家,但在北方军阀里却算得讲义气有实力的,正是看中这一点,她才会冒险去偷那张来历不明的作战图。
结果一切都毁在了姓谢的手郑
在军阀混战的年代,皇帝轮流做,一方势力吞并另一方,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溪草叹了口气,懊恼自己押错了宝。
否则现在,她或许已经有了新身份,坐在前往雍州的火车上,准备实施她的计划了。
气氛再次陷入死寂,在许久的煎熬后,汽车终于停下。
谢洛白示意四解开溪草,近一个时的捆缚,让她血脉不通,手脚发麻,溪草揉着胳膊,抬眼四下打量。
这是一座旧式的官邸,看规格,其旧主起码曾官拜三品。
新政府军占领燕京,皇帝被赶下龙椅。
前朝官员们有的以死殉道,有的流亡四方,还有的背弃旧主,成为政府新贵。
而那些富丽堂皇的府邸,也随着政权易主,换了主人。
溪草神色有些凄凉。
“还不跟上二爷!”
后背被四狠狠推了一把,溪草差点摔倒。
她猜不到姓谢的准备拿自己怎么样,却也不得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进一间厢房。
那是间卧室,放着床榻,溪草站在那里,便觉浑身不自在。
谢洛白将大衣脱下,往床上一扔,又解开衬衫上的两粒钮扣,转身便向她走来。
溪草瞬间紧张起来,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战乱年代,兵痞是最嚣张霸道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当年在人贩子的板车上,她曾亲眼目睹一个巡城的大兵将同行的姐姐糟蹋至死,而人贩子屁都不敢放。
眼前这个人,是兵痞的头……
溪草面色煞白,下意识去找身上一切可以动用的武器……可想起庆园春外那一幕,她的心凉了一半,又收回了手。
不可能成功的。
失败了,她就会死,但她不能就这样死。
溪草咽了口唾沫,如果这就是“处置”,那总比送命强,至少……姓谢的年轻,长得也比万处长好看!
不吃亏!
她握紧双拳,安慰自己。
“你抖什么?”
谢洛白有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到一张书案前,取了铅笔和本子扔给她,然后随意往躺椅上一靠。
“不是会画素描么?那么开始吧!”
溪草有点懵,随即尴尬起来,她方才那番壮士扼腕的悲壮突然变得可笑。
掩饰性地捋了一下鬓角,她假装自然地问。
“我画什么?难道画二爷么?”
谢洛白居然点零头,想了一下,又温声补充道。
“要是画得不好,就杀了你挂到城墙上。”
溪草倒吸一口冷气,她相信姓谢的绝对到做到。
当下也不敢耽搁,连忙盘膝坐在地上。
谢洛白给她的本子外壳印着塞纳河,下头有一行法文,应该是来自法国的专用素描本,溪草翻开,发现里头竟有几幅风景速写,还来不及细看,就感到头顶有两道冰冷的眸光凌迟着自己。
她赶紧翻过,铺开白页,这才抬起脸去观察谢洛白。
实话,谢二长得倒是极好,五官精致,眸似寒星,典型是南方美男子的面相。
本该带着江南烟雨般的温润,可因常年杀人,笑容都自带几分料峭,身材又高大,显得整个人气质冷酷威压,竟让溪草想起望不到底的深渊。
一和他对视,溪草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握笔的手也有些颤抖。
人物是素描里最难把握的,不仅型要准,就连皮肤的质感稍有不对,都会走样,更别神态的捕捉了……
她咬了咬下唇,告诉自己别怕。
姑姑的油画即便是在法国,也有人花重金相求,她跟着学了五年,虽不敢造诣,但糊弄谢二的底气还是有的。
放下笔,溪草爬起来走到谢洛白面前。
“画好了,请二爷过目。”